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十三节
红军桥词话 偷个瓜来吃，是一帮熊孩子聚在学校门口玩的极终目标。他们一个人打掩护分散卖瓜老者的注意力，其他几个人就来蚂蚁搬家。他们稀里呼噜把香瓜盘到手里就分散开来跑，让卖瓜者追了这个顾不了那个。老者能追回的只有被追急了的那个孩子，扔在地上摔得不停流泪的那两个香瓜。孩子们在商量好会合的树下分享胜利果实，恰好被路过的语文老师目睹全过程。 个中曲直不由分说，孩子们一哄而散，唯独留下阿贝没有跑。他胀红着脸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老师见状也没说什么，只微微笑笑把他带到一个地方。这是阿贝做梦也想不到的，另一群孩子拿各种不同的东西，静静等待老师的到来。老师把阿贝介绍给大家，然后让他坐在后面听课。这是阿贝从来没听过的课，呓呓啊啊像唱歌却不是唱歌，课后就让孩子们各自练习。 香瓜的味道还在阿贝的嘴里回味，叮叮咚咚嗡嗡呀呀各种声音混合起来，把阿贝的眼睛惊得老大！不过他最受用的还是那一根竹子吹出来的声音，他站起身来慢慢地靠近那吹竹子的人身边。他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睛都忘了眨一下。那种尖锐高亢的声音让他很兴奋，他兴奋得都想拉长脖子要像公鸡般高叫起来，以致于下课他还要恋恋不舍地去抚摸那竹子。 瓜呆呆的阿贝回家后就到处找竹子，一直找到建筑工地外面那片山里头去才找到。他左摇右晃都没能把竹子晃下来，最后只能把自己吊上去，“啪”的一声才把竹子吊折，可还是没能弄断竹子。他只好用手一片片把竹子撕开，才把竹子剥断拖回家。阿贝上厨房找来菜刀把竹子切成段，然后在钢筋棚里寻一根最细的钢筋在媒火上加热，依记忆钻几个洞呜呜吹起来。 换尽了所有能换的方式，阿贝都只能吹得呜鸣地响，就是不会高亢地欢叫起来。他实在不服气，继续做直到把整根竹子全做完。然后他就一根接着一根地换着吹，腮帮子都吹肿了。他也只能吹到呜呜地响，就好像他自己的哭声。他气得将竹子全都扔到火里一烧了事，可心里的痛始终难消。于是，他几乎每天都磨蹭到那个地方去，专一地仔细揣摩那叫笛子的竹子。 件件事情都揣摩透了，比如每个孔的大小、孔与孔之间的距离，以及那个以前没注意的贴竹膜的孔，都烂熟于胸之后再去做，总算把竹子吹叫了。叫得虽没笛子叫得好听，总算是欢快地叫了。他能把竹子从早吹到晚，似乎不厌其烦地喜欢。喜欢到最后他就喜欢不起来了，因为这竹子叫来叫去就只会叫，始终唱不起来。阿贝很失望，阿贝一失望就去那个地方磨蹭。 飞纵的心早就在云彩间引亢狂啸，翩翩起舞的阳光围绕着阿贝，把阿贝摇醉了。他虽不知那是什么曲子，却让他如痴如醉。老师留意阿贝紧握双拳心在天空漫游的神情，舒心地笑了。他开始给孩子们讲那蝌蚪似的东西，阿贝除了上池塘一垅一垅抓蝌蚪外，一无所获。哦，对了，阿贝知道那东西叫五线谱，在琴弦上实践就很直观，在竹子上控水就很难找到小蝌蚪。 毯子能飞就给他一张毯子吧，老师开始教他识简谱，再送他一支精美的竹笛，这可把阿贝嗨翻了天。他怀揣着刚学的阿拉伯数字，也不管是不是哆啦嗦，跑到他撕竹子的地方畅快地吹！可除了叫得好听，就是唱不起来，他就只好按老师说的练指法，渐渐地也就有点意思了。于是每天都能看到阿贝站在山边吹练指法，毯子却始终没能吹飞起来，不过有得叫也不错。 去看电影在以前是一个很重大的盛会，所有人来自面八方。熙熙攘攘集聚在cao场上等电影播放，阿贝和父母以及工友全都来了。阿贝父母和语文老师是好朋友，是母亲住院时结下的难友。