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减口
李世杰一回去就看到已经洗白白的苏素卿正在等他。 “公子你回来了，有一件事还得你赶紧拿主意，”不等李世杰开口，苏素卿却是一脸焦急，一看到李世杰就将他拉走，“那些固原卫的军户开始闹事了，这会儿他们扣住了一些陷阵营的兵士，要求公子给他们分发田地和粮食。” 李世杰十分不解，一下子就停住了，“固原卫的军户？我不是已经给他们分发了土地么，还发了半年的口粮，怎么，他们还嫌不足？” “不是那些军户，是苏定方那几个百户这次带过来的，”苏素卿拉着李世杰继续跑，一边说道：“这次那几个百户又带来了三百五十余户军户，先前那些百户不是想抢粮么，李陵统领随后就将那些军户中的男丁都抽了出来，让他们去挖池塘和灌溉渠，并派了五十名士兵看守，没想到还是被他们闹了起来。” “三百五十户，那不就是至少七百个男丁，”李世杰一听，顿时大惊，“李陵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多人为什么不先减口。” 苏素卿就不明白了，边跑边问：“没有七百个那么多，真正的青壮只有四百多人不到五百人，其余都是老弱，青壮多的军户那些百户肯定是宁愿军户饿死也不愿意放人的。不过公子，什么叫减口啊？” “就是杀掉一批人，震慑其余的人。”李世杰的话将苏素卿吓得脸都白了，不过这会儿已经到了。 事情发生的地点就在山谷中间的位置，李世杰预先圈定的小型人工湖的开挖地点， 这里正聚集了大约四百多青壮，一多半的人戴着脚镣，因为库存的脚镣并没有那么多，所以有些人就没有脚镣可戴，他们的双脚只是用粗麻绳绑着，不过很显然，粗麻绳是靠不住的，现在果然出问题了，那些原本用粗麻绳绑着双脚的人这会儿脚上都空无一物，粗麻绳都不翼而飞。 事情很明显，因为脚镣不够所以这些人才有了可乘之机，他们趁着看守的士兵不备弄断麻绳然后暴起发难，继而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这些人扣住了大约二十多名陷阵营的士兵，他们就以这二十多名士兵为人质跟李陵带着的士兵对峙。 一百长刀兵和那些游侠儿都在场，这会儿正在李陵的带领下跟闹事的青壮对峙。 那些青壮群情汹涌，仗着有人质在手，叫嚣着让李陵给他们打开脚镣，然后还得给他们分田分粮。而李陵显然不为所动，对他们的一概不予理会，双方目前还没爆发大规模的冲突，而这会儿李世杰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世杰问的自然是李陵。 “主公。”李陵见李世杰已经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又听道李世杰发问，却苦笑道：“脚镣不够，所以才被这些人有机可乘。本来属下见那些卫所兵都是些废物，以为这些青壮也不敢闹事，所以就没将他们严加看守，只用粗麻绳凑合一下就将他们拉来挖渠，可没想到这些人的胆子实在不小，居然还敢闹事。”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这么多青壮你为什么不……” 李世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人打断。 从对面的那些青壮之中走出几个人来，不同于他们周围的那些脸有菜色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同伴，这几个人明显脸色红润而且精气神很足，关键是这几个人的肤色比较白皙，脸上和手上的皮肤也比较细腻，一看这几个人平时都不怎么干活。 这几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排众而出，当先一人开口打断李世杰对李陵的问话，先是向李世杰遥遥作了一揖，这才道：“这位公子可是李老爷当面，小的黄良才，给李老爷见礼了。” 李世杰正在跟李陵说话，却被他打断，本就有些不悦，不过这会儿见了这个黄良才的这番做派，眼睛眯了眯，却什么表示。 黄良才见李世杰没了理会，却也不羞恼，依然陪着个笑脸，道：“事情的经过李老爷想必已经知道了，李老爷是贵人，小的们也不想弄出这般事来惹李老爷不高兴，不过小的们这也不是没办法么，小的们虽然只是下等人，但下等人也得吃饭不是，李老爷请看，小的们大前天从固原卫出发到李老爷这儿，来的时候带的口粮也不多，一路上也就吃了两顿饭，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小的们可都是粒米未进，怎么说……” 李世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不耐烦地道：“那可真是不容易，你们三天的时间居然只吃了两顿饭，还赶了那么远的路，估计这会儿都饿得不行了吧。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呃，”黄良才顿时噎住了，还被气了个半死，而他身后的那些青壮听了李世杰的话也颇为气愤，不过倒是没有过激的反应，也就是小声咒骂两句而已。 讪笑两声，黄良才见李世杰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对他也是毫不在意，顿时也就笑不下去，只得尴尬一笑，硬着头皮继续道：“当然，这是跟李老爷没什么关系。不过小的们都是些下等人，下等人么，自然是不懂得规矩的，小的们这会儿着实饿得慌了，小的们一饿起来也就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这不是做出了些惹贵人不高兴的事情来了么，所以呢，小人跟李老爷请个好，还请李老爷发些粮食下来，先让小的们吃个饱饭，李老爷家大业大，想必对一点粮食也不看在眼里吧。” “怎么不看在眼里，我的粮食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李世杰摆摆手，不耐烦地道：“想吃饱饭，行，干活去，只要你们努力干活自然有饱饭可吃。还有，先把我的人放了。” 黄良才听得直翻白眼，我要是愿意干活还用得着跟你陪着小心说这么多废话么，我要是愿意干活也不会弄出这么多事来了。