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见王
壁间回荡。双方都展现了高水准的剑技,模糊的亮银轨迹飞快地变换方向,时而直时而弯,然后在某一点一触即分。 击剑被上流社会视为高雅的运动,软剑的使用也比一般的剑难得多,用艺术形容也不为过。双剑相交剑身会产生怎样的抖动,会给对手造成什么影响,如何借力cao纵剑势走向,如何利用软剑特有的缠劲偏转对方的攻击,都需要反复的练习和精密的计算才能掌握。而同样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君臣俩都屏弃了无用的花俏,以最小的动作最快的速度最低的出力获取最大的伤害效果。 绚丽的剑光朝四面八方散开,拉克西丝的身法优美而凌厉,快速的攻守转换令人目不暇接;克鲁索沉着地招架,他性情稳重,本不适合用软剑,但守得滴水不漏,拉克西丝一时也拿他没办法。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克鲁索渐渐感觉自己被引进主君的节奏,而且越来越难脱身。 “我认输。”剑快离手时,他毫不逞强地宣布。拉克西丝啐了一声,不爽地叉腰:“你就不能多撑一会儿吗?” “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只会造成手腕扭伤的危险,对胜率的提高毫无帮助。” ……真是无趣的性格,我当初到底是看中他哪一点?拉克西丝不禁质疑自己的眼光和品位。克鲁索平平地道:“当然,如果您要看属下丢脸弃剑的模样……” “谁要看你那个样子!” “这就好,您喜欢整人和好大喜功的兴趣已经很低级了,再发展下去有沦为**的趋势。”克鲁索直言不讳。拉克西丝怒极反笑:“好个目无主上的下属,你是不是想我剃光你那头青草?”绿发青年不动如山:“男人光头也不要紧,威胁和人身攻击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所为。” “克鲁索,你给我闭嘴!” “是。” 把软剑插回手杖,拉克西丝怒气冲冲地走向大门,经过“罗兰娃娃”时还踢了一脚出气。但是一听到身后紧跟而来的脚步声,胸口的郁气又慢慢淡化。 习惯性地转过头,确认他默默陪伴的身影,不期然对上一双沉静的眸。他看人的目光十多年如一日,稳定而直接,不带浓烈的感情色彩。记得初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直勾勾看她,丝毫不懂得迂回。 所以,她冲口骂他“乡巴佬”…… 不堪回首地掉头迈步,黑发的摄政王沿着长廊前往庭园,眼角瞥见一座莲池,神色微化,思绪一瞬间飘远。 那天下着大雪,冻死无数贫民的恶劣天气却是贵族眼中的诗情画意,在宫廷魔法师的保护下,悠闲地赏雪嬉闹。不小心失落温玉珠的公爵之女尖声叫骂,用耳光命令女仆们下水打捞。就在这时,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被侍从带着,进入她的视野。 [让她们出来,我去。]停在池子边上,他淡淡地道。 雪很冷,水更冷,不高的细瘦身子冻得直打哆嗦,失去血色的唇紧抿着,宛如初春嫩叶的柔软发丝下,专注的瞳眸闪着点点凛冽的光,其中有愤怒,有不屑,也有坚忍的意志。 他找到了温玉珠,珠子却摔裂了。 迁怒的千金小姐当场扇了他一巴掌,本来到此为止,但是那直接的眼神,也让达官贵人们不快,视为反抗。伶俐的仆从立即拿出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长鞭,在那单薄的身体上抽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慢着!] 受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尊贵的公主指着平民少年,说出改变了两人一生的宣言,[我要他!] 恍惚回神,依然鲜明的记忆在雨声中沉淀。 “克鲁索,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绿色的?” 如果有心,拉克西丝可以把部下的身家调查得一清二楚,不过她没有这么做。在成为她贴身侍从的一刻,克鲁索就等于和过去一刀两断,只属于她——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的所有物,自会有人去处理那些琐事。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有多马虎大意。 