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生命中来了又去的
九怪似是听懂了觉心的歉意，也明白觉心的痛苦，它在觉心的肩上站起来，用头去顶了顶觉心，一下一下的磨蹭着觉心的脸颊。 像是在告诉觉心：别伤心。 觉心和九怪一直待到日落才离开。觉心垂散着长发，迎着夕阳漫步而归，心里想着的是又少了一日。六师兄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因为下山的日子近了，才每日都要来这里待上好久。 离开时九怪背着脸趴在觉心的肩上，静静的望着渐渐远离的孤坟，直到远了，再也看不见了才闭上眼假寐。 远远的有个人影蹒跚而来，觉心静静的倚靠着树等那人自己走过来。可那人一路磕磕绊绊的走的太过缓慢了，觉心等的实在是不耐烦。看到那人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无奈只好默默的把垂散的长发高高束起，还是过去帮忙了。 全夫子走的满头大汗，一边拿着拐杖拨开杂草开路，一边后悔自己刚刚应该让人送过来的，实在是不该因为看见把他送到山上的年轻人们许久没上山了，看什么都稀奇有趣就放他们两个都自己去玩。 觉心：“我说，您这样子等您爬到地方天都亮了，我们可没打算留你们在山上过夜。” “喝！”夫子忙着低头赶路，从头到脚一身银白的觉心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吓得他惊喘一声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你你你你走路就不能有点声音？总是这么突然飘出来，你到底是人是鬼，你成心想吓死老夫是不是？” “放心，这里就算真有鬼也肯定不是本公子。”觉心没好气的嘟囔，转过身弯腰蹲下，示意老夫子爬上来。“过几天才是他的忌日，怎么今天就来了？” “什么忌不忌日的，我老啦，赶上哪天精神头足，就上来看看。” 全夫子也不跟觉心客气，拎着拐杖就爬上觉心的背上让觉心背着走。有人背了就开始嫌人家慢，不停的催促。“快点，你没吃饭是不是，一会儿天黑了下山路不好走，你倒是快着点啊。” 觉心：“臭老头，你当你是在骑马是不是？怕晚就早些上山来不就好了，再废话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山去！” 全夫子抄起拐杖不轻不重的照着觉心头就打。“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有力气啰嗦还不赶紧给我走快着点。” “老家伙，我让你嫌慢！”说着觉心用力抓住了夫子的双腿，故意的疾速上蹿下跳，吓得夫子登时脸色惨白，紧紧抱住觉心的脖子，生怕摔下去。偏偏本来跟在边上走的九怪，见他们两个‘玩’的有趣，三跳两跳的就跳到夫子的肩上坐着。可觉心动作太快，没两下它就险些被抛下去，吓得夫子只能松开一只快要勒死觉心的手改为按住九怪。 “小祖宗，你小心些别摔了！” “停下来，快停下来！你个臭小子快放我下去。老夫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你这么折腾啊！” 终于觉心觉得玩够了，才平稳的背着夫子飞身到那孤坟边。夫子一落地也不忌讳，直接就一屁股贴着那坟坐下，大口大口的喘息不已。 这坟茔很小，只是微微隆起的一座小土堆，从远处不细看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坟上和周围一样长满了野草和小花。 觉心：“为什么不让给他立碑？人活一世，走了连个名字也没有。” “不需要！未成家没有后人子嗣，按祖上规矩，是连个坟都不许有的。”夫子摆摆手，喘了口气才说道：“何况知道的，没有名字也知他是谁，不知道的，你告诉人家姓甚名谁也没用。再者他本就是个没名没姓的孤魂野鬼，来到了这里有了吃住的地方也终究不是家，我给得了他名字却给不了他姓氏。他喜欢一天到晚往这山上跑，现在葬在这里也算是个如他所愿的归宿了。” “这坟上的土都被雨水冲掉了，也好，就由他去，也不用添土修坟的，反正过不了多少年，等你走了，等我死了，也就没人想着来看他了。没了也好，都没了，走的才没牵挂。” 是谁走的没牵挂？是去世的人，还是，活着的人？ 