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皇莆云飞
几个人随着王泽走过长长的安门大街,在宣明坊的一处院落边停了下来,那院长四面被高墙围着,只里墙西侧开着个小门,门口由一个中年男子守着。那男子见到王泽,立时站起身来,满面堆笑着上前施了个礼,说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找我们当家的?”待看到王泽身后的三个人,又疑惑起来,神情中略带惊慌,小声问王泽:“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泽白了他一眼:“出什么事?能出什么事?你们当家的上边有人罩着,真出了什么事他比我还先知道哪。放心吧,我只是带几个朋友找点东西,皇莆云飞他在不在?” 那男子仍是有些不放心,吞吐了一阵,方说道:“在是在,他正乐着哪。出去的兄弟还都没回来,您这时候来找东西只怕难,得再等等。” 王泽冲那男子点点头,大摇大摆地进了里门。厉君长在后面跟着,问道:“王大哥,方才那个是什么人?” 王泽说道:“皇莆云飞的一个小喽。”他回头叮嘱道:“小厉,待会儿你别说话,等哥哥我和他们说。没听那人说么,人还都没回来哪。哼,只要他们还没销赃,东西便能找回来。” 走了没几步,便听到一阵男人的喧哗叫嚷之声:“上啊,真他娘没用,上。哈哈,你那大将军要输给我这万户侯了” 厉君长皱了皱眉,心想:“这些人在做什么?又是大将军又是万户侯的。” 拐了个弯,眼前又现出一个小院,院墙只有半人来高,黄土夯就,院子正中是一溜低矮残破的土房。十几个大汉在房前围了一个圆圈,中间一黑一白两只公鸡正斗得激烈。 王泽伸手推开木栅栏门,走进院子,那十多个人聚精会神地看着斗鸡,竟没人理他。王泽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有几个人回头看见他,忙笑着问好。 居中一个大汉身子粗壮,满面虬髯,只回头看了看王泽,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冲公鸡大喊大叫:“cao,平时喂得你们还不饱么,没用的东西,又给我找事,上啊,这次打不赢,明天就杀了你下酒” 王泽面色微变,想了想,仍是尴尬地笑笑,上前搭讪道:“呵,云飞兄,你养的这只大公鸡越发威武了,全长安也找不出几只来,哈哈” 那大汉对他睬也不睬,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鸡。 旁边一个年轻后生倒是颇为殷勤,将王泽拽到一边,说道:“爷,您最近好啊。这次来有什么事么?” 王泽指了指厉君长道:“这位是小厉,也是我们金吾卫的兄弟,他的两个亲戚在东市叫人给掏了。哈,本来丢些钱无所谓,就当给兄弟们买酒喝了,可里面另有一件要紧的物事,是他们寻亲的信物,这东西丢了实在麻烦得紧。兄弟,你给老哥哥个面子,帮忙找找,老哥哥一定承你的情。” 那年轻后生说道:“爷也不是外人,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兄弟们还没回来哪,劳驾您老先候一会儿,等他们回来我给您找。”说着,看着那老者问道:“你们都丢了哪些东西?” 那老者说道:“一个蓝色的粗布包裹,里面有些铜钱和几两金子,还有一块玉佩也被偷去了。” 那年轻后生用心记了,搬了张榻给王泽几个人坐,自己依旧回去看斗鸡。 厉君长早已气得脸色铁青,一对拳头攥得紧紧的,问王泽道:“王大哥,这些人不都是些贼么?你怎么跟他们称兄道弟的,还小心翼翼地求他们,你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哼,一会见到贼赃,我全给他们抓回去。” 那王泽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捂住厉君长的嘴,低声说道:“小厉,我这里帮你,你可不要害我。” 厉君长重重拨开他的手,说道:“咱们是抓贼的,怕做贼的干什么!” 那王泽后悔不迭地说道:“是我自己多事,唉,根本就不该带你来,这回可被你害死了。你可知道这皇莆云飞是什么人吗?” 厉君长不屑地说道:“什么人?贼人啊!” 王泽说道:“他是贼,但不是贼人,而是贼头。长安街头五百恶少年都归他管着。” 恶少年等同于现代的黑社会,与现在黑社会不一样的是,他们更讲义气,轻生死,重承诺,为朋友两肋插刀,再他们看来只是很一件普通和很应该的事情。 厉君长瞪着眼睛,诧异地问道:“这些看来你早知道的,那你为何不抓他,反让他逍遥法外?” 