愣了愣,克鲁索照实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好象我们家有木精灵的血统。”拉克西丝哦了一声,半晌,闷闷地道:“那…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没,我母亲前年去世了,内务总管特许我祭拜她。” 平淡的话语却如一把尖刀,刺穿了摄政王的心,久久不敢回头面对部下。 凝视她背影的双眼却没有怨恨,而是一种混合着包容和了解的平静。 [克鲁索,人要知足。] 这是他那平凡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也是最珍贵的人生哲理。 所以粗茶淡饭,他们也生活得安和快乐。靠着商人叔父的推荐和父亲生前微薄的积蓄,母亲把他送进学堂。他努力求学却保持中庸,既不出类拔萃惹人嫉妒,也不落后被老师嫌。他的愿望很小,只想有个体面的职业,让母亲的日子过得稍微好些。 就这样。 然而横祸,都是突然降临。 因为他长相清秀,被巡视的官员看中,和其他几个平民孩子一起,送进宫当“侍从”。 这是好听的说法,谁都知道十来岁的男孩进去是干什么。 原以为红颜多难,没想到男人长得好看点也遭殃。 临行的前一夜,母亲抱着他流泪。侍侯贵族小姐还好,就怕被有**兴趣的老爷们看上,折磨至死。定时从王宫后门驶出的运尸车,平民有目共睹。 不要顶嘴,不要争宠,也许……也许忍几年就能出来了。母亲含泪叮嘱到凌晨,看了眼窗外,终于崩溃,痛哭失声,从床下的木盒拿出一把短刀,塞给他。 [怀恩家的男人不可受辱。]颤抖的声音却透出坚定,[克鲁索,实在忍不住,你就用这把刀,解决自己。]他点头,却在半途偷偷扔掉刀子。因为进宫时一定会搜身,被发现不止他倒霉,母亲也会受连累。 反正皮rou苦,男子汉大丈夫,忍忍就过去了。 抱着这样的决心,年仅十二的少年走进王宫,邂逅了和他交缠半生的少女。 她穿着白裘站在树下,听到动静,惊讶地转头打量他。黑发随风微扬,月光的帷幔轻柔洒落,像为她铺上一层银粉,闪闪发亮又带点朦胧的神秘,容貌文静秀雅,丽如寒梅绽放,神如秋水染霜,眉间隐隐含着一丝清灵之气。 虽然年龄幼小,少年也为之失神,心跳不受控制。 [看什么看,乡巴佬!]双手叉腰,对方毫无淑女气质的架势粉碎了美好的印象。 ……形象破灭。 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带刺的玫瑰而不是纯洁的百合,是凶悍的母狮而不是娇柔的小猫,少年叹了口气,然后被带队的侍从压着头道歉,得知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女。 被那纤细的食指指住时,他是以为,她要报复他的…… “喂,你别老是像木桩一样不吭声啊。”坦率地道歉不是拉克西丝的作风,只能用这种别扭的方式表达歉意,希望部下能骂她几句。克鲁索将自己从过去抽离出来,用一种了然的语气道:“阁下不必觉得亏欠我,您的庇荫就是最大的帮助,我可以寄钱也可以寄信给她,母亲一直生活得很好。她弥留的那段日子,您也准了我的休假。” 可恶,他是我肚里的蛔虫吗?虽然不甘心,拉克西丝还是不得不承认听了这番话,情绪上好受了许多,只是还有点遗憾没见过他的母亲。 见鬼!我见他老妈干嘛! 拉克西丝下意识地加快步伐,带起披风飘扬,身姿威风凛凛。 “阁下。”克鲁索一手搭在她肩上,“您走错路了。” “……”女王陛下悻悻然把脚收回来。总参谋长担忧地注视她:“是太累了吗?政务我帮你看,今晚请好好休息。”拉克西丝用力甩手:“没事啦。” “我不认为没事,你的样子很不对劲。” “烦死了!你真应该改名叫特罗嗦才对!” 对主君不分青红皂白的咒骂,大度的部下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更确定她的失常。 唉,果然陛下的事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克鲁索完全理解到另一个层面,温言道:“不达成精神和rou体的协调,勉强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成果。就算您不为自己,也请为莉莉安娜殿下保重,她会担心您。” “……知道了。”拗不过这个迟钝的家伙,拉克西丝只有妥协。用诺因的话来说,是所谓一物降一物。 远远望见目的地,两人默契地掏出胃药吞下,不然喝完王女殿下的午茶就得跑厕所。 隔着玻璃墙,拉克西丝看到莉莉安娜拿着一只式样古朴的手镜卸妆,皱起眉头。 她想不通当初怎么会把那面诡异的镜子给侄女,这个微小的疑问很快淹没在脑海深处,走了进去;克鲁索随手关门。 “姑姑,克鲁索大哥。”莉莉安娜惊喜地起身迎接,“我刚做好焦糖泡芙,乳酪馅饼和蓝莓慕斯,快来吃。” “啊哈哈哈。”