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零章 保卫镇北（一）
夕阳西下，夜幕将要降临，看着慌慌张张后撤的突厥人，郭子仪终于松了一口气，突厥人终于退下去了。 这已经是突厥攻城的第三天了。 五天前，一路拖拖拉拉的突厥西路军终于加快了速度，后面的三百里，他们只花了两天就来到了镇北州城外，还未开始扎营，便即行攻城，首次进攻便投入了五万大军，但没有什么攻城器械，主要就是一些攻城梯，即便如此，一下午的攻城，镇北州也摇摇欲坠，不过在此之后，突厥人的攻势反而一次不如一次，在前一天，登利可汗率军到达之后，攻势才有所加强。 对于出现这种情况，参谋处的判断是，突厥右设绌罗得知了朝廷的援军的消息，害怕后路被断，所以想速战速决，想一鼓作气攻下镇北城，不过第一次攻城虽然出动半数兵力，并且死战不退，付出了两万人的伤亡，却没有攻下城池，又让他对攻城失去了信心，只是在登利可汗的逼迫下，不得不做做样子。 “不知道都督在哪里，我们的城池太大了，兵力不足啊，按照这样的攻击强度，要不了几天，我们就守不住了。”说话的是张龙，他是步兵师师长，如今守城的主力就是靖边军步兵师，只不过镇北州城池宽阔，长度近40里，而步兵师不过一万多人，这么长的城墙，就算加上其他青壮，一丈城墙也不到一个人，而城外的突厥人是他们的十倍，就算有城防之利，恐怕也撑不了几天了。 郭子仪叹了口气，他一直以为自己文武双全，早应该建功立业，功成名就，第一次全权指挥作战，才发现是如此的熬心熬力，现在他对上司许默是越来越佩服了，年纪轻轻便指挥了多次大战，还大获全胜。 “放心吧，张师长，都督用兵，神鬼莫测，必会在最关键的地方出现，不必担心。”郭子仪宽慰张龙道。 想起都督许默，张龙的担忧也少了许多。 郭子仪有对旁边的参谋处主事杨志新道：“杨主事，今日我军伤亡如何？” 杨志新拿出一本小册子，念道：“回郭都督，今日我军上城墙靖边军步兵师八千三百四十一人，各族青壮三万人，分成六十组，每组五十人，刚刚各部上报，今天一战，步兵师阵亡一百七十三人，受伤五百八十人，青壮阵亡八百八十七人，受伤一千三百零五人，消耗箭矢八万枝。” 郭子仪点点头，道：“伤员要立刻送到医站救治，阵亡的兄弟做好登记，阵亡青壮要妥善安置，抚恤立刻发下，不能让他们寒心。” “是，郭都督。” “今天四个方向都有突厥人攻城，不知我们的战果如何？”郭子仪继续问道。 “北面的登利可汗出兵三万，经点算，伤亡约八千，西面的右设绌罗部出兵两万，伤亡约三千，南面是薛延陀和葛逻禄部，出兵三万，伤亡约五千，东面是突厥人和思结部，出兵两万，伤亡六千，合计杀伤敌人两万余人，不过受伤的都被扛回去了，预计受伤的会多一点。” 郭子仪点点头，道：“加上前几天的杀伤，突厥人已经损失了五万多人，参谋处对此有何分析？” “从各个方向的伤亡来看，前期突厥右设绌罗的伤亡较大，但各路敌军会合后就小了很多，后期的伤亡主要是登利可汗的西北路军，不知道登利可汗现在有什么想法。”杨志新笑道。 郭子仪哈哈笑了笑，道：“通知骑兵是做好准备，明天待突厥人退兵之时，骑兵师从北门杀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张龙大声笑道：“好，也该给他来一下了，他娘的，这几天突厥人撤退的时候都大摇大摆的，以为我们不敢出城怎么的？” 笑了两句，郭子仪继续问道：“各路援军有什么消息？” “天机阁传来的消息，河东军四万余人已经在王大帅的亲自率领下出了长城，都是骑兵，预计还有三天就能赶到，朔方军也已经出发，他们的目标是直捣突厥右设绌罗的老巢，其他几路援军暂时还没有消息。”杨志新答道。 郭子仪一拍女墙，喝道：“传令下去，晚上小心戒备，小心突厥人偷城，各部值班军官必须到位，晚上本将军要巡查，一旦发现问题，严惩不贷。” “是，郭都督。”杨志新不敢怠慢，记录了命令后赶紧下去传令，由于城墙上的城楼还没有修好，所以指挥部都是设在城下。 这边唐军在庆幸今天的胜利，那边突厥人就该哭了。 “混蛋，就知道保存实力，腾格里是不会饶恕你的。”气势汹汹中，登利可汗闯进宽阔的汗帐，狠狠将金头盔掷在地上骂道，身后还呼啦啦跟着一群大将。 “可汗息怒。”见登利可汗大发雷霆，众大将连忙跪下请罪。 登利可汗咕噜噜灌下一大口马奶酒，任由白色的酒渍从嘴角流出，恶狠狠道：“来人，给他们传令，明天必须全军压上，唐军也是伤亡惨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谁要是再想着保存实力，本汗决不轻饶。”说着把金酒壶也嘭的砸在地上，几个靠得比较近的大将都溅了一身马奶酒。 自有人去传递命令，登利可汗发了一通火，看到地上单膝跪着的大将和各部落首领，心里涌起一种无力感，二十万大军，攻打一座只有不到三万人防守的城池，竟然损兵三成还无法攻下，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态度问题，是因为这帮人阳奉阴违，没有把他这个可汗的命令当回事，但这不是靠发脾气能解决的，他发现自己对此毫无办法。 “你们都起来吧？都回去吧，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各部全力攻城。”登利可汗武力的摆摆手道。 首领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登利可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很快，十几个部落首领就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几个登利可汗本部的大将，分别是万夫长阿史那格明、万夫长多蒙、万夫长巴拉图、万夫长巴察尔和近卫军万夫长伊立布。 登利可汗来到自己的汗座上坐下，道：“今天各部伤亡大吗？” 阿史那格明是老将，他率先答道：“今天我们是拼了老命了，出了两个万人队，至少有三千儿郎不能回牙帐了。” 登利可汗的心在滴血，仅仅今天一战，就有三千以上的突厥勇士丧生，这些都是汗庭的人马啊，他沉着脸问道：“其他各部呢？” “右设那边估计有一千以上，葛逻禄人和薛延陀人也差不多，比我们少多了。”巴察尔小声道。 登利可汗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有侍卫进来禀报：“可汗，契苾部首领契苾巴尔古特求见。” “他又来干什么？来向本汗哭穷吗？给我赶出去，待攻下镇北州，自会将部众还与他。”登利可汗不耐烦地挥手道。 侍卫正要出去，阿史那格明阻拦道：“慢！”接着道：“可汗，您不妨见一见这个巴尔古特，他如今虽部众尽失，毫无根基，但手下毕竟还有万余人马，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可汗只需好言宽慰，就能收为己用，何乐而不为呢？” 登利可汗想了想，说得有道理，便命道：“好，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年约三十多岁、身材高大却一脸愁容的巴尔古特进了大帐，对着登利可汗施了一礼道：“契苾拜见伟大的可汗。” 听了阿史那格明的一番话，登利可汗的态度也好多了，他笑着道：“巴尔古特来了，来，坐下，喝杯马奶酒解解渴。” 巴尔古特受宠若惊，本来就弯着的腰更弯了，从一个侍女手里颤抖着接过杯子，小心的啜了一口，红着脸在一旁坐下了。 巴尔古特的表现全部落在了登利可汗的眼里，他对这个懦弱的男人更加的轻视，听说他的老婆和他的弟弟私通，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对草原人来说，被人抢走老婆也是耻辱，但比起老婆红杏出墙却轻得多了，那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嘴角一翘，道：“巴尔古特，你的人马准备的如何了？” 巴尔古特高大的身体颤了颤，差点把马奶酒给抖了出来，道：“回禀伟大的可汗，巴尔古特没用，自从我的营地被卑鄙的唐军袭击后，士兵就不断逃亡，现在只剩下一万人了。” 废物！登利可汗在心里骂道，一万五千人一仗没打，已经逃跑了三分之一，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这个首领的，尽管心里很鄙夷，登利可汗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安慰道：“不用担心，告诉你的勇士们，他们的家人就在镇北州里，只要攻下镇北州，就能和家人团聚了，汉人劫持他们的家人就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军心，我们一定不能让汉人的阴谋得逞。” 巴尔古特大喜，他站起来躬身道：“多谢伟大的可汗，我回去一定好好准备，明天全力攻城。” 登利可汗满意地点点头，道：“好，你去吧，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本汗。” 巴尔古特连连鞠躬，慢慢退出了汗帐。 “嗤—哈哈”，巴尔古特走后，阿史那格明等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突厥第一勇士巴拉图大笑道：“这个废物，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夺回部众也是别人的。” 阿史那格明道：“可汗，汉人有句话叫做，天予不取，必有其咎，这是腾格里送给可汗的礼物，如果不收的话，腾格里会不高兴的。” 登利可汗深以为然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