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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临汾荀氏

    (注:考虑到和当代的习惯冲突太大,本书中的部分人物称呼称谓,可能会不符合当时的历史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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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昭,十岁。

    此时的萧衍,正坐在井边的整块大青石上,愣愣的上下打量着自己麻细的小胳膊和略显些削瘦的身板,脸上一阵阵的阴晴不定。

    一块块记忆的碎片,像是放电影胶片一样在萧衍的脑袋里飞过。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远远超过了萧衍所能理解,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萧衍做梦也没想到过,自己居然会和荀子搭上关系。

    荀家所在的地方,就叫荀城,其实所谓荀城,也不过是个大点的村子,荀城里的人,大半也都是姓荀,据说包括荀子在内,都是曾经的晋国大夫荀息的后人。

    荀子当年应“四公子”之一的楚国春申君之邀,入楚任兰陵令,又经历秦灭楚,以及楚汉争霸,其后人历经坎坷才在数十年前返回河东临汾老家,如今也只剩下荀昭家里这一脉。

    荀家现今的家主,叫做荀益,也就是荀昭的祖父,当年随曾祖途返河东之时,娶了颖川陈氏之女为妻,生有三子,分别是长子荀行,次子荀立,幼子荀定,其中次子荀立,便就是荀昭的父亲。

    荀家虽非显贵,却也属名门,否则也不会得以和颖川陈氏结为姻亲。家主荀益,前些年曾任过临汾县里的“三老”,在河东郡里,也算是少有些名声。

    不过,就算荀家的名头再大,对于萧衍来说,这一切似乎比一场梦来得还要荒唐,自己只不过是回家的路上淋了些雨,着了回凉,发了次烧而已,怎么就……

    “我一定是在做梦,只是一场梦而已。”萧衍口中默默念叨着,闭上了眼睛,又猛得睁开,左右顾盼几回,发现自己仍然是坐在那条偌大的青石上边。

    “一定是做梦,一定是……”萧衍从脚边拣起一块冻得硬邦邦的土疙瘩,狠狠的朝自己小腿上砸了下去。一阵钻心的疼痛立刻从小腿上边传来,萧衍忍不住咧了咧嘴,可眼前的一切却仍然没有丝毫改变的迹象。

    “嘻嘻……”一阵带着几丝嘲讽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两个婢女各抱着一团劈好的木柴,从庭院中间走过,正好看见萧衍傻乎乎的举动,四目对看一眼,不禁笑出声来,一边朝着厨房那边走去,一边还不时的回头看。

    “病了这一回,只怕是更傻了呢,竟然搬起石头朝自己身上砸。”两个婢女,边走边小声的笑议着。

    “可不是……”另一个婢女,嬉笑着还没来得及接上话口,却听见背后一声轻轻冷哼,两人禁不住心里一虚,转头朝后看去,见居然是家主荀益。

    “见过家主。”两个婢女,生怕家主听见了刚才说的闲话,又见荀益脸上有些微微的涨红,顿时慌得差点把手中的木柴落下,连忙转身行礼。

    荀益虽然听见了她们说的话,可见两个婢女已是慌乱,顾忌着身份,也不想和她们再多计较,只是抬起眉眼,看了看仍坐在门槛上发呆的荀昭,看了半晌,微微的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朝着北屋折去。

    那两个婢女,知道家主是真动了怒气,毕竟荀昭再是傻,也是荀家的人,是家主的亲孙子,还轮不到做奴仆的去耻笑,于是也不敢再去嘴碎,仍只留下浑浑噩噩的荀昭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大雪虽是在昨个夜里就停了,可是化雪寒才是最冷的时候。中午的阳光,也没了往日的温暖,倒显得有些刺眼。

    荀家的院墙,是用姑射山上采下的石块,填着黄土垒成的,有一人多高,但是再高也不可能挡得住风。

    一阵冷风沿着墙脚朝井边卷来,荀昭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紧紧的抱住了膝盖想让自己暖和些。就连身后一阵脚步声朝自己走来,竟然都没有发现。

    “二弟。”一声极是亲热,却又带着几分嗔怪的唤声从身后传来,荀昭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就出一个人影来。

    还没等荀昭转回头去,五根葱白的手指已经绕过了自己的脖子,朝额上伸了过来。

    “果然是已经退了烧,难怪叔母肯让你出了屋来。”银铃般的笑声在荀昭耳边响着,几丝呼出的热气顺着耳根朝脖子里钻去,有些痒痒麻麻的感觉。

    “大……大……大姊……”荀昭顿时一阵面红耳赤。

    虽然零零碎碎的继承了不少荀昭的记忆,可之前称呼比当年的萧衍年纪大不了多少的荀立和林氏叫做父母,已经让现在的荀昭感觉很有些勉为其难,眼下再称呼面前这个小丫头作大姊,心里更是觉得有几分古怪别扭。

