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赵云（二十七）
流星！ 无数颗的流星！ 它们拖着长长的尾巴，仿若凶猛的野兽用燃火的利爪将夜空撕开了一道道裂缝，随后又成为了无数个光点。 从大石村的角度看去，这些光点越来越大，甚至到让乌丫和赵云都以为已经是隔天午时，那光点已经近到不能让人直视，众人只能用手挡着自己的眼睛，颤抖着从指缝中看着这从未遇到过的奇景。 “不好！”当赵云意识到那些流星在朝大石村下落时，光点离着他们的距离已经相当接近。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些亮光而炙热燃烧起来，村民尖叫着惊慌逃窜，仿佛末日已经到来。 让赵云和乌丫稍稍庆幸的是，那些流星越过了人们的头顶，带着一阵炙热的风和刺耳的尖啸声，直冲南方而去，仿佛从地狱中折返回来的村民们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时，一个个瘫倒在地，傻傻地看着那些流星落在了南方山后的地方，不断发出阵阵巨响和火光，大地也在不住地颤动着，村里的不少房屋和地上村民一样，瞬间倾倒。 “山后面，是箕关！”距离乌丫和赵云不远处，邀他们进屋的里长趴在地上说道。突然，空中没有落下的流星突然一并消失不见，就像是空中有一张黑暗的大嘴，瞬间吞没了那些流星似的，只有南方山后的火光提醒人们，刚才的事真实发生过。 “卓各，别丢下我”娜乌卡揉着眼睛走出屋子，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看着被吵醒的娜乌卡，乌丫想起在寿阳那一屋子凭空出现的乌鸦，莫非，这次也与娜乌卡的梦境有关。 “箕关的守军和我们很熟络，你们就和他们一起过去看看吧。”老里长虽然久居深山，对人的敏锐却丝毫不差。在安排村民朝前去箕关查看的同时，让赵云四人也跟着同去，老太太的善意让赵云和乌丫满是感怀之意，考虑到前方是山路与渡口，索性将两匹马儿留下作为对老人的回报，这丰厚的谢礼让给他们带路人老陈，也就是那个给赵云开门的中年人，多了一丝笑意，收拾停当，带着几个腿脚快的村民朝南方进发。 夜晚大风虽然已经停止，但往箕关的山路，崎岖陡峭。幸好老陈对这条山路十分熟悉，时不时提醒身后的人们哪里有坑，哪里坡斜路滑，不到一个时辰，众人已经能从稀疏的树干中看到成为了一片火海的箕关，不断飘来刺鼻的味道不仅没有让老陈放慢脚步，反而让他更快了些，似乎在那火海之中，有什么人在等着他过去。 离箕关越近，烧成黑炭的树木和发亮的碎石就越多。火光之下，整个关口残破的景象显现在众人眼前，由粗木和砖石混合的隘口被撞出几处偌大的缺口，人们小心地在地上找出落脚的地方步步前行，只是越往前走，越难以相信这里还会有人存活。 隘口后方的军营几乎被焚烧殆尽，几个已经变成黑炭的焦尸蜷缩在路旁，乌丫紧贴在赵云背后，不敢再看眼前这骇人的景象。 “爹！”远处的一声喊叫让老陈喜出望外，一个满面黑灰的士兵拉着马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赵云和乌丫这才明白老陈为什么这么着急。 “正巧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我们屯正在两里外的河边巡岸，否则，我们就和他们一样了。” 老陈儿子的解释让大家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能过存活的原因，只见他身后陆续过来了几十名看着仍显稚嫩的士兵，每个人看着这如炼狱般的地方都面带恐惧，不知道在这场灾难中存活下来是福还是祸。 “跟爹回家，这个兵咱们不当了，老天都要灭了他们，还待在这做甚！”老陈拉着儿子就往回走，显然，他将这次灾祸当成了一次预兆。这天上如此密集的流星，偏巧划过大石村的上方，不偏不倚击中箕关，更让老陈相信这一切都是天意。 “陈老爹，阿象不能走，真要是回家了，那算是逃兵，要斩满门的！”老陈听到这里，看着儿子身后这帮稚气未消的新兵蛋，怒气不打一处来。“斩，让他们斩，他们自个都保不住命了，哪有闲心管你们这些雏儿。” “您别闹，我们虽然和这些地方兵共处一营，但隶属八关都尉的京师兵，是何大将军直属，这是地方兵挤破了头都找不到的好差事，哪能这样轻易就放弃了！对了，这几位是谁，我在大石村怎么没有见过？”老陈知道说不动自己儿子，见他故意岔开话题，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扭过头去，狠狠地将地上还冒着火星的木条踢得老远。 “在下是”赵云正要报上自己身份，突然又从河岸过来三骑打断了他的说话。 “陈屯长，你们这帮人是怎么搞地，这时候怎敢让这些乱民进入军营重地！”这三人的装束虽然也有些不整，但身上的银盔银甲跟阿象他们的黑色皮铠比起来，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切，装腔作势的虎贲军，嚣张个屁！”阿象身后一个士兵悄悄地唠叨了一句。虎贲军属于皇帝的近卫部队，全权受命于皇帝一人，自然在各方面待遇都要高出阿象所在的京师兵，而心理上，更为跋扈。 “客气点！村民是来帮忙救治伤兵的。”阿象对于前来的三人的嚣张气焰十分不满，但又对他们三人的身份有所顾忌，言语中已经尽了最大耐心。 “额？老兵突然死绝，地方转正的小崽子想翻身了？”三个虎贲骑兵肆无忌惮地怪笑着，丝毫没有因为箕关被毁而有任何失落的心态。正在他们怪笑的同时，走在最前面问话的那个骑兵，突然挥起鞭子抽在了刚才阿象身后那个低声唠叨的那个士兵脸上。 “不要以为你放低声音，我们就听不见了，侮辱我们就是侮辱皇上的威严，就地斩你都可以！”虽然那一鞭并不响亮，但足够让那士兵疼地在地上打起滚来，其他士兵顿时愤怒不已，撸起袖子准备教训眼前这几个嚣张的虎贲军！ 就在这时，二十多骑跟这三人同样穿着银盔银甲的骑兵也从远处奔驰而来。显然，从这场灾祸中幸存下来的，不止阿象他们五十个人，只是那些骑兵看着阿象身后的人准备动手，纷纷举起长矛准备教训教训这些在他们看来寒酸又不知轻重的京师兵。 “虎贲军为什么会到箕关来？如果都驻扎在箕关中，你们为什么又能幸免于难？别说你们也被派去巡岸去了。”女扮男装的乌丫也看不惯这群嚣张跋扈的虎贲军，习惯了在常山家中给被欺负的赵云出头，看到阿象的同伴被鞭打，忍不住为他们说话。 为首的虎贲骑兵瞥了一眼乌丫，举手就朝乌丫脸上抽来，只看他抽人的速度和动作，显然已经这样鞭打过无数人了，只是这次的结果，却与以往不同，他的马鞭前端被赵云闪电般的攥在手心里，乌丫眼睛看着离自己的脸只有几寸的鞭子尖，眼睛都没眨一下，因为她知道，赵云一定会这么做。 “何必动手。” 赵云攥住鞭子前端，任由马上那虎贲兵怎么拉着，就是纹丝不动。这让那虎贲兵颜面大失，就在他使出更大力气拉扯皮鞭时，赵云突然松开了手，那虎贲兵骤然失去重心，眼看就要跌下马去，赵云突然又蹿到空中将皮鞭拉扯了一下，让那虎贲兵没有坠马落地，算是尽力保全了他的颜面。 这两下，让双方都明白眼前的赵云要比这个虎贲兵高明许多，但那骑兵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能，愣了一会后就开始大叫“你们这班刁民，私闯军营重地，妄图加害近卫军，意图谋反，杀了他们！” 虽然觉得这罪名过于勉强，但在其他虎贲兵看来寒酸的京师兵面前丢了颜面已经是件不小的事，更别说赵云穿着着普通平民的衣服，一个虎贲骑兵连区区一个普通平民都搞不定，那让他们今后如何混下去。习惯了帮亲不帮理的他们纷纷举起了长矛，对准了赵云。 “慢着！他们不是平民，他们是......”阿象显然是个实诚年轻人，即便是一心想要维护赵云二人，却不习惯撒谎，在为赵云二人编造身份时起了磕绊。 “我是小灰，他是小黑，我两是京师军的一员，不过近日家中老母生病需要回去照顾，现在回营归队，有得罪之处，还请您见谅啊。”乌丫大眼睛眨巴了一下，看着身前这个说谎不打草稿的赵云，心中暗赞他的成长快速，这之前编造身份哄骗对方的任务都是自己来做的，而一直木讷的赵云现在居然上手就来，比自己反应更快了些，兴许这就叫近朱者赤吧，将两人的身份归入京师兵，与虎贲军的冲突就不能算军民矛盾了，更扯不上造反这种瞎话了，乌丫想笑，但明显不是时候，只能冲马上的虎贲骑兵行了个军礼，低头做认错状。 “额，对，没错。”没等阿象回答，他身后那几十个京师兵纷纷站在赵云身后，开口帮腔，俨然已经将赵云乌丫划归到他们一派中来，其中几个还搂着赵云的肩膀和他并肩站立。 “你们给我记着！下次见到你们，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我们走！”那虎贲兵看着京师兵竭力为赵云二人说话，心知赵云编造的两个黑灰名字一定是假，却也不好再发作，更别说被赵云示意藏在关边的大泽远远盯着，让这个虎贲兵感到背上一阵寒毛倒竖。身旁的另一个骑兵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点什么，这什长只能蔑视地看了阿象一眼，拨马掉头带着余下二十多骑兵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