78 记忆深渊（4）
清河宇宙军R3防卫司令部主控室。 “还没有和对方取得联络吗？”值班将官对部下大吼。 此刻主控室那张十八张台球桌大小的中央显示屏上，那艘最近闹得太阳系联邦领域鸡犬不宁的金色天琴无畏舰的身影，几分钟前这艘战舰突然启动，并且无视了航管中心的警告和调度，快速接近R3太空城主生态球。 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处理这个问题的航管中心，就把皮球踢给了防卫司令部。 在部下报告对方完全无视了防卫司令部发出的一切通讯联络后，值班将官轻轻掀起大盖帽下的面具，抹了抹额头上憋出来的细密汗珠。 “怎么搞的，他们要干什么？”嘀咕了一句后，将官转向身边的副手，厉声质问道，“入境管理局确定那艘船的主人在空间站内部吗？什么？既然确定了，那就给我赶快联络他们啊，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刚说完，那边有士兵高声通报：“皇家橡树号无畏舰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他们正在等待您的命令！” “要他们等着！” 将官毫不犹豫的吼了回去。 此时他感觉额头上新冒出的汗珠比刚刚擦的时候还多，面具下面已经湿漉漉的一片，十分的难受。他掏出手帕，擦拭面具边缘留出来的汗水……谢天谢地，面具的存在没有让他的表情暴露在士兵们面前，不然的话肯定会影响士气，进而影响到事后军方上层部对他的评价。 情报没错的话，那条天琴飞船已经干掉了两艘无畏，其中一艘还是在一对二的情况下干掉的，因此皇家橡树号绝对不是它的对手。 不能对那艘船开火，将官在心中暗下决心，至少不能由他来下这个命令。 可是又不能毫无作为，那样的话同样会影响自己的仕途。 进退两难之际他的副官忽然凑了上来。 “将军，这是我私底下得到的情报。”副官在上司耳边低语道，“那艘船的主人，人类海盗肖飞下午和偷跑的公主一起逛街，我在皇家卫队的兄弟说，卫队里关于这两人一见钟情的说法早就漫天飞了。另外就是，那位人类海盗手里的天琴兵器，似乎能够瞬间移动……” 值班将官耐心听完副官的话，突然，一个想法钻进他的脑海。 “原来如此。”他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语调说道，“我明白了！那个海盗想要劫持公主，强迫我们未来的女王和他私奔！立刻通知皇家卫队！” ***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伊莎贝拉正摆弄着自己的微型PDA，翻看储存在里面的相片。 今天下午她和那位叫肖飞的大海盗到处疯的时候，这个微型PDA就藏在她胸口那条沟壑之间。在那里，这台尽责的小机器拍下了许多有趣的镜头。 伊莎贝拉微笑着看着一张照片中肖飞的侧脸，尖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PDA的屏幕。 就在这时候，有人轻敲她卧室的大门。 一瞬间伊莎贝拉还以为是某位男士穿越了皇家卫队的重重防卫，钻进来要和她继续下午的幽会，可她随即自嘲的笑起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该抛弃这些天真的浪漫情怀了，我是清河下一任女王，尽管是叔叔的傀儡，可女王就是女王…… “怎么回事？”伊莎贝拉拿出十二分的威严，质问不等她回应就推门进入卧室的女仆长。 “殿下，我们刚刚接到R3防卫司令部的紧急联络。”早就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的女仆长毕恭毕敬的回答伊莎贝拉的质问，可未来的女王还是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些微的不屑——她们的主子是叔叔，不是自己这个公主，伊莎贝拉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伊莎贝拉拨了拨肩膀上的金发，面不改色的向女仆长询问联络的详细内容。 