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让我崇拜下怎么了
第二日，我循着鼻尖那与众不同的香味来到一座有着“陈府”牌匾的大宅前，香味儿如同一条看不见的线直直延伸到庭院的最里边。玄渡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后，仿佛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一路相伴的。我抬手敲了敲紧闭的大门，玄渡诧异地看着我，祭出灵目扫射了整个陈府，然后再度闲闲地站着，顺便用手抚了抚略有褶皱的衣摆。今日他穿了一件灰扑扑的褂子，腰间松松地用一根黑色腰带系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起眼的装束在他穿起来，总感觉有那么一些些与众不同。 我甩着胖手指锲而不舍地敲着，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门仆从门缝中挤出个脑袋：“小孩？你们找谁？” 我皱了皱眉，感觉被鄙视了：“你家主人在吗？” “一边儿玩去！”门仆圆圆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门在我鼻子前面扑通一声关上了。 我愣了愣，与玄渡相视无语，实在不了解为何凡间的待客礼仪如此独特，我抽抽鼻子，再次抬起手，玄渡一把抓住我：“这家人似乎有什么不方便。”我朝他笑笑：“你待会就知道了。” 敲门声不徐不缓，我保持着仙人应有的风度。门仆仍旧探出个头，有些些凶神恶煞：“小屁孩，再闹把你打出去！” 我张了嘴巴反应了半天，只好苦涩地告诉他：“别看我小，本领很高，我算出要没有我，你们家小姐过不了这一关。告诉你家老爷，情会误人，我可以满足他的一个愿望。你不要不相信，万一错过你家老爷肯定会骂死你。” 门仆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我，挠挠头，嘀咕了句什么，又把门彭地关上了。 我的火气一下上来了，罢了，此处不留人，人自有去路。慢腾腾地往回走，玄渡突然问：“你今天怎么突然要造访这户人家？” 我低着个头，半天才闷闷地说出一句：“梦盘该肚子饿了。” “你又怎么知道这户人家有感人的故事？”玄渡猛然停了下来，双眼散发出犹如实质的光亮，紧皱的眉头挤出略高的眉峰，“还有，你有没有回忆起之前到底用了或吃了什么异样的东西？” 我没有回答，正纠结着要怎样推搪过去，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贵……客，老爷、老爷让您们里面请。” 我立马甩开玄渡，一个箭步跑得比门仆还快。门仆不得不再接再厉跑在我前面引路，一路上亭台楼阁流水花圃，我几乎都被绕晕了，最后，我们站在一个偏厅里，首位上坐着一位男子，面色微微青白，鬓上有无法忽视的白发，背似乎也微微佝偻着，虽然身着华服头戴美簪，可全身透出一股死态，就像衰老到极致又颓废到极致。我皱了皱眉，眼前人的气场实在与这偌大一个家业的家主身份不符。 “听说你能满足我的一个愿望。”陈老爷看着我们不甚相信地问，说话有些吃力，声音明显后续不上，恐怕时日无多。 “不要太过分即可。”我斟酌了一下，想着为他续几天命或者送他一点财物也无不可，不过若让我去摘天上的金乌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那你要什么？”陈老爷将身子前倾，双手死死地抓着椅子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如蚯蚓般缠绕在一起，眼睛发出精亮的光，之后，犹如想到了什么，身子猛然往椅背一靠，哈哈大笑起来，听着怪瘆人的，“哈哈哈哈哈，无论你要什么，所有的家财、我的命、我的灵魂，你通通拿去。哈哈哈哈，一切又有什么用？一切不过是一场空！哈哈哈……你能不能，让时间回到22年前？”说完这些话，陈老爷有些脱力，用力揉着额头，喃喃自语，“我真是疯了。居然跟小孩讲这些。” 玄渡微皱着眉打量了一下自己，沉吟不语。我噎了一下，艰难地开口：“皮囊不过是表象，表象再美也是空。你希望让时间回到22年前，可时间如水，只有停留，不能回头。就算回到过去，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不该发生的，逃也逃不掉，此为因果轮回之理。”我学着戏剧里的台词忽悠道。 陈老爷又是几声骇人的惨笑声，然后疯狂地咳嗽起来，前襟和地上马上溅出滴滴猩红的血迹：“那你来干什么？又有何用？”一边早有丫鬟上前伺候，我觉得现在不是谈论的时候，萌生退意：“陈老爷好生养着，我过几日再来。” “过几日，咳咳，过几日，我就不在了。”陈老爷气若游丝，伸出沾血的左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比划着，双眼渐渐无神，一旁的丫鬟嘤嘤地哭出声来，一下子跪在我面前；“求求您，救救老爷，老爷是个好人哪。求求你救救他……” 我询问地看着玄渡，他抖了抖眉毛，朝我摇了摇头；我不死心，继续看着他，他的眉毛再次抖了抖，正要摇头，一看到我嘟起的嘴巴，只能无奈地叹口气：“罢了，待会我施回生术的时候你要将我的气息全部罩住，若让执律们知道就麻烦了。”我裂开嘴做出个“不用担心”的手势，玄渡生生地被逗乐了。 回生术施展地很顺利，最主要的是陈老爷出乎意料的配合。一般人的灵魂总是不受控制地向外力的反方向作力，可是陈老爷的灵魂却像没有本人意识一般，让他到哪，就去哪，没有任何活跃的波动，似乎就算让他的灵魂片片破碎，他也不会有任何抵抗。后来玄渡告诉我，他从来没听过还有像陈老爷这般无求生意志的人，也不知道如此费心救了他，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