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阴雾迷蒙马蹄急

    一场乱战后仅余的二十余名护卫，伴随着残破的马车一路向东急行而去，孙洛由于马术不佳，被柄爷安排到了一辆闲置的马车上，独自坐在马车上，孙洛渐渐平复着混乱的心态。

    第一次面对死亡如此之近，孙洛很难说明自己的情绪，在一阵狂乱的厮杀中，面对这些在早先与自己的生命原本不该有任何一丝的牵扯的事件时，孙洛的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本不该有的快感，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在长刀撕破敌人喉咙的一瞬间，孙洛内心中竟然泛起了疯狂而又难以抑制的杀戮欲望。在独自一人坐在车中时孙洛突然被一股浓重难以消退的恐惧所包围着，孙洛好似在这一刻突然间明悟了什么似的，识海中反复回荡着敌人鲜血流入咽喉的那种滋味。

    乱世人不及太平犬，孙洛终于在南宋的马车上明白到了这句话。他终于明白了，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只能够拼命地活下去，用尽全力的活下去，如果没有柄爷，今天的孙洛，早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没有机会坐在马车中思考今天一切的得失。

    孙洛在口袋中掏出包装被鲜血染红的中南海，静静地看着其中褶皱泛着血色的香烟。突然笑了，孙洛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他早已忽略却本不应忽略的，一个至关他性命的问题。

    马队面对西夏溃兵时，取胜有些过于简单了些，柄爷是一名老兵，他眼中的担忧到底是在为了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一支溃兵，柄爷完全不应该有这样的表现，更何况，早先护卫所说的抄了后路的匪兵竟在西夏溃军逃亡后没有一丝的动静。这完全是不合理的。早先因为第一次杀人的震荡孙洛并没有将这一切连在一起，在细细想过之后孙洛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柄爷必定有事在瞒着他！”

    心中有了一丝疑惑之后孙洛想到了关于这支马队更多不对劲，这支马队虽然仅有三十余人，但其中有十余名都是第一次走商的新近护卫，而这些护卫已经全部丧生在方才的搏杀中。虽然这些毫无经验的新丁确实较老兵的伤亡率要高出很多，但孙洛这个不及他们的菜鸟竟活了下来，这是完全不合常理的。而孙洛加入队伍之后于孙洛交谈的除了柄爷之外基本上都是那些已经不再出现的年轻护卫。孙洛在这之中嗅到了一丝阴森的气味。

    但此时的孙洛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轻轻周开了车窗，几匹骏马将孙洛所在的马车包围在正中心。

    孙洛的心沉了下来，紧紧攥住手中的长刀，孙洛的眉头凝成了一个川字。

    猛然间，马车一个骤停，坐在车中的孙洛险些摔了下去。掀开车窗向外望去，只见在满是灰尘的官道上，十余匹战马一字排开将马队的道路死死堵住。

    在战马之前，一名着文士装扮的中年男子静静站在路中间，神情淡漠的望着匆忙停止的马队。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只见那人背负着双手，轻声念道，声音虽不大，离着有十几米远的孙洛却偏偏在这马鼻声响亮的环境下听得异常清晰。

    只见柄爷匆匆驱马赶到马队之前，一言不发的望着那人，孙洛尚且是第一次见到柄爷这般的静默，从柄爷笔直耸立的后背上，孙洛竟诡异的感觉到一种名为胆怯的情绪。

    “先生因何拦住我等去路？”柄爷自马上略一抱拳恭声问道。

    “既知缘由，何必多问？”中年文士微微一笑答。

    柄爷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极为难看，中年文士见柄爷不发一言，也并不理会，径直向孙洛所在的马车走去，五名围在孙洛车旁的护卫，迅速将中年文士围在一处，孙洛躲在车中，只听一阵骏马嘶鸣之声，马车一阵晃动，车门大开，孙洛双目圆睁注视着映入眼底的来人。

    只见那人也就四十余岁的光景，两鬓自耳前垂下，直到胸前衣襟，双眉修长，若明星一样明亮的双目，此刻却泛着玩味的笑意，看着孙洛。

    “哈哈哈哈哈哈”那中年人再见到孙洛之后突然放声大笑，笑的孙洛心中不住的盘算莫不是遇见神经病了。

    一阵大笑之后，中年人，自袖中伸出手用力的挥摆了几下，微笑着转过身去，走到柄爷马旁，问道“这是你的主意？”

    “是...余大人的法子。”柄爷低声答道。孙洛还是第一次见到柄爷如此低声下气的对人说话。

    “义夫兄果然好计量，回去代吾通禀一声，千余受教了。”自称千余的神秘人，话刚说罢，便轻轻在柄爷马上拍拭了一下，转身上马，带着那十余骑大笑而去。

    在孙洛诧异的注视下，柄爷坐下战马突然坠倒，几名护卫急忙自马上跃下，将被马压住的柄爷自马下拖出，孙洛这才看到，柄爷的面色一片灰白，人如遭重击般自嘴中吐出了一口鲜血，而坐下的骏马竟自口鼻之中流下片片血丝，哀鸣不止。

    “上车，速走。”柄爷艰难的自口中崩出几句话，便在护卫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走上了孙洛的马车。

    孙落在众人的杂乱中瞧见，方才护在自己左右的五骑，以那中年人曾站立过的地方为中心，倒落在地，人与马现在任然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柄爷上车之后马上将车门关闭，回过头来看着孙洛，竟突然大笑着咳出几口鲜血。孙洛赶忙上前扶住柄爷，却见柄爷摆了摆手将孙洛按回座位。

    “阿洛，你现在是不是很糊涂？”

    孙洛双目紧紧盯住柄爷，过了好久缓缓自口中说出了四个字“金蝉脱壳。”

    笑着擦去了嘴边的血迹柄爷颓然坐在马车上点了点头。“阿洛，我快不行了。”柄爷突然说出这样一句令孙洛震惊而又不解的话。

    不带孙洛回过神来，柄爷又说道“他娘的，能死在韩千余手上，老子也不枉在人世间混过一场。”看着柄爷不带一丝血色的面孔，孙洛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了。

    “柄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

    孙洛这话一出，柄爷愣住了好久。

    “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猜出来了，你真想知道？”看着孙洛，柄爷嘴角又出现了那抹他熟悉的坏笑。

    孙洛想也不想用力点了点头。

    柄爷摇了摇头，自嘴中又咳出了几口鲜血，开口道“你应该猜到了，我们这只马队不是什么贩运茶叶的商队，”当柄爷说出这句在孙洛意料之中的话后，停了一下又说出了句令孙洛如遭雷击的话“老子这三十号人是史嵩之那老狗派出来送死的。”

    “只可惜，这件事太复杂了，不是你个半大小子应该知道的，我只能告诉你，再往前走十日就是涪州府，等到了那，这里面所有的人都他娘的活不成，包括你。”柄爷将最后这句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在孙洛耳边说道。

    看着孙洛如死灰般的面容，柄爷笑着问了句让孙洛瞬即燃起希望的话“小子，想不想活下去，老子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