见双方说不拢，黄良才也不准备跟李世杰绕下去了，当即收起笑脸，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对李世杰道：“即是如此，我也不跟你废话了，现在你有二十六个士卒被我扣下，我现在就跟你提三个要求：第一，先那些粮食过来，让我们吃个饱饭；第二，你必须……” “没有什么必须，”李世杰直接打断黄良才的话，直指着他，道：“你没有资格跟我提什么要求，我现在要求你赶紧将我的人放了，否则后果自负。” 黄良才几次说话都被李世杰打断，而且从始至终李世杰对他的态度都是不屑一顾，这会儿他提的要求都还没说出口就被李世杰直接拒绝，他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冷笑道：“后果自负？有什么后果需要我们自负的，现在是你的人扣在我们手上，而不是我们的人扣在你的手上，除非你不要你的手下的命了，否则你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 李世杰懒得跟他废话，冲旁边喊了一句：“王老根。” 王老根自然在场，听到李世杰叫他，连忙跑了过来，“属下在，主公有何差遣？” 李世杰指着被对面的那些闹事的青壮扣住的士兵，说道：“将这些兄弟的亲属都带到这儿来。” “是。” “还有，把那些军户的亲属也带过来。” 不一会儿，二十六个人被带到李世杰面前，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是被扣住的那二十六名士兵的亲属代表。 这些人已经知道自家的亲人被闹事的军户给扣住了，虽然心中焦急，却首先恭恭敬敬地朝李世杰行了个礼，“老爷。” 李世杰指了指对面，道：“你们的亲人被对面闹事的人给扣住了，那些人扣住你们的亲人做人质，然后向我提出三个要求，”说到这儿，李世杰停下来，看了看这些男女老幼，目光很复杂，有些怜悯，也有些愧疚，接着道：“不过那些人的要求我并不打算满足。” 亲属们顿时一惊，老爷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老爷是不准备救他们的亲人了？ 看着这些亲属们的脸色，李世杰虽然于心不忍，却不得不硬起心肠，接着说道：“如果今天我答应了他们的三个要求，那么明天他们就会提出更多的要求，后天就会有更多的人来向我提要求，这个先例不能开，所以……” “你们每户将会分到二十亩（按照后世的算法）田地以及五十石小麦，然后那些人，”李世杰指了指对面的军户，道：“我会从那些人里面挑出一些壮丁给你们每户分两人做奴隶，有奴隶帮你们干活，再加上那些田地和粮食，你们以后也能保证衣食无忧。” 那些亲属一听这么说顿时也就明白了，老爷既然给他们这么多好处，显然是不准备救他们的亲人，也就是说，他们的亲人基本上死定了，一时间大家都感到绝望，不少人哭着跪下来苦苦哀求他们的老爷。 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大家都很伤心，但有些人想到老爷许下的那些田地、粮食和奴隶，这些东西都太诱人了，他们的亲人活着并不能带给他们这么多的好处，但死了却能让他们日后的生活变得富足，虽然说这需要用他们的亲人的命去换，但现在的世道如此艰难，一个人的性命能换来一家人的幸福，已经很值了。 苏素卿也觉得于心不忍，也在一旁劝道：“公子，我们是不是再跟那些军户谈谈，先把人救回来再说，实在不行的话……“苏素卿一咬牙，狠狠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将他们的家人都抓来威胁他们，他们肯定会放人的。” 李陵却直接反驳：“不行，那些人的家人加起来有一千三百多人，我们就只有一百多名士卒，就算加上这些游侠儿也不过三百人，如果那些闹事的人的家人在别处，有家人的顾忌他们还会投鼠忌器，我们这三百人才可以控制住场面，一旦把他们的家人都带过来，以我们这点人手根本就控制不住场面，到时候闹出的乱子更大。还有，外面可是还有一百多卫所兵，如果那些卫所兵跟这些青壮里应外合一起作乱，那情况就更糟糕了，即使最后我们控制住了局面，到时候就不知道得死多少人了，主公的做法其实是最好的方法，我们的人手实在太少了。” 苏素卿愕然，不甘心地分辨道：“我们不是有两百长刀兵么，两百长刀兵对付这些军户再简单不过了。” “两百长刀兵不能全都集中到这儿，必须留一些人看住那些军户的家人，外边的那些卫所兵也需要人看守。”李世杰摇摇头，直接反驳了苏素卿的话。 听到军户们闹事的时候，李世杰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抓住军户的亲属来威胁他们，不过就像李陵说的那样，他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这么点人根本就控制不住局面，即使最后控制住了局面，估计到时候那些军户会被屠掉大半，他还想留着那些军户废物利用呢，他实在是太缺人了，就算是废物对他来说也是很宝贵的。思索再三，他也只能作出牺牲那些被扣住的士兵的决定，这是他可以想到的死人最少的办法了。 道理很简单，苏素卿稍微一思索就想通了，想通之后，虽然心中仍然不忍，但苏素卿却没再继续劝说李世杰，反而帮着李世杰劝说那些士兵亲属。 在李世杰和苏素卿的安抚下，加上李世杰许下的补偿实在让人无法拒绝，亲属们最后只能忍着心中的悲痛接受了。 对面的那些军户看着这边的情况，一会儿来了一群男女老幼，然后那个李老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那些男女老幼就变得哭哭啼啼的，接下来他们突然又不哭了，这是神马情况？ 就在那些军户gao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李世杰大声宣布了对那些士兵亲属的补偿：“每户分田地二十亩、小麦五十石、奴隶二人。”说实话，那些军户听了这些补偿都很眼红，恨不得跟那些亲属换一下位置。 随后，李世杰对那些军户道：“我最后再说一次，马上放了那些士兵，我将只追究带头闹事的人，否则的话，五丁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