拉克西丝硬挤出笑脸,“那一定要尝尝。”克鲁索完美地控制住脸上的表情,行礼感谢。 毕竟有心事,将奶精和砂糖放进红茶调匀,莉莉安娜怔忡地搁下银匙。 “丫头,吃东西的时候别胡思乱想。”拉克西丝头痛的事只有比她更多,但该调剂还是得调剂。就像她再忙,也不会忘记美容一样。 “我听说,亡灵大军攻克了凯德兰城。”莉莉安娜垂下眼,紫眸浮起nongnong的伤心和不解,“肖恩先生说,父亲是爱我和哥哥的,那为什么……” “因为他更爱罗兰·福斯!”拉克西丝直截了当地回答,见对方的神情越发沮丧,安慰道,“别介意,你和那臭小子也更爱我。”说得大言不惭。莉莉安娜扑哧一笑,情不自禁地展颜:“是呢。” 吃得差不多时,银发少女幽幽地道:“姑姑,我们能胜利吗?” 她并非不知世事的娇小姐,尽管对军务一窍不通,大致的情形却有数:征兵令石沉大海,各地的总督领主基本持观望态度,极少数忠君爱国的也因为拉克西丝的王位来历不正而漠视王都的召集;贵族们同床异梦,暗暗打着明哲保身的主意;借着[圣战]的名义,民众倒是有不少响应,但没受过正规训练的他们,怎么可能是不死的亡灵大军和东城精兵的对手? “这个嘛,打仗没人能保证必胜。”拉克西丝不想增加侄女的烦恼,自信的眉眼是不变的昂扬,“不过我确信一点:即使德修普家族会毁灭,也一定是毁得轰轰烈烈!” ※※※ 创世历1038年星之月5日·西城隐捷敏亚下界·首府赫拉特—— “下雨了……” 杨阳捧着精装古籍,眼望细雨蒙蒙的窗外。这样的天气,多少让人有些愁绪。肖恩却丝毫不受影响,还兴奋得跳起来:“下雨天玩泥巴最好了!”说着,一溜烟往外冲。 “他是猪吗?”昭霆瞪着他的背影,只有猪才会在泥坑里滚来滚去吧。耶拉姆手指庭园:“他这样不算什么,那位才叫有问题。” 魔界宰相本来是坐在树下乘凉,见突然下雨,他也不急,慢悠悠掏出竖琴,弹起曲子来。 不想父亲被看扁,杨阳干咳:“吟游诗人都是这样的。” “哼,看来这里没几个正常人。” 老气横秋的话出自三头身的月口中,他坐在果盆边缘,用勺子舀哈密瓜吃,偶尔抱起葡萄咬两口。几个少女在旁边虎视耽耽,尖叫不迭,全是碍于风墙的阻挡和扎姆卡特的守护才没冲过去抓人。 “月,你连自己也骂了。” “我就是属于少数的正常人。” 这话由现在的你来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杨阳斜睨小得一咪咪,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同伴。轩风双手合十,眼中珠泪盈盈:“小月月~~~拜托让我抱一下嘛~~~~”看得见吃不到多痛苦啊! 月充耳不闻,其他人却被接二连三的央求烦得受不了,佛利特用矮人惯有的大嗓门道:“你干嘛变成这副德性?” “风势很强,这个状态可以让我不受冲击。”月挥动牙签大小的法杖加强结界,以免被陷入疯狂的女人们突破防线,“话说回来,大气的流向很奇怪,好象是施法的前兆。” “施法?”众人异口同声。 “唔……”敏感的风元素体将深思的视线投向高空,层层叠叠的铅云间,隐约可见灿烂的金色光柱和一座浮游大陆。注意到他的目光,杨阳惊喊:“怎么可能!那个法阵应该没人能发动了!” “是神。”扎姆卡特沉声道,红瞳射出警惕的锐光。月是违反法则的存在,一旦被某个认真一点的神祇撞见,就危险了。只要破坏他赖以为生的躯壳,灵魂也会瞬间烟消云散,而无血无rou的元素体又不能签定共生契约,所以他无法不紧张。 他绝对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失去。 看出**的心情,月往他嘴里丢了颗葡萄,示意他别杞人忧天。 “好酸~~~”血龙王皱起眉。暗黑神笑道:“嗯,我也感觉到了,不过不是攻击型的法阵,只是把某些‘裂缝’补起来而已。” “果然是针对我和维烈!”杨阳更加不安,合起书,“千年前,他们也是用这个封魔结界封印了魔族!” “但这没什么不对吧,万一再发生一次降魔战争,那可不堪设想。”芙米持不同意见。艾斯嘉的人们至今还对魔族抱着根深蒂固的恐惧和厌恶,即使维烈能召来一支魔军,中城方面也不会接受,那根本是引狼入室。 是谁驱使众神这么做?杨阳抚摸手腕上的异能控制环,眼底盘踞着阴云。 “没有人能使唤神明。”因为和她距离接近,史列兰感到她的心理波动,绝俗的俊容浮起坚毅之情,“不用担心,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们。” 众人吃惊得张大嘴。杨阳眼神转柔,看着不知不觉成长的他。扎姆卡特啐舌:“啧!抢我的台词!”月温温地道:“你别扯后腿就好。” “什么话!” 咔嚓!门打开,贝姆特和吉西安一前一后走进来。虽然签定了盟约,但是双方今后的配合,传递消息的方法,作战的基本方略等等都需要商讨,今天终于大事底定。 “这、这是什么!?”西城城主一眼就看到果盆里的月祭司,眼珠子差点弹出来。宫廷术士长也瞠目结舌。 “无礼!”小小的皇子浮到半空,气势十足地斥责。他无所谓被当作瘟疫猛兽,但决不能被藐视。认出那堪称招牌的柔和嗓音,贝姆特才反应过来:“月…月先生?” “嗯哼。”月气派地点头,却冷不防被几只手爪抓住,原来他生气下疏忽了戒备,让少女们钻了空子,当下苦苦挣扎,“放开我!”扎姆卡特也抢过去救驾,一群人闹成一团。 “那是变形术?”吉西安好奇地问。杨阳保留地肯定:“算是吧。” “维烈不在?” “他啊,在外面弹琴。”杨阳转过头,却不见父亲。贝姆特和吉西安同时变色:“这种天气在外面淋雨!?他疯了!”转身就往外冲。芙米笑呵呵地道:“哦,不愧是情敌,竞争真激烈。”爱伦担忧地捧着脸颊:“吉西安大人移情别恋,殿下会吃醋的。”杨阳无言地膜拜这两个同人女。 “哟,我们回来了。”肖恩一手拉着友人进门,险些和冲在前面的吉西安撞个正着。维烈清俊的脸庞挂着苦笑,满身泥水,显然被好友硬拉去玩泥巴,雨势转大才得以解脱。 “瞧你们俩,一身的泥!”杨阳连忙迎上前,边用毛巾擦拭边数落,有时她真觉得自己是老妈子,专门侍侯这帮没常识又任性的家伙,“快去洗澡换衣服!” “好~~~”肖恩快活地应声,转向友人,“维烈,我帮你擦背。”生性腼腆的魔界宰相脸红:“呃…嗯。” 看来是肖恩团长占上风啊。芙米得出观察结果。 “等等,维烈,你感觉到了吗?”杨阳指指天花板。维烈眉目安详:“嗯,没关系,只是不能空间转移而已。” “什么没关系啊!我很想威风一把耶!”杨阳不悦地扁嘴,气他的不争。 ……对了,不能用空间转移的话,就见不到王了。维烈一震,蹙起的眉隐含失落。 过去因为深沉的负罪感,他对主君总是能避就避,然而自从那一夜的长谈后,心态起了微妙的变化。想到会有一段时日看不到她,不禁挂念。 迟疑间,视野被漂白,紧接着响起的轰鸣震撼了每个人。 ※※※ “哦哦,打雷了。” 银发的光复王一手支颊,赞叹地凝视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景象,欣赏这场盛大的自然风暴。而坐在他对面的金发青年则是截然相反的平和,安宁的眼神像看一幅静态的风景画,捧杯的手修长优雅,稳定不摇。 “据说,雷是对罪人的天罚。” “嘿,那我们俩不是第一个被劈死了,谁信这种鬼话!”帕西斯轻蔑地嗤鼻,满脸嘲讽。罗兰悠闲地喝茶:“这倒未必,这栋建筑有避雷设施。” “如果真是神罚,不是无论如何都该劈到罪人吗?” “嗯,有道理。” “所以,压根是无稽之谈!”帕西斯下了结论,叉起一块柠檬蛋糕嚼啊嚼,“不过说到神,是你拜托他们的?” “不,我什么也没说。”罗兰摇摇头,帮他把蜂蜜炼乳均匀地淋在芒果布丁上,浓郁的奶香顿时扩散开来,“意外倒是真的,难得他们也会干点正事。”帕西斯冷笑:“你最好别期待他们,不帮还好,那帮瘟神的插手往往会导致糟糕的后果,肖恩师父就是个铁铮铮的例子!” “老实说,师公再惨,我也不同情。” “……你啊,为什么就看他不顺眼?”帕西斯困惑不已。罗兰眼中的神采仿佛春风和悦,语声却如冰珠:“因为有个受害人在我面前。”无言,尽管希望能改善两人的关系,帕西斯也不禁窝心,为徒弟的维护关怀。 把银盘递给他,罗兰淡淡转移话题,“师父,我送你件礼物。” “礼物?什么?”帕西斯幸福地舀了一勺布丁送进嘴里,清清凉凉的口感令人暑意全消。 “雪露特·科尔修斯。” 本来法利恩受jian人挑拨,是想处决为情所困的密探。幸好楠机警,先下手为强,废了椿的武艺,再施加惩戒的咒术。这么一来,消气的大神官也不再执意追究,投入大牢了事。罗兰知情后,也不准备再任用这位英雄王名义上的后人——既然无名氏神官已死,雪露特的忠心就不能保障了,不过她还有另外的用途。 立刻想起半身的青梅竹马,帕西斯愕然:“为什么给我?我又不喜欢她。”罗兰不答反问:“师父,你已经和无名氏神官融合,难道不能进入圣域吗?他原本是[圣修士]。” “这个…能是能,可是那个地xue我进不去啊。就算被封住,贺加斯那瘟神还是碍着我,他和世界树有共鸣,不让我进去。” “借用他人的身体呢?” 平地惊雷,帕西斯脑中嗡嗡作响,冲口道:“对啊!”罗兰啜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分析:“椿也是圣修士,可以进入那道结界。虽然以她的力量不能救出师母;那个…因为技术问题,也需要斟酌,但你好歹能看看她,一解相思之苦。” “嗯!谢谢你,罗兰!”帕西斯喜不自禁,差点当场就问雪露特在哪,抓了她直奔圣域。 “保险起见,我问过普路托。他说师母本来没有必要支撑那么长的时间,是席恩重叠了两个世界,导致平衡差点崩溃,她才不得不撑一千年之久。