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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事出有因

    山海关既是东北关隘,重兵驻守,那关城自然非同小可。由当年中山王徐达起筑,百年之间数次增建,如今已堪称“固若金汤”之重城。

    关城四门,东曰镇东、西曰迎恩、南曰望洋、北曰威远。那东门处,便是高悬“天下第一关”的所在,是辽东入关必经之门。

    陈瑞瑜一部打关内入关,自然走的是西门迎恩门入城,那镇东门城楼也就无缘所见。不过,这打瓮城穿过进入关城,所见也足以令人暗自稀奇。当然,秦振武等一干人是早已见过,便走的自如。

    那潘承林潘千户、徐维宗以及一干在京城里耀武扬威的锦衣卫们,却是头一次来,倒不是说关城内如何热闹,再热闹的地儿,也比不上京城,但此处却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大战来临”之感。那戍守城墙垛台的士兵,街上巡查的步队,可与京城完全不同,那些官兵穿甲着盔,身形也不算壮的过分,那气势却分明有异。

    对于第一次入城的人来说,想像中这城内怕都是驻军,但陈瑞瑜眼前的,却是酒肆、店铺、客栈林立,就是街上的行人,也与寻常城池无异,多的,仅是无处不见的官兵。

    事实上,关城内朝廷的衙门实在不少,若说通州城是因漕运而官署成群,这山海关便是因关隘重地而衙门遍地。在城东镇东楼内侧就有兵部分司、递运所、守备厅;城西北处建有山海卫、都察院、杂建局,养济院、义仓、山海仓,草场;另外城内还有太傅庙、城隍庙、乡贤寺、儒学等等。这还没提蓟辽总督的别院,兵部督饷官员的临时公所,以及经历司、户部仓场等等的所在,仅这些衙门官署,就足以需要众多人口支撑,而显然,这不是军营里的官兵们所能做的。

    再者,朝廷拨付的军需、粮草,除部分是分派各州县直接转运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现银,而这便需要在当地拿银子买,至于卖的人,自然便是无数商号、店铺。

    山海关关城的繁盛,也因此而兴。

    所以想象山海关城内全都是驻军,便是错觉。

    当然,在城内大街上见到这些,潘千户一干人等,也就渐渐松了不由自主绷紧的身子,有些甚至寻思着,等安排妥了,是不是跟潘千户告个假,在城里寻处酒肆喝上一顿。

    那选锋营千总王瑜,带着这队人马径直穿过关城中心的钟鼓楼,于城东镇远楼下转左,走不上数百步,便到了一处营房。想必这原是一处戍守官兵居住的所在,一排排营房瞧上去能容千人,不过此时已全都腾空,只留着伙房的人。

    一番安置,潘千户自去相干衙门办理设立锦衣卫军情所的手续,他手里有兵部的文书,亦有东厂、锦衣卫出具的印信、腰牌,倒也没人难为他,去得不慌不忙,回得却是快。

    那千总王瑜并未离开,招呼着留守兵士为这队锦衣卫人马准备饭食,甚至连棉被、竹席都很快让人送了来。瞧样子这人对此极为熟悉,陈瑞瑜琢磨着,此人可不仅仅是个千总这么简单。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前搭话,那米粮一事......眼下可不是赚银子那会儿,这事是否揭开,可要斟酌下了。

    待潘千户、徐维宗回来,那王瑜还是没离开,陈瑞瑜暗中留意,竟然看出那王瑜是想与潘千户凑近点搭话。这也因那王瑜在军营里待得久了,除了上司面前要担点小心,其余的人可没人讲究什么“含蓄”,也是,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就是那些千总、游击、参将,也是几句不对便破口大骂、伸手揍人的“粗货”,还讲究什么“仪态”?那王瑜也算收敛的了,却遮不住陈瑞瑜的眼睛。

    潘千户办的极顺,兵部的行文早就到了,那办事的文官还觉得锦衣卫办这“军情所”纯粹是胡闹......只要是文官,对锦衣卫、东厂可没一个能拿正眼瞧的,但这是兵部下文,话里的意思还透着“奉旨”的味道,是以这军情所早在十日前便就收拾妥了。

