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客居

    云海茫茫，东岳祖山在云之上，远远望去，仙山飘渺，云气环绕，红日渐出，天光点亮寰宇。李素一行渐行渐近，远远听得“当、当”的磬乐声，从祖山那边飞出数点剑光，瞬时便到了近前。

    梅筝、香雪也在其中，她们随着一个中年女修，还有一个女子盛装来迎。那中年女修一出现，空尘也出了遨云舟，两人一见，空尘笑道，“飞虹，年来不见甚为想念，欢颜也出落的更清秀了！”

    “飞虹久未见师姐们，不知师父身体如何，这几****好生惦记，容我入内拜见”，她说罢，这一行人便随空尘进了遨云舟，梅筝、香雪见了大家喜不胜收，又给李素来介绍两人。原来，那中年女子便是之前云秀宗的弟子，梅筝、香雪的姨妈，云飞虹，旁边的女子是她和高鹤的女儿，高欢颜。

    云飞虹面容丝毫看不出年龄的痕迹，应该是仙家的驻颜术，不过她应该是和空尘她们同辈的人吧。她的女儿高欢颜相貌出众，但是气质上很有些目无余子的傲气，让李素想起了帝京各大豪门的公子小姐们。

    众人边聊，遨云舟边靠近东岳祖山。靠近看这祖山方圆百丈，上有亭台楼阁，山居水榭，令李素想起宫里常用的傅山炉，烟雾缭绕，云山雾罩。

    进了祖山，众人出得遨云舟，云飞虹引大家到云秀宗落脚的地方，在后山的落云居，那是个两进的院落，四周空旷，内里幽静。云飞虹陪云姥姥坐着，其他人安顿布置，李素陪坐一边，对面坐着高欢颜。“听师姐们和香雪、梅筝说起李师弟的事，我真感叹不已，所谓英雄出少年，云秀有此弟子实是幸事！”，云飞虹上下打量李素，不住称赞。

    不过，李素倒发现那高欢颜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嘴角微微一撇，，眉头一翻，但片刻即逝。这时听的外边有人招呼，似乎是个男声，听得此声，梅筝欣喜道，“是搴峰哥来了”，果然进来一个男子，高瘦身材，面容甚是俊朗，眉间倒与那高欢颜有些相似，李素一时说不出来有哪些像处。经云飞虹介绍这人是高欢颜的哥哥，高搴峰，当看到李素时高搴峰眉头也是一挑，露出一丝不屑。

    瞬间李素想到高欢颜和高搴峰在这一点上倒是相同，眉宇间透着股傲气。这情景李素到见怪不怪了，朝歌城里官位、爵位就是身份标牌，李素常冷眼看大家在各种场合或趋炎附势或冷若冰霜，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怕没什么地方比得上官场了吧。现在，自己修为低弱，却是师叔辈分，大约总让人看着不爽吧。再加上云秀宗到东岳是托庇与他们，自然在他眼里不需要太在意了。梅筝对自己只不过觉得称呼上别扭，但内心里李素能感到梅筝、香雪对自己还是满亲近的，但高氏兄妹和自己既没深交，其自身又是名门大派的公子、小姐，自然对自己的辈分颇为不满了，不过碍于面子不说出来罢了。

    寒暄一会儿，云飞虹他们告退，梅筝要去送客，留下香雪。云姥姥似乎也感觉出来点什么，问香雪道，“这几日梅筝总和搴峰在一起么？”

    香雪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说了实情，原来她们一行来到东岳，高搴峰便对梅筝十分热情，所以二人关系很是密切，高鹤和云飞虹二人也并不以为意。

    “若是二人平常相处也到无甚，只是现在”，空尘话说半路打住，云姥姥似乎也有所会意。

    “高搴峰在修真界，在新一代里也算出色，和梅筝还是表亲，说来亲近点倒没什么，不过”，舒云也好像要说些什么。

    李素茫然不知，看香雪也若有所思，他也不便多问，眼前几人似乎也不愿多谈。过会便分头安顿起居了。

    过了几日，李素也没发现不对头，看着高搴峰对梅筝虽有些异乎寻常的热情，而凭李素对人的判断，这东岳剑派的掌门公子，似乎除了为人有些轻狂外也没么大的问题。

    有一日梅筝又去找高搴峰，香雪似乎有些叹息。李素便忍不住问起，香雪隐隐有些泪痕，忍不住对李素说了。原来这高搴峰乃是人称“仙盟四剑”之一，是新一代的修真界的明星，一把巽风剑着实了得。这仙盟四剑都是名门里年轻一代高手，包括昆仑的萧千树、青城的宁无双、天山的封羽寒。他们中除了宁无双为女修外，都是青年才俊，三十年不到已是结丹修为，少年得志，睥睨四海。

