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小

    “我们走了，梦盘怎么办？”我想我挺擅长煞风景的，因为说完这句话，就发现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就连原先偶尔随着微风扭摆的额角碎发也仿若失去了青春的舞动。

    玄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我笑了笑，大手抚上我的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心情不好，紧接着，我的情绪莫名的也不太好，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却抓不住任何头绪，一个多时辰就在这样微妙的氛围中悄然滑过。

    我再次见到了她，陈家小姐陈若彦，闺名小小，今天她穿了身藕荷色宽松长裙，微波的裙摆一层层荡漾开来，无形中给她增添了一份另样的风情，配合上她忽闪的大眼，略尖的瓜子小脸，真真的是我见犹怜。鼻尖的香气浓郁得我几乎不能思考，但见陈家小姐盈盈拜了下去，声音微哑：“神仙菩萨心肠，恳请满小女一个心愿，日后必当感恩戴德日日诵佛。”

    我没反应过来，不是我要见她的么？不是应该我求她的么？凡间的女子果然主动啊，恩，风俗确实与仙界不同……

    “神仙！”许是见我没反应，陈家小姐焦急地再一拜，泪水顺着眼角缓缓落下，吊在颊边欲坠不坠，我紧张地盯着那泪珠，心中默数，估摸着在10个数內泪水会不会坠落。终于，在我数到七的时候，泪水就华丽地摔到裙摆上，碎成了无数星星点点，之后，更多的晶莹泪珠落下，看得我心疼不已。偏头看向玄渡，见他压根就没看陈家小姐，先是喝了口茶，嘴里细细品味了一下，然后抖抖衣袖，察觉到我的目光，狐疑地与我对视，眨了眨眼睛，在看到我更加关注的目光后，脸蓦然红了起来，我仔细瞧了瞧，居然真的在他古铜色皮肤上发现可疑的红晕，一个没忍住，很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陈家小姐明显被我那无厘头的笑惊到了，抬起头手足无措地看着我，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我知道刚才无疑破坏了神仙的威仪，轻咳一声，拿捏好分寸尖着嗓子开口：“但说无妨。”耳边传来某只鸟被水呛着的声音。

    陈家小姐再遥遥一拜，弄得我有些些不好意思，心想着她提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那我就从了吧，谁叫自己有求于她呢？

    “求神仙抹除小女的记忆，哪怕小女从此变成痴儿也无怨无悔。”她珍而重之地再度叩头，我当时的感觉应该怎么说呢，真真感觉是想吃了就有美味珍馐，想睡了就有高床暖枕，上天果真待我太好了！

    接下来的事情水到渠成，我没有过多耽搁就祭出了梦盘，梦盘明显很高兴，呼啸着飞到我头顶，罩下一片血红色的迷雾。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我心里一哆嗦，感觉这怎么像一张巨大的嘴啊？玄渡第一时间拦在我身前，一手将我牢牢拽在身后，一手持剑，折煞剑吞吐着寒光，发出嗤嗤的声音。

    只在一刹那，红雾就包裹住我们，我甚至看不清楚那是以一种怎样的速度，幸好玄渡的手一如既往地温暖干燥。听到他焦急的询问，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想到在红雾中看不清，我连忙改口回答，我没事，我不怕。

    我是真的不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跟他在一起，哪怕是做坏事，我从来都不怕。记得小时候，咳，就在我两百三十七岁的时候，因为一件事情受了罚，我错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受罚已记不清了，反正不是修炼慢就是背错口诀了，不过我能清清楚楚地记得饥饿的感觉，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辟谷，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在那个错过晚饭的饥饿难忍的月明星稀的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最后实在受不了，偷偷摸到玄渡房间，可怜兮兮地问他有没有吃的。玄渡看着泫然欲泣的我的脸真挚地摇了摇头，我绝望了，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便坐在凳子上撒泼。最后，我听到头顶一声叹息：“罢了，我们去伙房看看。”

    我又像来时一样偷偷摸摸地摸去伙房，唯一不同的是前边有一个同样鬼鬼祟祟的身影。好多年之后玄渡跟我说，他这一生，最最不能启齿的事，都是跟我一起犯下的。当然，这是后话，当时的我没有逼良为娼的觉悟，啃着冷馒头觉得很开心。第二天，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师门鸡飞狗跳，因为少了一只牛！一只活牛！一只够我们吃很久的凡间的活牛！

    后来伙房的师兄偷偷告诉我，伙房里经常会“走失”一些活物，先是鸡鸭，再是羊，上次是一只猪，这次干脆就是牛了。当时我们还不知情，师兄妹们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我和玄渡的身上，赏了我们一人十板子。打得很疼，可是在最疼的时候，我也没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