    潘千户也带人去接收,是个不算小的院子,当然算不得官署,但前面厅也算宽敞,后院小院住人也能容下四五十人的,总之还算不错。甚至柴米油盐等等供应,也都有专门的处置,至于马夫、伙头等等,也都佥派了民夫。

    徐维宗带着归属他的属下五十名锦衣卫,就此算是走马上任了。

    潘千户带着陈瑞瑜一起,交待徐维宗相干事项,这也是与陈瑞瑜一并交待了。看样子潘千户是不打算再往宁远去了,是以,将一并办好的文书、印信,一股脑的交给陈瑞瑜。

    这次锦衣卫再次参与军情刺探一事,大概满朝上下都没人怎么在乎,若非是东厂魏公公打了招呼,怕就算是圣旨,也有人要唠叨几份折子“探讨”一番。想来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况且兵部行文中也提了“事属军机”,也就没人多议论。

    再说,这锦衣卫又不受关前各衙门辖制,只要按公文里交待的安置妥当也就算完事,让锦衣卫的人自己折腾去。

    是故,这要办的事儿,也就三样。这一,是给锦衣卫安排一个地儿办公。陈瑞瑜要去的宁远,怕是早也有了公文,地儿定然也是预备了的;这二,是军情的递送、交接。当然,锦衣卫得来的消息,由宁远直送山海关,再由山海关直送京城,然后由潘千户送与东厂。至于与关前军务关联上,只是提了一句,若事急,可送呈各城主官。这实际上只是锦衣卫与各相干文官们打了个招呼而已,双方心知肚明,怕是谁也没当真。

    至于第三,则比较重要了,是锦衣卫的探子们如何出入各城关隘。

    事实上,看着山海关城门处那几乎任人出入的模样,这事儿便处置的过于细了。当然,在兵部的那些文官们可不知实情,想当然的认为,那城门没有印信、腰牌的,便不得随意进出。却不知,那城内有百姓、商队出入,未必人人都发一腰牌?就算真有,那成千上万之下,又如何辨别真伪?说穿了,就是纸上谈兵。

    陈瑞瑜拿到手里的,是一方小印,上面仅篆着一个字:“探”,中间还缺了半笔。

    看着这显然是新制的小印,陈瑞瑜有些发怔。要说大明朝这些文官心思还真是缜密,这缺笔明显是为了“防伪”,这些细节想得如此周到,也算是用心良苦。不能不说,大明朝数百年的文官系统里,也不都是只想着贪银子不办实事的。这个点子无疑并无先例,但用心到这份儿上,也算“好官”吧?

    当然,文书里注明了的,这小印需与锦衣卫腰牌同用,方才有效。

    潘千户特意将一面锦衣卫腰牌拿给陈瑞瑜细看,那正面与陈瑞瑜属下“冒牌”锦衣卫腰牌无异,但背面,却是注明了此人相貌、归属等等细项。显然,潘千户是知道陈瑞瑜等冒名做下的事儿,这会儿没有明说,却等于告诉陈瑞瑜,今后这腰牌,可要“正式”一些才能有用处。

    陈瑞瑜半响无话,倒不是心虚,而是琢磨着,这东西拿在手里,唯一的作用,怕是与在宁远的袁崇焕等人可直接求见。陈瑞瑜这会儿还没想到去见那位袁崇焕,他的重点,也并非就是刺探军情上,只是这个幌子必须得用上。

    可用谁好呢?

    陈瑞瑜自己当然不会留在宁远,秦振武等人也不能,要么让王宝留下?或者是那个张浩平?

    随即,陈瑞瑜想到军需、粮草的供应。这去了广宁要想得到补给,自然是从宁远获取,那位袁崇焕能否按需给付?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大胆,日后斩杀毛文龙可没半点心软,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可未必能看在眼里。

    王宝定然是要负责军需粮草的,但不能让其捆在宁远。

    离开白水铺子时,陈瑞瑜与锦记的几位总管也留了话,若是有需,便要锦记提供米粮,不论是由山海关入关,还是绕道宣府边墙外输送,都要有所预备,这路倒不必担心,那几家都走过,没一个不熟的。只是这一步还需到了广宁之后视情形再定,那王宝便是用来制约锦记的人,也是陈瑞瑜目前唯一能用上的。