    只不过高搴峰似乎有些薄幸名在外，各家都约束自己的女修不去招惹，所以香雪告诫梅筝，却引发二人争吵起来。李素也不好劝慰，只说应无大碍。

    香雪并不放心，又说起来。“若是简单男女私情就罢了，最多我去找姨娘和姨夫，让他们问清到底表哥是否真有此意，也可了却大家的悬心。但是”，香雪叹道，“听师祖和师傅说来，此番无奈客居东岳，其实内有隐患。冰羽衣是冰部奇宝，更是以后求取火焰书诞出法宝之不二法器，各派都觊觎得到，东岳剑派嘴上虽不说，暗地里都欢喜将云秀纳入自己的羽翼下，所以，现在高搴峰讨好梅筝，其居心难以看透，就怕最后图穷匕见，受伤最深的还是梅筝啊！”

    李素听闻着实一惊，现在看来这修真界完全和人界一摸一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东岳剑派的图谋原来在这里啊，而且行事方法还如此下作，竟然用儿女之事来换取一件法宝，最要命的是这种事根本外人绝难插手，想到这里，李素也不禁忧心起来。

    香雪看着李素，一瞬间，似乎她是那么的柔弱，无助。李素不由想起皙月，无论位置多显赫、法力多高大，人总是无依无靠，却总难以无牵无挂。

    他轻轻拍了拍香雪肩头,“也只有大家替她小心了，事情总不至于坏到那种程度”，李素安慰道。

    “李素，师祖和师傅说到你都好像有所回避，但我看出来她们对你都十分信赖，也许将来你的成就会远高于我们，现在我想求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帮梅筝一把，我现在想不到谁能依靠，姥姥的伤瞒得了众人瞒不了我，我不知道以前派里所流传的那个预言是不是灵验，但是有可能云秀宗将来可能还真要靠你了，你能答应我吗？”，香雪的目光满是期望里透着的坚决。

    李素心里一动，“无论发生什么，你总还有我吧！”，李素冲口而出，也不管现在自己修为低微，将来渺茫难测，看着香雪，他似乎完全忘了这些，就好像香雪也是那些朝歌城中自己要护卫的部下、亲人、朋友。

    又问道，“你说的是什么预言呢？”

    香雪摇摇头，“现在说了也没用，到时候姥姥会告诉你的！”

    接下来的几天愈发证实了香雪的判断。

    东岳门下的弟子众多，以“泰、山、东、海”分为四辈，高鹤人称云霄真人，道号云山子。高搴峰人称巽风剑，不在弟子之列，拜在海外仙人门下。剩下的弟子都是“东、海”辈的，年轻一辈四大弟子为，天东子、玄东子、震东子、辰东子。海子辈的弟子就更多了，大多还是筑基修为。

    李素能感觉出来众弟子对梅筝都是奉若上宾，对云秀宗的其他人却一般般，对自己更是有些不冷不热。李素便开始琢磨若是我是高鹤，要得这冰羽衣，如何出手呢？强抢，不妥；借取，难办；最好是将云秀宗纳入自己掌握，那么，云姥姥是绝难控制的，若是她没有了，下一任宗主会是谁呢？

    李素最近才知道，云秀宗的传宗方式比较特别，四大长老是不会继承宗主之位的，现在有资格争夺宗主地位的只有梅筝、香雪和自己了，他们定是试过香雪不成，才又找了梅筝。梅筝无甚心机，茫然不知，若是最后高搴峰如了愿，不知会如何对她呢？

    当然，现在，李素便是这个计划最大的绊脚石了，看下面弟子的反应，这情形应该不假了。想到此，李素在观察高氏一家，云飞虹应该比较简单，对梅筝、香雪颇为照顾，对自己也亲近有加。高氏父子都是外表笑颜内心冷傲的主儿，当然，高欢颜就更不必说了，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据说随同海外仙山的修真学法，与昆仑剑派的萧千树还有婚约。

    “如果真是如自己所料的，那么，他们应该会有什么计划来对付自己吧”，李素思忖道，“看来不管到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人啊！”，不由苦笑了起来。