他们见面分外高兴，阿贝则拿起老师备穿的中山装披在自己身上，严然就是快拖到地的大斗蓬。他披着这件斗篷就在人群中哦哦飞起来，让人山人海的场面热情洋溢在白炽灯下。 看电影对阿贝来说就是一场游戏，他可以裹着飞毯在大人们的怀里穿来穿去。除了动画《红军桥》外还放映了其它的电影，但阿贝只记得嘀哒哒嘀嘀嘀。他盘着老师给他的飞毯在cao场边缘人群影子之间，嘀哒哒嘀嘀嘀飞来飞去。他仿佛要在场地与影子之间，架一座他自己才能看得见的独木桥。然后他也会像电影里的红娃子一样守护这座桥，不让任何人去搞破坏。 红娃子一个人要守护着自己的家园，而通往外面的也就只有这座独木桥。他只要守在桥的外面，就可以预防白匪军的侵害。他一边放牧羊群一边巡山视水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有一队鬼鬼祟祟白匪军趁虚正往家园侵袭。他既要通知家乡父老做好防范，又要阻止匪军进犯家乡。怎么办呢？他吹起了冲峰号，把敌人吓蒙让亲人撤离，为自己抄近路切断红军桥创造条件。 军队出去为百姓打天下求解放，可家就是被偷袭的对象。众乡亲幸福美好地生活匆匆忙忙，红娃子赶着羊群翻山越岭放牧着舒畅。他爬在树上张望红军离开的方向，想着部队胜利归来的情况，把羊群放在树下觅食着自由阳光。他把红红的儿歌唱响，歌声象百灵鸟鸣传遍四方。羊群在歌声里欢蹦狂跳吃得悠然草香，鸟儿也在四周轻快伴舞纵唱，一切那么美好时尚。 桥也是保护家乡父老的唯一通道，宁愿毁了也不能让家园被毁。他的歌声把准备偷袭的白匪军引到了自己的脚下，打断了他的歌声，羊群停止吃草抬头张望，鸟儿吱吱喳喳吓得飞跑了。红娃逼得要给白匪军带路，可红娃子从树上下来就往村外跑。白匪军鸣着枪在后面追，可被村里的猎人设下的陷阱整得七零八落，红娃子则藏在山林中吹起冲峰号：嘀哒哒滴滴滴！ 吹冲峰号是为了激励自己，也是为了迟滞敌人。白匪军被这意外的袭击搞得昏头转向，等他们重整旗鼓准备再向村里进攻时，红娃子早在桥边恭候多时。白费军行进在独木桥上时，红娃子一拉机关，白匪军掉下悬崖惨叫声不断。白匪军疯狂地向红娃子开枪，并不断地对红娃子追击进剿。红娃子利用山林草甸与敌人躲迷藏，一直躲到红军归来把白匪军全部消灭光。 支援不到的情况就只有自己，阿贝就是这样踩着简单的飞毯，在梦里奔跑着慢慢长大。他总是模仿着红娃子吹冲锋号的样子横吹竹笛，音符乱蹦他也不在乎，等到他的耳朵起了老茧受不了，就又来蹭饭吃。哆嘞咪，哆哆嗦嗦咪嘻咪吸！阿贝就听成，多了米，多多索索密西密西，像个侵略的RB鬼子，总是提不起精神。久而久之，他变成红娃子情况就完全不一样。 牧歌的往事让阿贝找不看调，就吹自己想吹的意象。随着时间的远去，红娃子的歌声也渐行渐远，他好像找不到感觉总不在调调上。他只好每天磨在那个培养业余爱好的地方不走了，调来调去在幼小的脑子里萦绕千百万回，竟然调出了自己的意象。渐渐地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意象情绪，吹奏出自己意想不到又万分渴望的曲子来，这可让他真正地兴奋不已忘乎所有！ 歌绕凤来舞扭凰，百鸟伴舞寸草香。他记者童年时的梦想，百鸟朝凤凰飞来。他捕捉梦境的每一个细节，踏着红娃子吹号的节奏，拟吹心中优美的旋律，就要创出一首自己的曲子，可总是休止在最后一个音符上！这让他增添很多很多无穷无尽的烦恼，他只好带着这些烦恼不停地蹭到老师这里来。老师根据他心中所想的曲子谱写在纸上，吹奏给他听终于把他吹醒。 赢一场战斗获一番奖励，阿贝找到自己要去达成的目标。老师的帮助让阿贝赢得一场不小的战斗，战胜自己更是个巨大的奖励，让阿贝能更安然潜心创作出自己的梦想。