不过近来也调节得差不多了,和世界树分离应该也不至于出大乱子,但还是小心点为妙。”罗兰稳重地劝戒。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帕西斯脸色泛白,唇角勾起冷厉的笑弧:“席恩……我不会放过他。”罗兰颔首:“我对这位也是很不踏实,有个实力强大又难以预测的人物潜伏着总是让人不安。” “不用担心,有维烈当饵,迟早会揪出他的尾巴。” “喔唷,他讨厌赛普路斯?” “是恨透了。”帕西斯笑得风凉。罗兰同样凉飕飕地道:“那我们就悠哉地看好戏了。” “没错没错,一会儿我把水晶镜借你,特等席。” 吃了几口,帕西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啊,我走了,谁来指挥亡灵大军?不行不行!” “没关系,战况不妙时,我会叫你的。”罗兰一派孝顺徒弟的典范,笑意盎然的冰蓝眸子将心机藏得无限好,“代我向师母请安。” ※※※ 雨过天晴,高高的苍穹呈现出一种洗净般的澄蓝,发出沙哑叫声的鸟群掠过,空气清新得令人心醉。 席恩站在曲折的廊桥上,望着天空。 比水流更清澈的蓝发被阳光笼上半透明的金色轻纱,衬得雪白纤长的双耳宛如玉雕,冰海般深湛的眼眸映着蓝天,冷冷倒影出真实的景象:一个成型的巨大法阵。 覆盖全世界的异常气候使法师们忽略了悄然运转的结界,却瞒不过席恩的感知。 这就是神的力量……海精灵王子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隐隐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兴奋和渴望。总有一天,他要将那力量据为己有,不,是超越它! 笼了笼没来得及扎起的长发,他从腰包里掏出一本很小很小、像是玩具的书,放在宽敞的桥中央。然后书突然变得约有半个成人高,厚重而精致,边缘削圆的古典装订。准确地翻到空白页,握着同样由小变大的羽毛笔,席恩就趴在书上,开始绘画。 精确的五芒星很快跃然纸上,连同外围的圆周和中间复杂的符号线条。他不时抬起头,沉思片刻,在旁边补充密密麻麻的算式和推测的注解,反复检查确定无误后,再翻到前页,找出不同,又另外画了一张。 这个法阵完善了,隔绝外界也制约内部,难得众神这么大手笔,其中应该也有针对我的成分…… 感到细微的亡灵波动,席恩收起笔,吃力地合上书。刚做完,一个如水润泽的女声远远传来:“哥哥!” 海精灵公主在耳朵两边盘成髻,身穿水蓝色洋装,白皙的颈项和粉嫩的耳垂搭配蓝钻首饰,更衬托得她典雅美丽,又别有一股少女的娇柔:“你在干什么?” “涂鸦。”席恩毫不迟疑地回答。埃娃压根不信:“是记笔记吧,你还真是个学究狂,随时随地都能趴在地上写写划划。” 兄妹俩使用的是精灵语,那是种古老晦涩,却优美异常的语言。 这个精灵,原本是这样的性格吗?席恩有点纳闷,他用死灵魔法复活的是本人的灵魂,可是就他记忆所及,生前的埃娃非常冷漠自制。 还是女人本来就善变!? “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跪你。”席恩将笔和书小心地放回腰包。地面是湿的,但是他的吃饭工具都附有结界。 “是是,你跪学问是吧——哎,看我今天的发式怎么样?”埃娃献宝地摸摸扎着粉蓝缎带的可爱包包。席恩抱以冷淡的目光:“你打扮给谁看啊?”埃娃手一顿,失望地叹气:“说起来,马尔亚姆将军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心意坦荡,毫不遮掩。 她的性情并没有变,而是借由魔法,从海精灵冰冷的躯壳里释放出来。 “等这场战争打完吧。”席恩不确定地道。他当初是瞄准东城丰富的藏书和自由的借阅而来,等并吞了其他四城,连另外乔装也不必了,直接可以大饱眼福。 听说中城的神圣魔法体系很完善…… “那我祈祷伊维尔伦胜利!”埃娃握紧小拳头,铿锵有力地道。席恩抚平黑丝绒长袍上的褶皱,朝前走去:“祈祷还不如寄信,他大概会把牙笑掉——有空没?做点吃的给我。”平白多了个“meimei”,当然要好好利用。 “等等,哥哥。”埃娃一把勾住他的胳膊,笑靥如花,“既然你饿了,我们去街上吃嘛。”想起友人们交给自己的“艰巨任务”,她抓住机会**书呆子兄长。 “街上有什么好吃的?”看出她有所隐瞒,席恩眯起湛蓝的眸子。 “嘿嘿,好吃的多了![翡翠馆]的素食响当当;[长耳兔小屋]的点心一级棒,还有特别酿制的水果酒,一点也不烈,清凉又爽口。”埃娃大力宣传,比店家的专门人员还敬业。 “唔——”见她似乎没恶意,席恩犹豫不决。埃娃拽着他就跑:“走啦走啦!” “慢点,我看看钱包。” “有人请客!” 哼,露出狐狸尾巴了。