于是女仆长告诉伊莎贝拉，防卫司令部认为有人可能想要对公主不利，要求皇家卫队进入戒备势态，她正是来带伊莎贝拉前往寝宫的安全室。 一时间，伊莎贝拉被这个消息弄懵了。 ——难道…… 少女的心脏狂乱的跳动着，呼吸也稍稍急促了几分，她注意到女仆长那狐疑的视线，赶忙答道“我明白了”，同时从床头柜上拿起面具盖住自己的脸。遮住自己面容后，伊莎贝拉悄悄舒了口气，思绪又回到了刚刚掠过脑海的那个念头上。 ——难道，肖飞他已经决定要来硬的了？ 非常奇怪的是，尽管伊莎贝拉亲口警告过肖飞不要鲁莽行动造成大的伤亡，但是此时此刻她忽然变得对伤亡什么的不那么在意了。还有一个月才满十八岁的少女的思绪，已经完全被充满了骑士时代浪漫情怀的妄想所占据…… 少女在女仆长和大批女仆的簇拥下，离开了卧室，向着安全室走去，可她的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寝宫之外的宇宙中。 ——他的那艘金色的飞船是不是已经贴着R3生态球的外壁了？是不是已经和R3的守备舰队接火了？他的突击部队是不是已经在生态球登陆了？ 这样想着，伊莎贝拉故意放慢了脚步。 其实伊莎贝拉比谁都清楚，自己内心是多么向往自由。 自从父母亲双双辞世之后，“自由”二字就成了伊莎贝拉的世界中唯一的光芒。 她无数次想着要抛弃责任，抛弃血统，抛弃太空城生态球中的生活，去拥抱真正的星空。遗憾的是，她没有足够的勇气。 为此，伊莎贝拉曾无数次自嘲。 ——肖飞，你会给我飞向星空的翅膀吗？ 少女在心中问着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期待着他的部队出现在自己面前，用行动给出答案。 可遗憾的是，安全室的大门就在走廊前方不远处，而站在大门外，同样被一群随从簇拥着的那个人，让伊莎贝拉的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达米安叔叔……”少女用毫无感情的语调，低声念着那个人的名讳。 *** 潜入了林深河意识中的肖飞并不知道外面的热闹，更不知道金发少女内心的波澜。 他只是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我记得《兵临城下》中下了火车之后要过河？怎么现在直接就到发枪的场景了？” 而且那发枪的大叔还站在一辆农用三轮的拖斗上面！这记忆混乱得也太严重了吧？ 更要命的是，那大叔发的枪肖飞拿过来一看就乐了：那根本不是什么莫辛纳干，而是一把……一把激光枪…… 肖飞有不祥的预感，苏军都使用激光枪了，德军会是什么妖孽啊？ 跟在肖飞后面的杨拿了个能量匣，老实说以元帅的身高在周围全是牛高马大的毛子兵的环境下很容易就会穿帮，可惜的是林深河的潜意识防卫机制貌似已经失效了。 走向冲锋地点的时候，肖飞问身边的少女：“不觉得冷得有点过分么？明明周围一切都是夏天的场景，怎么会这么冷？” “这说明林深河的意识很快就要消亡了，冷只是意识衰弱造成的表象。”为了不让两人被周围涌动的粗壮的毛子兵冲散，元帅抓住了肖飞的手，这种原本应该充满粉色气息的场景现在被周围传来的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搞得气氛全无。 元帅的手非常的纤细，充满了骨感，而且冰凉冰凉的，肖飞一瞬间走神，心想有时候这种冰凉的手握起来反而更有感觉。 他差点漏听元帅接下来的话语。 “我们必须要尽快进入他的意识的下一层，找到我们要的东西然后离开，不然的话我们的精神可能会因为林深河的意识空间的消亡而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不可逆转的伤害啊……”肖飞咂嘴，“可是，我们到底要找什么？你可能不知道，UNSA的审问课程在如何从潜意识中盗取需要的情报这方面，只是点到为止，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找啥。” “一个意象，或者某种暗示，实际上我们在这里面经历的这些很可能全部都是我们所需的情报，全看情报分析师的本事了。” 肖飞刚要答话，前方传来的大喇叭喊话声就把他的声音彻底盖过了。 “光荣的士兵们！”