    大姊荀迎,是荀昭的伯父荀行的女儿,要比荀昭大上六岁,正是年方十六,二八之时,和大兄荀慎一胎所生,用萧衍的话来说,也就是龙凤胎。

    而在荀昭的记忆里,对大兄荀慎和大姊荀迎,似乎都有不错的印象。

    因为天冷,眼前的荀迎,穿着一件麻质的直裾深衣,虽是裹着宽袖,可内里又衬着一件丝质的紧衣,所以也不显得冷。乌油油的一拢青丝,只随便打了两个扣,梳成双环髻,顺在肩上,一条窄窄的勾丝镶银衣带束在腰间,带出几分婀娜之姿,便就是厚实的冬衣,也不能完全掩饰得住。臂弯上正挎着一个包裹,只见拿得轻松,看起来并不沉重。

    见荀昭转过了身来,一双杏仁眼故意瞪了一下,小巧的鼻翼和嘴巴也微微翘起,似乎想要生气,却更是显得有几分俏丽。

    “病才好了些,就出来吹这冷风是不。”荀迎丝毫不知道荀昭小小的身体里,居然还藏了个萧衍的灵魂,仍是毫无顾忌的,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点着荀昭的脑门。

    不但要叫这个小丫头“大姊”,还要被她这般教训,萧衍的心里头顿时一阵哭笑不得。

    “走,跟我回屋里去,看叔母怎么说你。”荀迎教训了一顿,拉起荀昭的手,朝着厨房后面的南屋走去。

    被大姊牵着,荀昭感觉着手上传来的温润柔滑,竟似无骨一般,心里一阵砰砰乱跳。荀迎是比荀昭要大上六岁不错,但是在萧衍看来,仍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萧衍上辈子虽然也活了不少年头,但是属于无权无钞的一类,还是个孤儿,就连个女朋友也没谈过,更别说被女孩子这样牵着走了,想到这里,顿时禁不住脸上也微微的热了起来。

    “又烧起来了?”荀迎正回头看,见荀昭一阵脸红,倒是把荀迎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手,贴在了荀昭脸上。

    “没……没……”荀昭知道没办法解释,只能是低着头躲闪过去,被寒风吹得有些冷的脸上,还留着大姊手间的温暖,更显得红扑扑的。

    可见荀昭闪躲,荀迎倒以为荀昭是真的又烧起来了,免不了又是一阵嗔怪和数落。

    说话间,已是到了南屋门口,因为荀昭在院子里头玩耍,林氏正就着织机前织布,屋门并没有关上,所以荀迎牵着荀昭,直接就走了进去。

    “叔母。”进了屋,荀迎先对林氏行了一礼,然后又是当着林氏的面把荀昭好一阵数落。

    “我只当这孩子好了,早上起来只叫闷,才放他出去透一透气,怎么又烧起来了。”林氏听说儿子又烧起来了,也是脸上一紧,忙不迭的放下纺梭就奔了过来。

    这当口,荀昭的神色也早就是恢复了正常,林氏上下摸了几回,却是并无异常。

    “刚才还摸着热呢。”荀迎也觉得奇怪,又伸手贴了贴荀昭的脸,见果然是好的,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母亲,刚才孩儿是在院里吹了些冷风,见大姊来了,知道大姊平日里关心孩儿,生怕被数落不是,心里有些怯了。”荀昭对这个大姊的印象不错,怕她难堪,出声帮着解释。

    “原来是这样。”林氏莞尔一笑,这才放下心来,“倒是累着你大姊担心了。”

    “叔母,祖母知道二弟受了风寒,这两天都只怪帮他少备了冬衣,刚才叫了我过去,让送一包丝棉来,让叔母再帮二弟做一件夹袄加上。”荀迎听荀昭解释得通,也不再挂念刚才的事,把手上拿着的包裹取了下来,放在织机边的案上。

    荀迎把装着丝棉的包裹放下,手还没松开,抬头朝着荀昭望了一眼,忽的“咦”了一声,两只眼睛便直直的看着荀昭,眼神竟像是看见了怪物一般。

    林氏见荀迎眼神异常,也好奇的顺着目光朝荀昭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而荀昭被四只眼睛盯着,也闹了个糊涂,低下头来,左右打量自己一回,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叔……叔母,二……二弟刚才说了些什么?”荀迎愣愣的看着荀昭,又望了望林氏,“二弟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乖巧玲珑了。”

    “咦……”林氏刚才心里只记挂着儿子有没有再发烧,竟是也没有去深究荀昭说的话,这当口被荀迎这么一点,顿时也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