    在这东岳剑派里没有多少熟人，除了平常和空尘她们修炼也就是在东岳祖山到处走走，正在观日台一个人寻思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过来，为数不少。

    回头一看是天东子、玄东子和辰东子领着一些海字辈的弟子在巡山，那个玄东子平日都和高搴峰混在一起，对李素总是冷眼相加。一看他一个人在这里，停下脚步，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转头对李素道，“这位云秀宗的同修，不在屋里和你那些师姐师妹们同修同乐，在这里发呆吗？”

    听他这么一说，寻常人就得火冒三丈，深受侮辱。不过遇到的是李素，他遇到这样的事倒是不寻常的冷静，心里想到，该来的迟早会回来，现在的局面怎么应付呢？

    只见他默默地走了过来，一直走向玄东子，一句话也不说。这下，到让玄东子有些慌神，左右看看众人，奇怪这人怎么不回嘴，好和大家一起嗤笑他，料他也不敢在东岳斗得过自己。但不妨此人一点不为所动，只是默默的走过来，散发出的气息，让人没来由的一阵发寒，玄东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把手放在剑柄上。

    “你能把刚才说的再说一遍么？”李素不紧不慢的说，双眼直视玄东子。

    吃他这么一激，玄东子当这么多人下不来台，强支棱着脖子说道，“我说，你没在那窝里和你那是姐妹同修道法吗！”说完哈哈一笑，周围弟子也跟着哄笑起来。

    李素也不动怒，转头看着天东子，声音平静说道，“我能理解这是对云秀宗公开侮辱挑衅吗？你既然是天字辈的大弟子，刚才他说的话你同意吗？”

    天东子没想到这个人反应完全不同常人，面对如此侮辱不动声色，反倒将自己一军，当时反应不过来，“这个，我”

    辰东子看场面不好，过来拉玄东子不让他再说话，一边说，“随便说笑，李道友不必当真！”

    李素淡然一笑，“你们既然不说不同意玄东子的话，就是不反对，看来我在这里是评不出什么道理了，来来来，我们到东岳掌门那里说说清楚。”从头到尾，丝毫不见语调升高，却透出来不容置疑的语气。

    一看要去见掌门，天东子有些着急，“哪里哪里，不用这么过火，玄东子说笑呢，不用当真！”

    李素转头看看玄东子，“噢？那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我听听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玄东子当时僵住了，本来要戏弄李素，现在自己被逼得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说也不是，不说又太丢人了。

    这是高搴峰从后边赶了过来，嘴里说着“怎么了？”排重出来，一看见李素和玄东子对峙在那里，过来近前，“什么事啊？怎么随便就和人找麻烦不省事啊！”话里话外明明就是冲着李素。

    李素转头从容道，“刚才玄东子说了些话，我不太理解，明明是大声说了两遍，大家都听到了，我天生愚钝，有时候听不太懂别人讲话，我给你转说一遍，搴峰兄给我分析一下，好解我的疑惑。”说罢又转头看着玄东子，一字一顿道，“他说，问我，为什么，不在窝里，和师姐师妹同修道法？”

    看玄东子脸上红一阵紫一阵，完全没料到李素会这么反应，而李素有对着高搴峰道，“搴峰兄，这是什么意思呢？”

    高搴峰也脸上挂不住了，“这是玄东子闹着玩的，不用当真！”转头佯装一怒，“云秀宗在我们东岳是客人，怎么随便开些这么无聊的玩笑？下不为例啊！”

    李素还是不动声色，“我虽然听不懂他说话时什么意思，但是看他神色并不像是开玩笑，这倒是让我搞不懂了，或许玄东子也有些师姐师妹，平日里你们难道总是一起同修什么道法，说着习惯了，到不觉得奇怪了么？”

    此话一出，全场众人如同被打了脸，玄东子抬手一指李素，“你，你说什么！”

    李素淡淡道，“我说的，不就是刚才你说的话么？我虽然不太理解，你自己的话，你应该清楚啊！”

    眼看玄东子要发作，高搴峰也是脸色铁青，辰东子出来拉回玄东子，驱散众弟子，“都说左了，误会，都是误会，时候不早了，大家回去吧！”

    高搴峰李素不是能轻易欺负的样子，又不能大打出手，只好先退一步，给玄东子个眼色，几个人悻悻走开了。

    李素也不多说，看着一行人走掉，如同没事人一般，驾剑光下了祖山，到东岳实山上游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