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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身死

    却说夏侯听完乐进所说,又是喷出一口鲜血,依然昏厥过去。乐进等人大惊,纷纷上前呼唤,夏侯却依然是昏厥不醒。

    乐进眼见此地尚在汉军控制范围之内,不敢多留,使人做个软兜,抬着夏侯径往惟河而退。

    此时江东汉军即已控制了寿春,早有水军谨防安风津渡口。乐进等人不敢往那边去,只得沿着河往西寻觅。终于在一处水流略缓的所在,一一渡过河去。

    夏侯直到将近渡河之时,方才醒了过来,只是昏昏沉沉的,根本无法理事,便是话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他本就是强扶病体,逞强征战。此际连番大败,心中悲愤沉郁,三口鲜血吐出,已是渐近弥留之态了。

    待到魏军凄凄惶惶的过了河,却发现豫州一地的风声也是紧张的很。斥候回报豫州已是被汉军攻破,曹仁大败,连许褚都被太史慈一箭射中,伤了左臂。若不是仗着虎豹骑凶猛,拼死护持,恐怕魏国又要丧失几员大将了。

    此时汉军刚刚得了豫州,尚未来得及清理周边,方始乐进等人得以经过。乐进得报大骇,不敢多停。在一个小县,匆匆补充了些粮秣清水,便是顺颖水而上,向往谯郡而退。

    夏侯经在小县内寻了个医官儿着些草药调理,渐渐清醒过来。眼见乐进布置得当,这才放心。他此时心神俱疲,每夜惊梦不断,实也是无心任事。只是叮嘱乐进,早早将战报报于许都。许都众人都只道是东吴趁火打劫,却不知东吴早已是蜀汉之附骥了。此次北进大战,远不是众人想象般简单,实是计划周密的一次大军略。否则大魏如何能在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是连丢四洲之地。

    如今已全然不是三足鼎立的局势,而是南北对峙了。此刻再无外力可借。只能是各凭国力、兵将的实力来决战了。这些个情报,若是大魏再不知晓,离着灭国之日便已是不远了。

    夏侯忧心如焚,多思辛劳之下,大军已是终于进了谯郡。众人都是松口大气,这次大战。魏国多线作战的恶果,便是中央军精锐,几乎尽皆葬送。每人心中都是灰暗一片,不知前景究竟如何。

    夏侯被安置到一间静室中,派有医官儿日夜看护。这一晚,夏侯服过药后,便又是混混沉沉的睡去,此时药物对他而言,亦不过是静心催眠之用罢了。

    浑浑噩噩之间。突闻阵阵哭声传来,夏侯勉力睁开眼睛看去,却见屋角处立着一人。浑身是血,面目苍白。双目只是望着夏侯,满面的心伤之意。

    夏侯定神看去。不由大惊。惊呼道“妙才。如何是汝?”原来那人却正是在定军山。被黄忠所斩地夏侯渊。夏侯见他只是哀哀地看着自己。并不多言。不由急躁道“汝有话但说。哭些个什么?”

    夏侯渊泣道“主公甚是想念兄长。特使小弟来接兄长往见。小弟心中悲伤。故而哭泣。兄长这就随我去吧。”说着。竟是要上前来扯夏侯。

    夏侯大惊。叱道“汝即已死。如何要我随你去。”急甩手挣脱。却猛地醒来。眼见屋里昏暗阴森。明明灭灭之际。似有无数魂魄飘荡其中。心中长叹一声。已是知晓大限来临。

    提声唤人进来。让其去请乐进来见。不多时。乐进急急冲了进来。眼见夏侯双目紧闭。脸颊深陷。面目枯槁。心下不由悲痛。近身立在榻前。低低唤道“大将军。大将军!元让!元让!!”

    连叫几声。夏侯方才睁开眼睛。眼内一片浑浊。努力定定神。见识乐进。方才微微颔首。喉头间一阵蠕动。乐进急使人先为他进些水。夏侯微微张嘴。饮了一口。却是随即咳出。只是那水中却是隐见粉色。

    乐进心中难过。挥手让人下去。夏侯却忽谦。你且坐下。某大限已至。这便要随武帝去了。只是临走之前。却有几件事情嘱咐于你。”

    乐进流下泪来道“大将军有何吩咐,但请说来,末将定当做到。”夏侯微微摇头,道“今日我大魏实是已至生死存亡之秋,社稷有倾覆之险。你与老夫,俱是当日追随武帝之人,当尽心奉事,少要懈怠。我等俱为曹氏之臣,他人却是不必多加理会。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吗?”