席恩斜睨说溜嘴的meimei:“谁?” “哎呀,都是你认识的人啦,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别不赏脸。”埃娃不得已坦白。 “浪费时间。” “我警告你,一会儿不准说这种难听话!你也老大不小了,母后不是一直要你找个妃子吗?那些女孩可是各个漂亮大方!” 听她说得认真,蓝发精灵一刹那涌起错位感,分不清自己是席恩还是迪斯卡尔。梳着双髻头的活泼公主紧紧抓住他的手,倒退着往后走,天南地北地闲聊:“哥,我问你啊,红族是什么种族?” “红族?”席恩还有些恍惚。 “就是艾德娜军团长啊,她不是红发红眼吗,我一直想不起世上有红族这个种族。” “是吸血族的分支。”神智瞬间回笼,席恩眼神骤寒,清隽斯文的俊颜有片刻的扭曲,“血缘应该很淡了,只保留了日行者的特征,连吸血都不必。” “……哥,你想起什么了?刚刚脸色好可怕。”埃娃关心地瞅着他。 席恩不答,迅速将身心调整回原本的状态,手却不自觉地抚向颈侧。 那里的肌肤光洁如新,没有深刻的咬痕。 [席恩,我把我的血给你,你把你的血给我,我们立下血誓,你就不用怕我会背叛你了。] 咬下的尖尖虎牙,留给他深深的痛,和安心。 [这里很暗,我看不见你的脸,所以,解除幻术好吗?] 绵密的吻痕,落在他脸上的伤疤,轻柔如羽。 [我们去海的另一边!那老僵尸就找不到我们了!] 洋红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同色的眸子灼灼生辉,满含幸福的憧憬。青年不会形容,只觉那颜色很美,像正照耀他们的,红彤彤的夕阳。 温暖的笑容被虚幻的双手撕得粉碎,不留一点残渣。 骗子!骗子!! 和肖恩一样的背叛者!!! 平息微乱的呼吸,席恩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没事,想起一个没解开的算式。”埃娃大叫:“啊~~~你可别说你要回去算哦!我和人家约好了!”席恩正要说话,目光一凝,不再抗拒:“好,走吧。” “耶——”埃娃开心地拉着他加快脚步。 当两人走进市区时,一头施了隐形术的巨龙飞过天际。 “嗯?蓝发?”匆匆一瞥,秀丽的死灵法师好奇地嘀咕,“这年头流行把头发染成这样吗?” ※※※ [这是什么?] 小女孩看着手里装饰得非常华丽的锦盒。 [礼物!] 回答她的小男孩一头浓黑的短发,清澄的碧眸仿佛最顶级的祖母绿,脸上挂着开朗的粲笑。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小女孩又惊又喜。小男孩催促:[快,打开看看。] 砰!一团带着辛辣气味的烟雾冒出,呛得收礼者直打喷嚏。 [哈哈哈哈!]恶作剧得逞的家伙笑着跑远。 [可恶!索莱顿,你给我回来!] ※※※ 过去的梦境被剧痛打断,雪露特·科尔修斯睁开双眼,颤抖着抱紧膝盖,整个人蜷成一团。 刚才一定下过雨,地牢里的湿气更重了。失去武艺、魔力也被封的她只能将身体缩到最小,才能稍缓那浸透骨髓的寒冷。 索莱顿…… 隐约听见接近的脚步声,她一动不动,直到一个熟悉的带笑嗓音传入耳中:“哎呀,竟然如此对待美人。” 雪露特如遭电击,踉跄爬起,哑声唤道:“索莱顿!” 铁栅栏外,赫然是她朝思暮想的人。一身雪白的军服,灿银的发结成长辫垂在脑后,刘海下戴着一只精美的黑水晶额环,澄碧的眸反射着火光,也像有两簇小火苗在跳跃不定。 “太好了!你还活着!”隔着铁栏抱住他,雪露特泣不成声。帕西斯猝不及防下撞中栏杆,差点破相:“呜!你力气可真大!”不是应该好些时日没正常吃饭了?这就是爱的力量吗? “你是来救我的?对了,你是不是投靠大人了?”听到他的呼痛声,雪露特连忙松开手。 “这个嘛……”帕西斯不置可否,眼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情感,手指撩起她一缕发丝,“我先放你出来再说吧。” ※※※ 同样洗了个热水澡,帕西斯换上简易的行装,佩回剑和鞭,埋进椅子。东城方面为他安排的房间很高雅,雕花的木门,精致的家具与小摆设,天蓝绘金的天花板上有手持瓷瓶倒水的美女图,床柱上也雕琢着形貌优美的女性和花卉纹饰,拱形的窗户分成方格,窗外是一排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莓,景致非常美丽。 连接浴室的门打开,罩着灰袍的女郎清爽地走进来,湿润的淡紫色秀发随意披散,饱满的红唇也透着晶莹的水光,略有清减的丽容依然美得惊人,宽大的布料也遮不住窈窕丰满的曲线。 帕西斯的眼神有些朦胧,让雪露特很不快,好象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可是,她和那个小家碧玉的黑发女孩应该没有任何相似才对。 “坐。”