王泽捶胸顿足地说道;“我的傻兄弟啊,这么大的贼我哪抓得了哇。”他四下里看了看,悄声道:“皇莆云飞和当今皇上的嫡亲表弟,咱们金吾卫府的右街使窦孝节也是拜把子兄弟,他手下每年偷来的钱,倒有一半要花在咱们那里哪。上次右街使给咱们每人发了六百钱,你不也收了么。” 厉君长说道;“那六百钱不是咱们值夜的酬劳么?难道难道是皇莆云飞给的?” 王泽叹道:“值夜的酬劳?朝廷既要给突厥岁贡,又要平楚王之乱,早已经穷的和乞丐差不多了,哪还有闲钱给咱们发酬劳。这些钱都是皇莆云飞孝敬的,大家心知肚明,只有你一个人蒙在鼓里。傻兄弟呀,以后看人做事可得多用点脑子唉”他又叹了口气:“咱们每人都得六百,右街使他们只怕得六万也不止” 厉君长咬牙切齿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看方才他何等嚣张,原来咱们都得了人家的好处。” “当然,皇莆云飞靠的也不止右街使这一条线,他是长安大侠史万宝的徒弟,与淮安王关系密切,要知道淮安王可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他老人家人脉极广。皇莆云飞有他做靠山,即便因闹腾得太大被抓进去,用不了几天,也会平安无事放出来。” 他顿了顿,说道:“这也难怪,你以前在先太子身边坐侍卫,别说是淮安王与右街使,就是当今皇上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小厉,你若是抓了他,弄不好自身难保,何苦惹这些是非哪。要抓也行,等哪天你自己来,千万别扯上我,我可惹不起他。”
厉君长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胸中怒火强自压下,说道;“王大哥,我答应你,今天绝不惹他们。” 王泽如释重负,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哪。” 这时候从外面陆续回来了几个汉子,手里大大小小拿了很多包裹。那和王泽相熟的年轻后生将包裹一一接过,堆到墙下,仔细地翻着。不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冲王泽招了招手,王泽拍了拍厉君长的腿,说道:“成了,找着了。” 厉君长领着老者过去看了,果真是他在东市失窃的,那老者自是欣喜,向厉君长和那年轻后生不停道谢,厉君长则沉着脸,默不作声。 那年轻后生将包裹拿在手里,却并不交给老者,说道:“你们先再等等,我先回我们当家的一声。” 他走到那虬髯大汉的身边,指着王泽和厉君长几个,小声地嘀咕了几句。那大汉懒洋洋地欠了欠身,打开包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翻着,说道:“呵,还挺丰厚的。”他瞟了一眼王泽,说道:“老王,你这月来的是第几次了?总照你这么干,兄弟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王泽赔笑道:“说起来我也是难为情得紧啊。唉,这月的几桩事都是实在推托不开的,不是至亲便是好友,否则再不会给兄弟你添麻烦的。好在哥哥我这张脸皮厚,兄弟你就再卖个人情给我吧。” 那虬髯大汉也不说话,思谋了半晌,说道:“老王,东西你们可以拿回去,但也不能让我的兄弟们白干了,好歹留下一样,给我们做个彩头。” 厉君长身子一动,被王泽按下了。王泽说道:“云飞兄,往常也没这规矩呀。” 虬髯大汉漫不经心地说道:“规矩可以改么,何况” 他抬起头来,笑道:“兄弟们辛辛苦苦偷回来的东西,你带人毫不费事地便要回去,这规矩也不大好吧。”他身后的汉子们“轰”的一声笑了出来。 王泽忍着气,说道:“好吧,我替他们做主,给你留块金子,这总行了吧。” 那虬髯大汉摇了摇头,说道:“钱你们拿走,我就要这枚玉环。” 王泽对身边那老者说:“这次不留下点东西是不行了,丢枚玉环总比钱和玉环全丢了强,先将东西给他,慢慢地咱们再想法要回来。” 那老者可怜巴巴地说道:“这玉环是我们姑娘寻亲的信物,万万丢不得啊。我们别的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这玉环就成。” 那虬髯大汉听了这话,一眼不眨地看着黑衣女子:“寻亲?你们哪来的?寻什么亲?” 老者刚要接口,就见那虬髯大汉将手一摆,指着那女子说道:“你闭嘴,让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