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惠京赌石

    沧浪派当初挖掘太行、王屋出来的泥土，堆积成一座巨山，因此事是愚公倡议，后人追忆先辈风范，便命名成愚公山，如今已是郁郁葱葱，万物竞长，镜修晚辈们多有前来观光的。

    在愚公山上行了一遭，遥想哪沧浪派竟然凭着愚公一番猜测，阖派便上下一心前来挖掘两座大山，未出灵镜之前，不知遭了多少人讥笑嘲讽，他们居然能顶住压力，自顾开山，灵镜出世后，为躲避强人抢夺，又遭了多少磨难，才有今日大派景象？

    成者必有其因，败者自食其果！

    一路赏玩，思贤忆古，神思不属，居然又朝着山顶爬去，等回神过来，已爬到了半山腰上，看着远处山顶，我不由自失一笑。

    三月来寻灵惯了，每到一处就爱登高观气，忘记了这里却是特殊。

    这愚公山是太行、王屋两山土石堆积而成，灵脉全无，怎会有兽魂选择此地安家？

    不过既已到此，何妨再往上走走，反正我还不能御镜飞行，正好体会下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心境。

    三千丈高的山峰，足花去我两个多时辰才攀上峰顶，好在镜修气脉悠长，身强体壮，并不觉得疲累。

    不料却并非只我有此雅兴，山峰上，已有几个年轻男女先我一步，在那聚会闲聊。

    这些人也应该都是镜修，几个男子器宇轩昂、倜傥风流，那女人更是超凡脱俗、淡雅宁静，不论男女，都天生一股傲气，看见我上来，虽未过来搭话，却都微微颔首致意。

    高傲而又知礼，可能是那个大派的弟子。

    能向我致意已是不错，我这样的小门派掌门，还比不上人家大派看门狗地位，可不想凑上去，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点点头算是回礼后，我便自站到一旁去观山下风景。

    乘刚才的功夫，我已打量清楚，那边四男一女，都是一副悠闲郊游的模样。

    站在高出视野开阔，自当上掌门几月来胸中积压的一股郁闷气顿时一扫而空，我情不自禁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享受起高空烈风吹击在身上的那份惬意。

    或许是因为我唐突到来扰了五人兴致，被四男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美貌女子淡淡开口道：“今日小妹尽兴了，公孙兄、南郭兄、北野兄、张兄，咱们就此回城，可好？”

    我虽在自得其乐，注意力却也一直落在他们几个身上，听到声音睁开眼，眼角余光所见，离那女子最近的少年男子眉头轻皱，看了我一眼，不过终究还是没在女人面前自降身份来为难我，点头道了声“好”。

    然后五人一顿足，脚下都现出足镜，他们踏着足镜，呼啸着飞走了。

    我吓了一跳，都是至少“归”境界的镜修也就罢了，从九面足镜大小上看来，最小的一面也有六千斩以上灵能。

    这还只是镜师三镜中最不需要灵能、仅为代步的足镜，那攻防的掌镜、胸镜岂不是要到万斩以上么？

    这般大手笔，又被招呼为公孙、南郭、北野、张四姓，想来是夏国四大家族嫡亲子弟齐至了，只不知那女子又是什么人，能被四大家族子弟围在中央，莫不是夏国公主？

    就算夏国公主，也消受不起这份尊荣罢？

    从愚公山下来，好好休整两天后，我才从王屋县城出来，继续寻灵之旅。

    一路再无任何收获，又向西南行了十多天，终于到了都城惠京。

    夏国立国者当初选择在这里建都城，自是有缘故的。

    惠京所在周边，有盛产灵兽、灵石、灵物、灵镜的五大绝地，五脉各有一处，最远的距离惠京城六百余里，最近的则只有二百里地。

    有这地利，惠京城想不兴旺都困难。

    我是决心来坑蒙拐骗偷的，自不好让人识去了真面目，好在原来在嘉梧县青楼厮混时，从一老嫖客身上顺了两张“天机阁”所精制的人皮面具，几能以假乱真，便在城外掏出张满脸都是脸络腮胡的人皮面具带上。

    面具一换，言行举止尽量再粗犷豪迈些，等到水塘中照下，就连我自己也不认识了。

    都城的繁华难以表述，进得城中来，只见道路两旁各种商号、茶楼酒肆、车房牙行林立，比起我曾去过的县城、府城、州城，热闹不知凡几。

    这里是世俗于镜修世界相连的所在，大街上既有专卖普通人生活必须品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商铺，也有专卖五脉灵镜、灵物、灵兽、镜胎的镜修铺子。