回过神,帕西斯指指一张靠背椅,起身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将侍女端来的西柚汁和椰丝蛋糕递给她,因为神官的记忆,他了解雪露特的喜好,“慢慢吃,会有一段长话。” 基于胃部的承受能力,雪露特也没有顺从饥饿狼吞虎咽,小口小口吃着。 “首先,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喝了口琥珀色的酒液,帕西斯温和地道。 “谁让你来问我的?”雪露特一怔,眼里浮现希望,“是大神官阁下?他还愿意用我?” “如果是呢?” “我对大人的忠诚不变!这次是我怠忽职守,我会将功赎罪!” 帕西斯垂了下眼,沉吟道:“嗯…罗兰应该不会用你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不意外地看到对方一脸惊愕,他笑了:“你还没认出来?我不是‘他’。” “你……你……不对!你是!索莱顿,你有点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瞪视他神似又有本质不同的笑靥,雪露特的大脑一片混乱。帕西斯尽量委婉地解释,暗自比较她和杨阳的差异。 被这两个各有千秋的美人喜欢,我的分身还真幸福。 良久,表情空白的紫发少女才消化了冲击的事实:“你……不是索莱顿?” “对。” “你是……大人的师父?光复王?” 银发青年颔首肯定。虽然以他的力量,强迫雪露特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在那之前,她有权知道真相。 心底,他也不喜欢被那双眼睛含情脉脉地凝视,总让他想起某个人。 正调整情绪,他被一双手揪住领子:“你还爱她吗?爱那个女人?” “呃…啊?”没料到是这样的反应,帕西斯一呆,“你说杨阳?我的分身是爱她,但那不是我的感情,对你也是。” “那我们现在一样了?你谁都不爱?” “喂喂,你搞清楚啊,我不是无名氏神官,我是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他是我的分身,我体内的一点残余——我只继承了他的感情和记忆。”被她的气势压倒,帕西斯有点着慌。 “只要你体内有他,你就是他!”雪露特不顾一切地大喊,“我也会继续爱你!” “……” 大睁的碧眸映出炽烈的瞳眸,这双眼里燃烧的情感,和千年前那个美绝尘寰,端庄淑雅的公主一模一样,只是那个人多了一份悲伤,一份绝望。 [帕尔,我爱你。] 身穿洁白的婚纱,她飘渺地笑,哭过的眼亮得出奇,飞蛾扑火的决然,[我知道,你爱的是菲莉西亚小姐,总有一天,你会杀了我,即使如此,我还是爱你。] [我可以把命给你,但他是我的父亲啊!我怎么能不为他求情!] [我应该把你交出去,可是我做不到,我一定是疯了……] [一点点也好,帕尔,你能不能喜欢我一点点?] “我们是不可能的。” 既是对她,也是对眼前的人说。帕西斯合上眼,隔绝那目光。仇人之女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接受她的感情。 无论她怎样付出,怎样赌命爱他,只要想到丧生火场的恩师,所有的好感不忍都化为灰烬。 “为什么?”雪露特不甘心地追问。帕西斯再睁开眼时神情已恢复了平静:“因为我已经结婚了,我爱我的妻子。”雪露特怔怔松开手,接连的打击令她晕旋,酸楚和怨恨像两条毒蛇啃啮着她的心。 “别难过,我说了我不是……” “你是!” ……这女人怎么那么死心眼啊?帕西斯前所未有的无力。雪露特狠狠瞪他:“那些感情、记忆,都是索莱顿的!所以继承了它们的你,就是他本人!” “好吧,好吧。”帕西斯长叹,不跟她辩,“先吃东西,太激动对身体不好。” 食不知味地吃完,雪露特抬起头:“那个人…你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女人?” 将空酒杯放在几上,帕西斯微笑:“要见她吗?” ※※※ 原东方学舍,九年前烧毁的圣域位于首都里那以北约一百六十公里的白石山脉,千年来一直担负着保存历史真相的重任,能人辈出,却与世无争。 骑着亡灵龙克拉费里格,从东城下界首府出发的两人来到了卡萨兰的中部地带。 重返故土,雪露特的心情不用说十分复杂。 而她环抱的男子,是单纯的迫不及待。在相思之情的主导下,分身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饶是如此,他还是小心地隐藏了行踪。圣域毕竟是魔导国人民心中的圣地,大摇大摆地闯进去,罗兰的面上不好看。 空气中弥漫着湿泥的香气,旭日为大地勾勒出蓬勃的景象,拂过耳畔的夏季暖风清新而怡人,云彩化为碎散的气流,视野彼方出现高低起伏的翠绿色丘陵。 