一个穿着皮革军装头戴大盖帽的家伙挚着一面大旗，对着架在他面前的扩音喇叭大声说着，“懦夫将羞愧而死！为了神皇与帝国！前进！为了帝国卫军的荣耀！前进！” 战锤都乱入了？ 可周围响起的冲锋呼号还是“乌拉”啊！肖飞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了，这个无限乱入的意识领域，逐个吐槽那还不累死。 他右手端着激光枪，左手牵着元帅的手，跟着莫名其妙就燃起来的大队向前冲锋，然后他又走神了——战场上冲锋呢还能牵着个可爱的萝莉，他肖飞身为一匹萝莉控还真是幸福啊……咦，萝莉控是论匹的吗？ “集中精神！”元帅的话语猛然间闯入肖飞的耳廓。 他忽然被元帅撞倒在地，少女二话不说劈开双腿跨坐到肖飞的肚子上，整个人趴了上来，双手则揪住肖飞的衣领。她的船形帽在撞倒肖飞的时候掉了，一头白色的短发散开在肖飞的视野里。 “你的思想开始发散了，这说明林深河那涣散的意识已经开始影响你了！想想你受到的训练啊，这种时候意志一定要坚定！不然就死定了！你也不想今后插荷香的是一个有着你的外表精神层面却已经千疮百孔的奇怪生物吧？” “为什么你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这么糟糕的话啊，元帅！” 肖飞说完，少女沉默着，几乎脸贴脸的盯着他看。这让肖飞觉得有些不自在，可他的目光却像是被吸住了似的，牢牢的固定在元帅那近在咫尺的脸庞上。 近看的话，元帅那张白皙的小脸更显精致，而那双堪比世界上最美丽的蓝宝石的漂亮瞳孔更是摄人心魂…… 然后肖飞被元帅咬了。 “你干嘛？”疼痛的刺激让肖飞推开元帅一下子跳了起来，“干嘛冷不丁的咬上来？” “你太菜了，只好往你血管里注点口水保证你的心智。” 这……肖飞这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连串的走神不正常，刚想说点什么，他的注意力就被周围的哀嚎所吸引。 刚刚还在向前涌进的冲锋的浪潮在这短短十几秒钟内就变成了撤退的狂潮，每个人都面露惊恐的向后狂奔，连手中的武器都不要了。肖飞扭头望向前方，然后他也被那景象惊呆了……那是…… 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机械骷髅就像冷兵器时代的战士们那样组成密集的方阵，手持看起来酷似超大号绿色日光灯管的高斯步枪，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肖飞他们这边推进，纳粹的万字旗飘扬在骷髅方阵上方。 “那是什么？”这次好像元帅都被惊到了，少女的扑克脸上少见的露出一丝疑惑。 肖飞正打算回答，什么东西发出巨大的噪声，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从二人头上越过。 “为了列宁！” 动力装甲上画着醒目的镰刀锤子标志的壮汉拖着火焰，发出响亮的战吼，落进骷髅群中，链锯剑的锋镝在骷髅们的机械外壳上擦出连串的火花。 紧接着肖飞左手边一幢三层的建筑的外墙忽然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撞倒了，方头方脑的无畏机甲冲出建筑，用热熔炮向骷髅们的方阵疯狂扫射，将机械骷髅熔化成一滩滩的铁水。 “呃，好像我们已经完全乱入到了战锤的世界中……” 肖飞话音未落，一个登陆舱哐一下砸他身边，登陆舱的舱门在一阵漏气声中开启，一个脑袋上有着奇怪标记、后脑勺上还连着胶管的大光头开着一个悬浮的小平台从登陆舱里飘了出来。 尤里哥你果然登场了！ 林深河的脑袋里都什么捣糨糊的玩意啊！ 肖飞的抱怨刚在脑海里形成，他们脚下的地面毫无预兆的向下塌陷——不止他们脚下，目力所及的地方地面都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刚刚还战成一团的一切都像被下方突然出现的黑色深渊吸住了一般沉了下去。 “这……” “这不是意识领域的自然崩溃！”杨紧紧的抱着肖飞的身体，在他耳边说道，“外面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