    那么将张浩平留在宁远?这小子也不知能否上的了台面。

    陈瑞瑜一时想的出神,那潘千户却以为是有了顾虑,便道:“宁远一处,是按三百人供应粮饷,此事公文中已有明文。那宁远主官可管不到你。每月一千两饷银,三百石米,五百石马料。适才我去问过,这虽走的是军需,但这个数你可直接派人去领。听那官儿的意思,这部分也不是占了宁远原来的定额,不干他们的事儿,你不必顾虑。”

    这却是陈瑞瑜手里公文上没有的。

    “几时?”陈瑞瑜问。

    “七月初一算起。”潘千户难得正色。

    陈瑞瑜颠了颠手里的文书。

    潘千户压低声音,道:“你放心,这是指明拨付的,走的是大宗军需米粮,拨付却是指明的了,就算有人动心思,也没人动你这部分,除非他们瞎了眼。”

    陈瑞瑜想了想,也就点点头。看来潘千户也知道这军营里吃空饷、买军粮的把戏,当然,这指明的部分,数目太少,动了可就太明显了,何况与锦衣卫相干,还真的可以放心。

    “宁远那边......千户大人真的不留人?”陈瑞瑜问道。

    潘千户有些尴尬,低声道:“不是我不留人,前些日子不是说了?这些人都没到过辽东,指望不上,若是弄出些什么岔子来,遇上建奴怕是根本没用,死了人倒没什么,就怕误了事。”

    陈瑞瑜道:“留两个人吧。就看着家,帮着处置那些粮饷,再者就是往山海关送信,就这些差事,别的我不用他们。”

    潘千户不答话,却拿眼瞅着徐维宗。

    徐维宗细细想过,看了二人一眼,却转身出去,隔了会儿进来,道:“说好了,有两个胆子还算大,就他们去吧。”

    此事便算定了,看着陈瑞瑜点头,潘千户也露出笑脸。千户大人的差事,就此便算了了,倒也不急再办什么。

    留两个人在宁远军情所,陈瑞瑜是无人可用,倒真是用来送信的。两个正经的锦衣卫,与宁远那些文官、官兵打起交道,可也算省事。那个张浩平,也得留在宁远,让那个飞鱼服天天在眼前晃着,也不怕他生出别的心思。

    就此三人都轻松了些,相互对视一笑,一时也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陈瑞瑜忽地想起那位千总王瑜,便看向潘千户,问:“大人,适才去办事时,那官儿可知咱们来了多少人?”

    “没问。”潘千户似乎才想起那官儿有些对自己不恭敬,当然,在这个地方,不恭敬也就不恭敬了,还真拿他没法子。

    “怎么想起问这个?”徐维宗笑道:“咱们锦衣卫的事儿,他也不敢多问。”

    陈瑞瑜摇摇头,道:“这么说,他不知道咱们来了多少人。那适才那个营房,便是马总兵招待的了?”

    “也是啊,”徐维宗挠挠头,道:“那马总兵咱们也不认识,这可要承情的。”

    当然是人家“热情”,不然,这么多人来了,那官儿却只给准备了这个小院子,难道都挤在一间房里睡?

    “你也不识?”潘千户大概觉得不可思议,他原本也觉得不对,却以为是这位神秘的少年暗地里做的安排。这也难怪,这不过一月的功夫,这位少年可展示了不少“不可思议”、连想都没想过的可能。

    陈瑞瑜皱了皱眉,道:“锦衣卫......查案,有动过这么多人手的时候么?”

    “人手?”徐维宗道:“你是说像咱们这回的?”

    “甚少,”潘千户回忆道:“也不是说没有过。”

    这话颠倒着说,潘千户怕是也所知不多。

    “你是说那马总兵以为咱们是来......”

    徐维宗这聪明尚未说出,就见那千总王瑜快步走近,满脸是笑,当然,此时可要“坦诚”的多。

    “三位远道而来,也乏了吧?还请赏脸给个面子,在下做东,给三位洗尘,这城东悦心斋可是关城里最好的一家,若是三位有那个雅兴,还可以听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