觉心：“…他不记得自己是谁是从哪儿来的吗？” 全夫子：“嗯……比你早来了三四年，和你刚来那会儿差不了多少，可他话都说不明白呢。不知怎的病倒在路边，你师父外出回来时刚好碰到就捡了回来，把他身体调理好了就交给我。他喜欢九怪，没事儿总上山找九怪玩。” 觉心：“您不怪我吗？若不是……” 全夫子：“你是故意的吗？” 觉心：“当然不是，可他确实是因我……” “你既非有意，又有什么错呢。”全夫子叹息的起身掸掸衣服上的尘土。“你常说万事天注定，生死自有天命，怎么这会儿你自己倒想不明白了呢。” “走前呢记得来跟他告个别，要是能赶上他的忌日，就来和他说说话吧！毕竟他这一世可能就属你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说着，全夫子小心的一只手抱起九怪，回头对着觉心努努嘴，见觉心不解的看着他，用力的拿拐杖敲敲地。气恼道：“还不快背我回去。” 觉心愤然起身，怒道：“老家伙，你使唤人都不会不好意思吗？” 结果夫子仍是不为所动的抬起手等在那里，似乎是认定了觉心不会扔下他不管。 觉心对老家伙的理所当然感到气愤，本想置之不理，随意瞟了夫子系在腰间的粗布腰带一眼。忽而觉心眼睛一转，诡笑道：“帮你就帮你！但是先说好，会有点快，你可抓住了九怪。” 然后也不等全夫子反应，单手抓住夫子的腰带拎起他就飞跃开去，一路上几次与树干和飞禽走兽擦肩而过，生生把老头吓得险些昏死过去。 书院一年一度的题试如期举行。与往年不同，今年这次题试几乎受到了全村人的重视。 天刚亮，人们就暂时放下农活，携家带口的在书院大门口等着，等着为小魔头们呐喊助威。所以当鬼手千兵刃师父带着九怪和徒弟们难得提前到达书院时，门口已经挤满了等着看热闹的人。 当看到前来参加题试的只有以二师兄剑一为首的兄妹七人，却独独不见大师兄决明时，有人疑惑问道：“怎么不见大师兄决明来？不是说不通过题试不许下山吗？” 有人回答道：“笨，大师兄决明还用什么考试？听说在山上时也是只有这几只捣蛋不听话的参加了师父们的测试。” 那‘几只不听话的’齐齐停下脚步转头瞪着那两个多嘴的人，吓的两人连忙噤声装作专心的看向别处，等孩子们继续向前后马上又凑上前来等着看有什么乐子。 孩子们来到考场门外，以二师兄剑一为首，一字排开弯腰拱手行礼。“夫子好。” 孩子们垂首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夫子唤他们起身进去，兄妹几人疑惑的面面相觑，突然看到觉心不仅没向夫子行礼，还傲慢的倚靠在门框上。气的二师兄剑一赶紧示意三师兄安朗把觉心抓过来，用力按下觉心的头。再次深施一礼，说道：“小师弟觉心不懂事对夫子无礼，弟子这里代为赔罪了。” “嗯……”全夫子掀了掀眼皮，淡淡的扫来一眼，沉声说道：“进来坐下吧。” “谢夫子。”说着几个人连同被抓住的觉心一起走到座位，再一齐坐下。 围在外面的人们见觉心又是被人押到座位而后又被强按坐下，登时发出阵阵大笑声。“哈哈哈，活该，谁让你不听话的。哈哈哈哈哈！” 觉心听着外面人们对他的嘲笑，气呼呼的站起来。谁知觉心刚一站起来不等有所动作，二师兄剑一就低斥一声：“还不适可而止。” 二师兄难得拿出微乎其微的威严，觉心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二师兄，他们…..” “坐下。”二师兄剑一不等觉心继续嚷嚷出丑，赶在夫子和等在外面的师父出声前，严厉的制止觉心。 外面的人本来见觉心怒气匆匆的站起来，还以为他是要冲出来，吓得赶紧忍住笑不敢再出声。结果却见觉心被他二师兄呵斥，又窝窝囊囊的坐回去，登时笑的更起劲儿了。 “哇哈哈哈哈，被骂坐回去了，我还以为他大师兄决明不在这就没人能治得了他呢，原来二师兄他也怕。” 五师姐熳儿见小师弟被气的咬牙切齿却不敢言语，只好好声劝慰道：“只有这最后一天了，你就忍着点吧。” 所谓书院的题试，就只是每年由夫子挑出适龄且他认为已经学成的孩子，或是觉得自己已经学成的孩子自愿参加的一场考试，由夫子自己出题，合格的人以后便可以不用再来书院读书了。 因为他们这里人本来就少，孩子更是不多，所以每年参加题试的人都没几个。像今年这样，觉心他们就有七人，再加上另外村里的三个孩子，一共就有十人了，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