    乐进惊疑,道“大将军之意,是指何人?进愚鲁,实不知也。”夏侯叹口气,顿了顿方道“昔日武帝在时,曾对吾言。司马懿其人可用,但需大大提防。其人心怀锦绣,实有大志。若是我等俱在,他自不敢多有心思。但若我等一日不在,陛下如今又是如此宠信于他,恐狼子野心,终有发作的一天。我死之后,文谦当与子孝子廉等人商议,进谏陛下,司马懿只可用为谋,休叫其独领大军,切记切记!”

    乐进心中恍若惊涛骇浪,哪里想到这般时候,夏侯竟是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夏侯不闻乐进应声,不由叹道“世人皆备其愚弄而不自知。此番出战,固然是我大魏上将凋零,无人可使。但也未尝不是司马仲达,有意使老夫站出来的。今日之京都,早在其控制之下,唯有老夫尚在,令其不敢轻动。今日老夫死矣,恐再无人能压制了。”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此时也是想明白,当日家中下人议论的关窍了。当下便将那日情形说与乐进知道。

    乐进越听越怒,勃然作色道“大将军既是知晓这贼子祸心,怎可让其稳坐京都。若是一旦变生肘腋,我大魏社稷岂不危矣。”

    夏侯苦笑道“吾当日不过京都中一个病痨鬼而已,手中无兵无权,如何办他?当日请令,一为解我大魏之危,二来便也是想要待击退东吴之兵后,挟大胜之威以临。当能再保我大魏三十年太平。哪曾想天不与我,奈何奈何。”

    乐进愤懑于胸,恨声道“大将军不需多虑,末将定当联合子孝子廉,提防此獠,总不叫他覆了我大魏社稷。他若老实不动便罢,如是不然,进手中钢刀,却是饶他不过。”夏侯闻言,点头欣然。

    又道“今日之局,实是危如累卵,文谦回去后,当联合众人上谏陛下,休要做什么议和称臣地无耻勾当。当思武帝创业之艰难,体将士奋战之不易。蜀汉势大,许都置于最前线,已不适合再为京都。冀州城高,广有钱粮,物阜丰实。昔日袁本初曾据为首府,得成偌大基业。可使我陛下迁都至此,一可避开蜀汉锋镝,二可尽毁司马懿在许都的布置,此为完全之策,文谦当力谏之。”

    乐进急急点头道“大将军谋国之言,进当谨记,必不敢轻忽懈怠。”夏侯点点头,又道“至于今日之势,当收缩兵力,重点防御,休要再四面出击,分我兵力。以许都、萧关,太行八径为关,紧守严防。可驱河东之众,以济中原之地。蜀汉新定川中,不及喘息,便连连争战,定南蛮,取东川,伐雍州,战豫州。兵势虽大,然必后劲不足。地广兵稀,兼有凉州韩遂在其后,其利在速战。我于本土防御,以逸待劳。时日一久,其必生乱。我侯时而动,伺机进击。蜀汉可破矣!”

    乐进大喜,道“大将军当真妙策也,某定上谏陛下。他日我大魏屹立中原,当尽为大将军之功也!”

    夏侯此时却已是气息短促,眼中光芒渐乱,摇头道“此只为某于当前之势而论,若是蜀汉尚有变化,则此策无能为矣。汝等当小心一人,其人在彼,万事皆有可能,当顺时而动,不可拘泥。”说着,胸脯已是起伏甚巨。

    乐进急问道“何人?”夏侯喘息着道“柳飞!隐神谷主柳飞!!千万要小心此人,千万千万!”

    乐进心中遽然一惊,脑中顿时显出柳飞温雅的面容,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暗衬若是对付这位主儿,却不知究有谁是其对手。想及此,便要再向夏侯问问,注目之下,却陡然停住。

    只见夏侯大张着嘴巴,双眼灰暗,鼻端早已是没了声息。魏武一代军神,曹魏大将军,威远侯夏侯,便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于谯郡的一间静室内了,享年四十七岁。大魏最粗大的一棵擎天柱,轰然倒下。

    于此同时,洛阳旧宫之中,曹丕正于灯下读者昔日曹cao所著战策,忽觉殿内阴风乍起。抬目间,却见一人于暗影出躲闪。曹丕大惊,呼问是谁。那人却是不答,只是颜面躲避灯光。

    曹丕拔剑而起,追至近前,却见正是叔父夏侯。惊疑之间,待要拽住,却是空空如也。曹丕骇然,收剑疑声问道“大将军即来见朕,如何却不说话?”

    那夏侯只是往暗影出躲去,曹丕不敢再追。见夏侯隐在暗处,对着自己施礼道“臣有负陛下,战败身死,今特来向陛下辞行,但有罪责,自去向武帝请荆。”说罢,已是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

    曹丕大惊,猛然醒来,却是南柯一梦。抬头向外望去,只见天际微现青色,黎明即将到来,天边却有一颗大星,急速划过,只留一道残影入目,瞬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