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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赵宇(十三)

    一路上,东里兄弟殿后,公孙瓒与赵宇在队前,其余骑兵和侍卫分列车乘两边,行进的速度用奔命来说也不为过。道路两旁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看着这风驰电掣的队伍,以为是要抓他们去充兵役,纷纷躲到了两边的草丛中。囚车中,卢植披头散发的坐在车内,或许是因为旅途是在辛苦,完全不像前两天那样精神。

    众人不得不快,毕竟,那具被立在破屋门前的尸体死状实在骇人,在墨者和白马义从同时护卫的队伍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听到对方是什么时候将尸体放在门前的,这让所有人心中都绷紧了那根要命的弦。

    “这条路是不是往濮阳,而是往邺城去?”东里彻虽然面上粗糙不已,实际心细如发,在队伍过了一个分岔路口后立刻低声跟弟弟说到自己的疑惑。

    一旁的东里兰虽然在岔口时就意识到队伍方向改变,但眼下并不是讨论这些事的合适时间,看着身前的队伍稍稍远了些,他警惕地看着上方与身后,队伍刚刚走进了山间的一个狭窄的峡谷中,勉强能让一辆车乘擦着边通过,车轴不时与路旁的石壁磕碰着,发出难听的声音。

    更让东里兰感到不舒服地是,天上的雪影没有透漏出任何有敌人的迹象,但东里兰总是感觉,背后总有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突然,在一个拐弯处,马队突然停了下来,东里彻的马吃不住重量,几乎跪倒了下来,幸得东里彻反应比寻常人还要灵活些,在快要倒地的一瞬跳下将马前身托住,而整个天下,能用蛮力和这种怪方法将马托住的人,兴许也只有他一人了。

    东里兰口中的竹哨哨音发出了三声短促的鸣音,让雪影落在山间枝杈上。前方,山路中一辆横着的车驾倒在那里,正好挡住了这狭窄的道路,一个人趴在地上,满身是灰,不知是被打劫,又或是遇到了什么事故。

    赵宇策马抢在了公孙瓒身前,没人会认为这是一次偶然发生的事故,更没人相信自己一行人会轻轻松松过了这关。他下了马,慢慢走近了趴在地上的那个人,每一步,都让他身后的众人呼吸感到压抑,越是近,赵宇的步伐越是慢了。

    只有站在最前方的赵宇看得明白,那个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因为呼吸而轻微起伏的动作,脖子和身体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似是从马车上跌下扭断了脖子,两条腿折断后的白骨刺出了出来,那伤口已经快要干涸的血迹显示,这人这车,翻倒已经有一些时辰了。

    “当心!”

    一声弓弦震动的声音,伴着身后公孙瓒的警告,让赵宇拔剑冲头顶上方刺去,一个腰间扎着奇怪碎布的蒙面人抄着两把弯刀在躲开了公孙瓒的箭后,又旋转着身体绕开了赵宇的剑端,像是带着锋刃的螺旋,在剑身上砍出了无数火花。

    正待那两柄弯刀要划过赵宇身体时,那蒙面人胸口中了赵宇一脚,面部更是被赵宇的棋子击中,闷哼了一声,倒飞了出去,当他以怪异的姿态站定之后,却莫名咧开那张被棋子击破满是血的大嘴笑了起来。

    正在众人不知这奇怪的蒙面人为什么要大笑时,队伍中央的囚车上方传来兵器交接的刺耳声,东里兰的两柄短刀架住了来自另一个袭击者的长枪,其他侍卫一阵慌乱,这狭小的空间中,也难有骑兵的弓箭发挥功效的地方,只能用长枪来做无谓的防御。

    赵宇不可以回头,也不能回头,因为身前刀风已近,两道连贯的白色光芒擦着赵宇的脸颊穿透了面前那大汉的胸膛。赵宇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公孙瓒的箭,但让他和身后的公孙瓒同时感到惊愕地是,虽然两支箭准确刺入了对方心脏部位,却不见那人动作有半分延缓,大开大合地朝赵宇脖子劈来,赵宇只能下腰用手托地,两脚迅速踢出,脚力到处,蒙面人胸口又是一阵骨头碎裂声。