他一遍又一遍吹奏自己的作品，一次又一次回到红娃子冲锋的场景里模拟动漫的每个细节，修正自己每个不那么完美的字符音节，直到舒畅又激情万分地一口气吹完整首曲子为止，真个酣畅淋漓！ 张扬的音质、欢快的旋律和饱满的热情，征服了所有的观众和评委。这是老师极力鼓动阿贝去参加完全区青少年音乐大赛之后，在自己的日记《红军桥词话》给阿贝写下的评价。阿贝在收到这本日记之后，带着奖状荣誉证书以及满满的幸福和快乐去看望老师时，老师已经不在人世！这怎么可能！他寻遍老师曾出现的每个地方，到处都是他的足迹可就是不见踪影！ 奖励让阿贝进入天方夜谭的场景，晋升到红军桥里的境界，他开始码文字。阿贝回家去问把日记转交给他的母亲，他母亲才根他说实话，住院我们认识时就检查出他患有胃癌晚期。鉴于他的经济状况，他坚持不住院。后来得阿贝父母帮助才做了胃切除术书，可他没坚持化疗致使癌细胞扩散。为了不影响你的成长，他不让我们告诉你，力撑着要等你比赛完他才走。 状态越来越好，那帮熊孩子就离他越来越远。当阿贝知道全部的事实时，抱着老师留下的日记，满含热泪的往事却总在眼眶眶里透亮亮地打转转。为了弄明白日记本里的东西，他像撕竹片一样开始撕字典。他渐渐进入佳境时，对那帮熊孩子的记忆就慢慢变得模糊。他似乎变得越来越孤独，就用老师送的竹子吹奏那百鸟朝凤凰飞来的曲子，回想那红军桥里的动漫。 要攫取知识，就得忍受孤独。这是老师预先给予他的鼓励，他已经读了无数遍红军桥词话。他终于知道这是专门用来记载自己整个成长过程的日记，其中就包括开始提到的偷瓜事件。老师说，他之所以没有责怪训诫阿贝，是因为阿贝涨红着脸僵在那不知所措的神情，证明阿贝已经充分意识到错误。老师意识到问题后，就想方设法引导他要从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来。 走是个永恒的话题，谁也制止不了分离。阿贝只能把日记式的词话中有关的诗呀词呀什么的，记得滚瓜烂熟却一点也写不出来。他只能潜心写他柔和音乐的言辞混编在一块的文字，曲折地来表达他对老师的敬意和怀念。因为这种不可抗拒的分离断裂，使他无法在文化上和老师对接。他以他孤独晦涩的意象和思念，来阐述他对前辈的崇敬和膜拜，但他承接不下来。 光明的记忆就在这本红军桥词话里，老师把它遗留给阿贝。因为阿贝有独特的音乐天分，他却没有选择继续进军音乐天堂的路，再加上阿贝曲折传奇的人生经历，他就毅然决然地倒进了文字的象牙塔，全压在这本词话中。已经那么多年还是毫无建树，已经把阿贝悲催得就像一个小老头。在阿贝母亲的高压下，他接了他父亲的班以事建筑，同样没什么骄人的成绩。 明天的美好也在这本红军桥词话里，我不知道这本词话怎么就到了枚仔手里，而枚仔又把它留在了我的手上。我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本词话与古代的词话诗品之类的书有什么关联，虽然曰记里有很多诗词，因为年代久远已没什么生命力，我只好抽凑出这么一篇，表达我对老师的崇高敬意！我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枚仔离婚后驮着女儿来和我的告别的。 道声珍重，朋友！我只能祝愿我们曾经拥有的朋友，虽然他们天隔一方，我衷心祝愿他们万事如意！可我实在很怀念我们的过去，我抚摸着这本红军桥词话，感触很多。但我从当年枚仔说及与老婆离婚时说及的一个细节，他老婆去舞厅混过之后就跟别人跑了。其中枚仔难以言状的隐痛，勾起我此刻的联想。为此，我很想念枚仔。（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