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以后的几天里，报纸、网络上关于张宏伟的揭、批文章铺天盖地。若干化名客户、若干化名员工纷纷隐形发言，揭露他的丑恶行径；若干的所谓专家、若干的资深律师，也趁机露面打黑拳，混个脸熟，拓展业务，大捞好处。

    张宏伟一个倒栽葱，大头朝下，从知名学者转眼间变成了人神共愤的狗屎。而记者们挖掘素材，掏脏剪辑的本领也发挥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一篇篇稿件极尽煽动鼓惑之能事，甚至不惜捕风捉影，假借化名证人，任意揣测，个个都像是得了郝斯特黄色新闻的真传。

    张宏伟成了看字狂人，不分昼夜从各种媒体上搜集、浏览着关于他的文字，特别是论坛上发的贴子，更是肆无忌惮、脏话连篇。“张宏伟是个大骗子！”“枪毙张宏伟，以谢民愤！”“砸烂张宏伟的狗头！”

    “唯一，我是不是真触犯刑法了？”张宏伟忧心忡忡地问。方唯一望着他干枯倦怠的双眼高声说：“宏伟，不要再看那些无聊的东西了，只要那个大户和代客理财的客户不告你，其他的都是扯蛋！这些记者半夜抡铲子，全是瞎炒。”

    “我老婆这几天把房子、车子、首饰，连她的名牌包全卖了，都抵债了。今天我就准备搬走，每天找上门的记者和客户快把我逼疯了。”张宏伟绝望痛苦地说着。

    方唯一心烦意乱地翻着桌上的报纸，《死多头张宏伟国外炒金爆仓》《地下炒金—张宏伟骗术大揭密》《“黄金之父”的猝死》《数十客户集体诉讼华歌，已掌握后台造假证据》……

    “别他妈瞎翻啦！”随着张宏伟神经质的怒喝，桌上报纸被他横臂一挥，扫落了满地，“我充分感受到了人性之恶！”张宏伟说完，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

    这天晚上，趁着夜幕，张宏伟收拾好家当，准备离去。他站在写字楼的停车场，紧握着方唯一的双手说：“哥们走啦！”

    “宏伟，多保重！天无绝人之路。”方唯一看着搬家的货车渐行渐远，通红的尾灯弱化成了一个亮点。

    方唯一转身回到楼上，贺英正带着人铲去“华歌黄金”几个镏金大字，他站在那里木然地看着。忽然，手机响了，他从裤兜里掏出来接听电话。

    “唯一，你还好吗？”一个久违的声音。

    “童言，你都知道了？”方唯一说着，避开众人，走向楼道深处。

    “今天有些报道提到你和你的公司了，你不会扯进去吧？”

    “应该不会，你放心吧！前一阵子，我梦见你了，在故宫角楼的护城河边上，你告诉我要结婚了，有这事吗？”

    静默之后，又听到了童言的低声细语：“从你家出来，我就和他分手了。”

    方唯一压制住窃喜，气恼地问：“三个月了，你为什么一直没给我打电话？”

    “这也是我的问题。”

    “我不是怕影响你新生活的开始吗？”

    “你怕，我就不怕，你的旧生活不是也要维持和继续吗？”

    “你理解我，我体贴你，俩好人凑一块不容易。”

    “方唯一，少来。你比张宏伟坏一百倍！我真希望这回倒霉的是你，最好把你抓起来。”

    “不禁夸是吧？”

    “这样我还能经常看见你。”

    “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有胆量你问陈瓒去。”童言带着哭音挂断了电话，方唯一刚有的窃喜早已溜之大吉，此刻胸腔里塞满了内疚和忐忑。当他走过华歌黄金门前，只见一把U型钢锁紧扣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