    这本该是又一次致命地攻击,但对方像陀螺一般借着踢力回旋在空中,刀锋将山间的细小碎石斩碎带着旋转地力道飞向了峡谷中的人群,丝毫看不出有半分受伤不支的迹象。

    前后两边都有碎石如雨般落下,那是和东里兄弟打斗的蒙面人也在做同样的怪异动作,全公公和他那两个侍卫早就被尖锐石子砸地惊叫连连,忙着躲到囚车下方,白马骑兵们和宗州叶冷也只有用刀和斗篷抵挡这如箭雨般的份儿,公孙瓒不耐烦地丢掉没用的鎏金长弓,挺着长枪朝前方的这个蒙面人而来,他不相信,这世间没有不畏惧他与赵宇联手攻击的人。

    “卢伯当心!”赵宇的大喊声让所有人一怔,一根长矛就在公孙瓒离开马匹刺向蒙面人的同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向了囚车,掷矛者的力量相当大,那根长矛穿过了囚车内的卢植,更扎透了后部的木头栏杆,囚车内的卢植披头散发坐在那里,那里还有半分动静。

    所有人这才明白,从一开始,对方的目标,就只有卢植一人,而那根贯穿囚车的长矛,来自地上那个被众人当作腿断早就死去的人。

    两个蒙面人见囚车内的卢植被长矛贯穿,留下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渐渐远去,而这笑声,更像是在嘲笑赵宇和公孙瓒等人的愚蠢。公孙瓒只有落地时将长枪插在那个掷矛者露出断裂白骨的腿上并拧转了一圈,看着那掷矛人因为痛苦而上身不断颤动直至昏厥,只是这样,也难以倾泻公孙瓒心中似被人玩弄地愤恨,但为了留下活口来拷问刺杀者的身份,只能让这人先晕过去再说。

    “走了吗?哎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从车下爬出的全公公是最先出声的人,当他看到囚车里那个自己要带回雒阳的人被长矛贯穿的模样,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因为卢植并不只是他此时的任务,更是他全公公在这一路保命的护身符,有卢植在,虽然总有各种袭击的状况在,但赵宇和公孙瓒都不会抛下他,但此刻看着囚车中垂着脑袋再无声息的那个人,全公公开始后悔为了一点点油水而答应来这一趟差事。

    出乎全公公意料,赵宇和公孙瓒在等了许久后,走到了囚车旁,却没有着急去打开囚笼去看看里面的卢植是什么状况,只是在囚车旁低声说着什么,一旁的一个白色骑兵有些奇怪地低着头,没有像其他骑兵那样左右四顾,生怕两边山顶上是不是还有突然袭来的敌人。

    全公公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个自己从未注意过的白马骑兵长相,那战盔下的眼睛霸气十足,不是卢植又是何人!

    “好啊!你们用了替身倒是说一声呐,可吓死咱家了!”全公公心里一块大石刚刚落地,却猛地被人朝赵宇公孙瓒一推,一团黑影像是从地里长出来般掠向了扮成了骑兵的卢植,一柄匕首,不偏不倚地扎在了卢植的后心上。

    赵宇和公孙瓒哪里还有心去骂这个不知机的全公公,一把棋子和长枪立刻招呼向那黑影而去。哪晓得那黑影过于轻盈,像是一个飘在空中的鬼魂,直到那黑影攀上了两边的峭壁,众人才发现,这黑影是刚才那个晕过去的人,而他竟然只有上半个身体,此刻纯粹在用两臂在攀爬,那速度却比猿猴还要敏捷。

    卢植身体晃了晃,摔下了马,没有再动,那柄匕首深入背心,眼看着没有生还的希望。全公公捂着嘴,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他慢慢朝自己的两个侍卫身边蹭过去,期盼着赵宇和公孙瓒别让他陪着卢植一起殉葬了去。

    “匕首淬了毒!”蹲在卢植身旁的赵宇轻轻说了句,让全公公更是寒毛倒竖,匕首已经深入后心,还淬毒,这几重手段是相当阴险。

    “他们猜到了我为了留活口盘问,只扎腿部。这半截下身,可骗苦了我!”公孙瓒懊恼地用脚将那断腿的下身踢到了路边。

    赵宇在看清那黑影的模样时其实已经猜到了缘由,他拔下了匕首,起身朝全公公走来,这让老宦官感到自己的裆部有点潮湿了。忙着大叫“咱家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

    “你做得很好,走吧,我们起行去邺城。”赵宇的话让全公公不知所措,更在心中惊恐这是不是对方在杀自己前所作的精神折磨。直到他看到赵宇背后,那个被匕首扎在后心的“卢植”慢慢爬了起来,从贴身的亮铜色锁甲背后掏出一大块不知是什么动物的rou时,这个深处在宫中已久的全公公,才明白刚才自己经历了一场怎样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