比起陡峭的红石山脉,这里的群山低矮许多,地形则更加错综复杂。分水岭切割出险要的峭壁和峡谷,加上清晨的浓雾,犹如迷宫一般。 在一座宽阔的谷地降落,帕西斯正要出发,注意到同伴难看的脸色,只得停下来休息。 雪露特本来体质很好,但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又被咒术残害,受创严重。尽管帕西斯已经帮她解开惩戒法术和魔力封印,短时间内还是无法恢复过来。 没有坐下享用早餐,帕西斯焦躁地双手环胸,定定注视不远处的山壁。 坐在旁边的雪露特一霎不霎地看着他,虽然静下心后,可以区分出很多不同,却有一股别样的甜蜜从内心深处泛开。过去在圣域,索莱顿是凝聚了所有人目光和期望的天才,而她是身份敏感的垫底,即使玩在一起,谈话还是有隔阂。他又老喜欢捉弄她,跑出去冒险。再聚首时,他变成了德修普家族的私生子,而她是东城的密探,尽管感情不变,立场也不允许她放开心。 而现在不同了,她可以和他在一起,尽情地看他。 “索莱顿,你不吃吗?我做了你喜欢的煎蛋三明治和甘蓝菜烤rou卷。” 帕西斯本想说没胃口,听到“甘蓝菜”三字改变了主意。 “嗯,你手很巧。”尝了一口,远比分身品位高的光复王由衷夸奖。紫发少女绽开喜悦的笑容。 “说到甘蓝菜,我师父一直相信生孩子要去甘蓝菜田。” “……她是女的吗?”雪露特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男的。” “……”雪露特哑口无言,神官已经是她见过最迟钝的男子,可他至少还知道怎么生育!吃完美味的烤rou卷,帕西斯招呼下仆:“小克克,你也来吃啊。” “我不用。”白龙的化身冷淡地拒绝,和主人一样,他也不必进食。 “真没情趣。”撇撇嘴,帕西斯接过水壶喝咖啡。雪露特蓦地想起纺织之都的事,冲口道:“你师父,就是那个幽灵,我的祖先,肖恩·普多尔卡雷?” “嗯。”帕西斯眸光一沉。在他心目中,肖恩是绝对神圣的存在,所以对于**他的爱蜜莉王妃,占据他身体的席恩,以及因此衍生出的后代,都感到说不出的厌恶。 如果不是看在血缘的份上,他早就来个大清扫了。 “那,你和杨阳……”雪露特不知如何启齿。 “我和她算是敌人,不过和肖恩师父无关。” 雪露特当然不会把一个男人视为情敌,心情一放松,胃口也好,很快吃完饭。 “走吧,雪露特小姐。”帕西斯绅士地拿过野餐盒。 “叫我雪儿。”雪露特坚持。 用惯亲昵称谓的帕西斯也不介意,点点头表示答应,沿着环状的山麓往前走。雪露特快步跟在他后面,她在灰袍外披了件丝绸斗篷,枫叶形状的别针发出瑰丽的魔法光芒。只有佩带这种特殊的法器,才能自由进出圣域外面的结界。她没有资格,是偷取的。而为了杜绝追兵,她用圣兽煌丹藏在池塘里的矿物[真红火焰]炸了学院。 随着距离的接近,心头越发沉重。 她至今不后悔,为了复仇,为了追上那个如风的男子,然而罪恶感却不是这两个理由能减轻的。 留下克拉费里格,帕西斯花了半小时将结界融出一个小洞,和雪露特一前一后走进去。 眼前是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偌大的校区几乎没有一栋完整的建筑,到处可见崩塌的碎石和爆炸的焦痕。最让人胆寒的是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大坑和外圈堆积的尸骨——有很多学员显然是出不去活活饿死。行凶者非常残忍,将菜园和饲养房破坏得寸草不生,片瓦不存。 亡灵的哀号在风中回响,若非两人一个是协调神的附体,一个做了防范措施,当场就会被怨气同化。 “哦哦,毁得好彻底。”帕西斯吹了声口哨,这个地方是东方学舍的遗址,又是席恩一手所建,变成这副惨状他只觉快意。 “!”雪露特一凛,死死瞪着他,第一次强烈感觉到他和心上人之间的明显区别。换作神官目睹这样的情景,即使不杀了她,也会愤怒、悲伤、自责,而不是这种——这种幸灾乐祸的反应! “小心,雪儿,接下来的地面很不平。”帕西斯下意识地照着神官的习惯,朝同伴伸出手。雪露特嘴唇颤抖,僵硬的神情融化。 下一秒,她紧紧抓住那只大手。 就算只剩下残渣,她也无法放手! 踏过四散的瓦砾碎片,帕西斯头痛地来回转悠:“唔……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你知道地xue在哪儿吗?” “知道。”雪露特轻车熟路地牵着他转向,走了约莫半刻钟,踏上一排排布满裂痕的玉石阶梯,停在一扇只剩立柱的大门前,“到了。” 千年的时光刹那消失,帕西斯恍惚间好象又变回那个年轻的国王,来这里和谈,被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