    或许，街头的一个乞丐拿到你给的两个铜板，转身却能足踏灵镜飞天遨游。

    或许，货真价实一个凡人，身上的灵石却比你更多。

    在这里，你可以用黄金白银兑换到灵石；你可以用少量灵石购买未开过的镜胎，赌到高灵能高等级千斩组合镜，一夜暴富。

    在这里，有着大夏国最大的拍卖行，任何灵物、灵兽、灵镜，甚至灵根都有可能在里面拍到，大多数来路不明的物品可以放心拍卖出去。

    这是大夏国镜修九大门派共同保护的地方，夏国四大家族的力量也不会比任何一个府所供奉的中等门派稍弱，是大夏国世俗中镜修最多的所在。

    我是镜修，虽然不会对这样的世俗城市太过畏惧，不过还是很有些猎奇心理。

    四处走访一会，将几个关键地点熟记在心，才到南城找客栈暂住。

    却不知有什么缘故，都城中外来镜修很多，好几家客栈都已满客，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在一家客栈里让老板将柴房腾出来，安置进床铺，勉强住下。

    城南全是灵物灵镜灵兽等镜修商铺的聚集地，拍卖行也在这边，到惠京的多数镜修都聚集在此，住在南城方便我寻找下手的猎物。

    我给自己编造的身份是以前听说过的南方一个小门派弟子，这次进京购买灵物，既表现得因为手头拮据不敢胡乱花灵石，又因来自小地方，对什么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接下来几天，我便装作欲购买灵物，游荡在南城商铺中，寻找适合的下手目标。

    不过放眼看去，镜修们都是成群结队聚在街上游荡，我根本就不敢出手。

    作为掩饰，我还真的挑选了几样价格不高却对提升体内灵力颇有帮助的灵物，其中灵性最足的要数我闻名已久的杜康院所酿“仙人醉”，外表色香味和一般灵酒无二，一般人分辨不出来，不过饮用后镜修却要大睡三日，睡梦中灵力比平日打坐练功增长还要快一倍。

    相比其他下品灵物来，仙人醉价格并不高，我一口气就买了三斤，除此外什么灵茶、灵药、灵rou之类的就只能随意买上一二。

    饶是如此，我带出来的灵石也花得很快，马上就要见底了。

    这一天正午，我花了一两灵石，刚从一家灵物店里买了二两下品灵茶出来，便看到街角转拐处有块巨大青皮石的商铺门口围聚起一圈人群，似乎有什么热闹可看。

    走近一瞧，原来是几个镜修在那赌石。

    所谓赌石，也就是赌镜胎。

    一些寻灵者发现在一起的几块疑似镜胎的青皮胎石，开过第一块后发现里面只是百斩灵镜，或者根本就没开过，觉得没什么利润，便会囫囵一起卖给商家，里面可能还会混进些普通青皮石，商家自己也不愿意切开，便拿出来做赌。

    里面虽然偶有千斩，却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的，我知道玩这个的十赌九输，有灵石的话还是多花些买千斩灵镜稳妥。

    我挤进去时，商铺里两个镜修正在挑选镜胎，外面空地上已放着两堆挑好的镜胎。

    询问一下旁人，才知道是婆罗派、东胜门两派内门弟子邀斗，设了面玄级五千斩灵镜的赌局，各花万两下品灵石，赌最终谁买的镜胎开出灵能合计最高。

    真是够阔气！

    大夏国共有九州，便有九大门派。

    这婆罗派和东胜门，就是婆罗州、东胜州供奉的两大门派。

    如我们嘉梧派所在的嘉梧县，在世俗间所属便是北央州落霞府嘉梧县。

    北央州供奉的大派便是北央宫，落霞府供奉的中等门派是落霞派，嘉梧县则只能供奉我们嘉梧派，这种命名方式，并不是以所在州县命名门派，而是反过来以供奉门派名命名州县，若有一天我们嘉梧派能发展到取代北央宫，我们所在州的名字就要改成嘉梧州。

    人比人气死人，我身为一派掌门，外出只带了几十两下品灵石，身上值钱的也只有掌镜是刚到千斩的黄级灵镜，这两个只是大派中身份稍高的内门弟子，用来赌斗的赌资却都高达万两灵石，赌注还是价值更高的玄级五千斩灵镜。

    肚子里用各种语言不住咒骂，脚跟却死死定住，我不愿错过这样的好戏。

    镜胎大小不等，大小虽和灵能无关，不过镜胎越大，孕育出子母镜和雌雄镜的几率便越高，当然，遇到假石胎的几率也就越高。

    两个赌石的大派弟子在附近几家商铺里不停进进出出，专挑大块石胎下手，很快便将万两灵石花了个精光。

    他们各有同门帮着看守挑选出的镜胎，等挑选完毕，双方计数，同样花费万两灵石后，婆罗派弟子选定大小镜胎三十三块，东胜门弟子选定镜胎三十二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