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心迹1
两次撞言巧合，谷星燚、乔夕梦，这对儿时两小无猜，长大后却不共天地的少年男女，相视而笑。 又经历半响的无声，乔夕梦三度开启香唇，这一次谷星燚君子礼让，没再和她抢。 “那四个畜生……还活着吧？”乔夕梦本想问的是“是何下场”，然而半句出口，忽然改言。 即便抛开谷星燚方才的叙述，单从他能将自己带走这点，说明他与四人已有一战，而且大获全胜，以天罡武馆与谷章甫阵营的关系，再加上十三太保过往劣迹，大获全胜能对四人任意处置的谷星燚，理应送他们一个寿终正寝。 然而，乔夕梦本是聪颖之人，方才若非事先遭遇倾城楼废宅之变，又心绪浮动经历了那场莫名的火能侵体，内腑受创，她于谷星燚现身布置那番杀人灭口的骗局时，未必不能察觉真相。 因此，在那句话出口的一刻，敏捷的思维已令她把握到事情的脉络。 抛开谷星燚本身心性不论，即便他嗜杀成性，乔夕梦也可判断他未取那四人性命，原因很简单，方才谷星燚那番杀人灭口是故意设的骗局，但若他真杀了谷利豪四人，那假恶便成真罪了。 如今的天罡武馆虽与谷章甫阵营正式刀剑相向，竞争族长，但双方明面上毕竟同宗同源，屠杀同族这等行径，除非有高于同宗血缘的理由，不然绝对不容于世。 “谷利豪四肢皆断，谷龙生断手断脚，谷铭双臂一断一脱臼，剩下的谷洪虽然四肢完好，但我给他脊椎上来的那一下，即便有名医诊治，估计最低限度也少卧床半年。”谷星燚将谷利豪四人的现状一一道出，少年注意乔夕梦的神情，一抹不快如预料的出现在乔夕梦那张妙绝人寰的玉颜上。 “为了天罡武馆的大业，你果真懂得隐忍。”前一刻内心还充盈甘甜的乔夕梦，道出这一句的语气，散发深深的怨怼。 谷星燚明白这份怨怼何来。 “天罡武馆的大业”这七字用的非常含蓄，直白点的说法，便是“父亲谷正阳的族长大业”。 乔夕梦语气，乃至那对美眸中的怨气正是由此而来，杀父之仇……谷正阳！ 心知少女心底的仇恨被唤起，然而牵涉父亲，谷星燚不愿再此事上迁就，他语露傲然的道：“‘隐忍’这两字用的太过杀鸡牛刀了，虽然今日面对谷利豪四人我已是巧计险胜，而且还付出了一些代价，不过这是因为我成为星者的时间过于短暂，积累不足，以我的百丈大星脉，若再多给我三月时间，我有信心无需任何取巧计谋，仅凭武力不受伤的完胜他们。” “你……” 这一刻，乔夕梦有些恨自己的聪颖，因为聪颖，所以她察觉到少年前后神态的明显变化，前一刻还轻声细语的少年，此刻语气中那份傲然，分明是对暗讽他为天罡武馆鞠躬尽瘁的自己的还击。 ——在他心中，父母家人终究比我重要，我不过讥讽中稍稍带到，他便有如此大的反应！ 少女忽觉胸腔中，一股有别于内腑创痛的难受，那种感觉……酸楚！ 忍痛支持着起身，艰难地挪步开足。 “你去哪儿？” “你少管我，我……我回城……呃……” 莲足方挪了两步，娇躯一阵酸软袭身，四肢百骸的力量被抽干，身体失去支持，向后倒去。 美女仰天栽倒的“惨烈”一幕并未出现，少年千钧一发之际疾步而来，将她的身体扶住。 然而，“傻妞”并不领情，有气无力的挣扎。 “你……你放开我……” “放开你你就倒下了，咳咳……刚才为了救你我内腑多多少少也受了点伤，此刻严格来说也是个病人，只是比你轻些，你体谅我一些可否。” 少年毫无夸大，方才以一敌四，谷利豪四人皆断手断脚，少年本身自也是伤敌一万自损……以计算之道的另辟奇径，八千或许太多，但至少有五千。 此刻少年衣衫上的血迹，就是他方才那一战内腑受创吐出的血。 少年如此说，乔夕梦目光流转，注意到少年衣服上的血。 “你……我，我又没求你来救我，你干嘛要救我……呜呜……” 目睹血迹引发的痛心，在彼此立场的折磨下，终化作一句言与愿违，恩将仇报的抱怨，然而以抱怨开局，中途却已泣不成声。 垂泪的绝美容颜更显柔弱无助，那痴长少年的几岁，在此时此刻未起到任何作用，两人之间，少年完全似更为年长成熟的那个，坚实的胸膛，成为少女满腔柔弱最好的避风港。 香躯扑入少年怀中，使小性子般轮拳捶打少年的胸膛，然而身乏力失的乔夕梦，拳弱无力，就连响声都若有若无。 “……呜呜……我又没让你救……你不是家人重于一切么……你来救我做什么，让我给那些畜生害死好了……” 无力的捶打伴随这软绵绵的哭诉，令人不忍责备这番看似无理取闹的荒唐行径。 “……呜呜……为什么，银耳他们明明是我唯一可倾诉的人，为什么你连我唯一的小小乐土都不放过……” 哭诉更为变本加厉，放弃心中积累许久的委屈一次性开闸释放，化作惊涛骇浪。 少年闻之在耳，动之在心，越来越多的哭诉中，一幅幅往日同窗学琴的画面浮现，在这些画面中，他唯一的感受是…… 留恋！ 无比的留恋！ （明明汹涌流淌过的爱，怎会有躲不过的伤害，狠了的心断情的爱，却为何还会有期待，宁愿放弃一切（忘记时间），简单一些不再拒绝发系（同心结）……） 对于往日那段同门岁月在彼此心中留下的痕迹，少年本是颇有信心，他自信以自己当年的言行表现，无论是乔夕梦还是师尊，对自己都会留有极深的影响。 然而若非今日这番哭诉，他绝想不到，曾经那段同窗岁月，在乔夕梦心中留下的痕迹竟是如此深刻。 少年那颗经历了四年电闪雷鸣，已被磨练的坚硬无比的心渐渐软化，甚至融化。 同时，耳中千言万语的哭诉，最终唯有那轻如梦呓的一句。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