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英雄和暴君
“咳！咳咳！混……混蛋！是……是谁干的？这种事情……咳咳！咳咳咳！” 在手下的搀扶下，康拉德狼狈不堪的爬上街道。当马车被麒麟轰飞的时候他就坐在马车里面，而等他注意到的时候，马车已经轰隆的落到河里。全靠手下们的拼命抢救，康拉德才得以在马车沉没前逃出来，不过却全身湿透，此刻他一边缩着肩膀，一边在寒风中不断打着冷颤。 “是谁……谁干的这种事！给我站出来！我要把他绞死吊在城门上！” 康拉德发出恶毒的誓言，不过光着一只脚、全身湿漉漉、头发眉毛沾在一起、肩膀上还挂着一根海藻的可笑模样，实在让他的威胁效果大打折扣。人们以说不出畅快的神情看着这位平时作威作福的恶棍头头，然后很有默契的一致让出条道路。 然后，那位散发着nongnong杀机、压得私兵们不敢动弹的黑发青年，就出现在康拉德的面前。 “就是你吗？混蛋，我要宰了你……”康拉德挣脱手下的搀扶，气势凶凶的向麒麟走去。 但当麒麟回头望来的时候，那双似曾相识的凶暴黑瞳却在一瞬间唤醒了他脑海中的某个映像，康拉德当即惨叫出来。 “哇啊啊啊啊！”康拉德连滚带爬的躲到私兵们的中间。 “是你！你……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快走开！快从我的眼前消失！” “喂喂，太无情了吧？好歹我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麒麟轻笑起来，一边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不过这算什么来着？孽缘？” “啰嗦！现……现在和那时候可不一样！我……我不怕你了！喂，你们！快去把他给你宰了！”康拉德向私兵们命令着。 然而，接到命令的私兵却迟疑着没有动作。私兵们你望我我望你，用目光互相推诿着，任凭康拉德在那里大吼大叫，始终没有人敢再向麒麟举起武器。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一群胆小鬼！这样也算是宰相府的护卫吗？还不给我上去把他干掉！不然回去后我就让叔叔解雇了你们！” 即使康拉德这样说，也没有半个私兵作出回应。虽然宰相府的工作确实让他们留恋，但再怎么样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私兵们以心惊胆颤的目光瞄着几名瘫在地上的同僚，而这时候麒麟却扬起嘴角，以轻快的步子朝这边走来。 没有人敢阻止麒麟，私兵们如同分开潮水般的自动退开，而躲在中间的康拉德一下子就暴露在麒麟的面前。 “你们干什么？快……快回来！回来保护我啊！”康拉德惊惶失措的招呼着护卫，而当他目光转回来的时候，麒麟已站到了他的面前。 康拉德发出一声惨叫坐倒在地上，浑身抖颤不已。麒麟低头看着他，皱起眉头，感觉好像吃苹果时突然看到一条虫子似的恶心——大荒村的人尊敬强者，但并不是单纯的崇拜力量，具备勇敢、坚毅、执着等品质的人，都会得到他们的敬意，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眼前娘娘腔的贵族公子无疑是最恶劣的反例。麒麟一边惊讶着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男人，一边在心里涌出一股不可思议的杀意。 就像爱美的人无法忍受出现在视野里的丑陋之物，那是一种没有道理可言的破坏欲。 麒麟伸手捏住康拉德的脖子，像小鸡似的把他提起来。 感觉到麒麟的杀意，康拉德惊恐的瞪大眼睛，双腿乱踢，但麒麟的手却如同钢铸般捏着他的脖子，毫丝不动。 麒麟以冷冷的看着康拉德，在犹豫要不要放纵这股杀意。 私兵们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瞄着麒麟，生怕引起他的注意，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民众们则个个兴奋得满脸通红，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麒麟和被他捏在手里的康拉德。对他们而言，这是祈盼太久的正义。 伊利以叹息的目光看着麒麟，他更希望麒麟能冷静行动，但以他的身份和立场，实在没有冲出去阻止。 这时候的康拉德，已经被施加在脖子上的力道给憋得满脸通红，两眼翻白，嘴角也冒出口沫。而看到这说不出丑陋的模样，麒麟也作出了决定。 麒麟缓缓收紧五指，但就在这时候，从身后响起了一个他没听过的女声。 “请等等，伊斯埃雷公子。” …………………… “请等等，伊斯埃雷公子。” 一个没听过的女声在背后响起。无法忽视对方的称呼，麒麟停下动作，回头望去。 站在民众前面一点位置的，是一名容貌清秀的女子。她披着一件绢制的披风，右手则挟着几册资料，看上去似乎正处理什么事的途中。但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却透过戴着银质眼镜，无言注视着麒麟。不知为何，麒麟感到一股奇妙的压力。 “……你是谁？”麒麟问出来。 “我是宰相府的秘书官，您可以叫我蒂安娜，公子。”自称“蒂安娜”的女子，以毫无破绽的恭敬态度回答着麒麟。 “宰相的秘书？”麒麟皱起眉头，并指出。“你搞错了吧？我可不是什么伊斯埃雷公子。” “您说笑了。您的衣扣上有着‘宝剑勇翼’的纹章，那可是除了伊斯埃雷家的人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使用的权力。” “……宝剑勇翼？” 在蒂安娜的指示下，麒麟才注意到衣扣上面的细小图案。那是由一左一右两只翅膀和中央的一把宝剑构成的图案，称为“宝剑勇翼”，是伊斯埃雷家独有的家纹，也可以说是拉维利斯王国知名度最高的纹章。 “原来如此，你观察得还真仔细啊……”麒麟苦笑起来。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小小的细节吧？ “不过我不是伊斯埃雷家的人，只是暂时住在公爵府上罢了。”麒麟声明道。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杀害你手上的那位吗？”蒂安娜询问着麒麟。 她的音色并没有冰冷的感觉，也不带有任何胁迫的口吻，就像平常谈话般的淡淡询问，但麒麟却没办法不回答。 “……你有意见吗？”麒麟粗暴的摇晃着手里的贵族少爷。因为康拉德在蒂安娜出现前已陷入昏迷，所以也没办法做出什么反应。 “他的身份，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吧？”蒂安娜依旧是那付淡淡的表情。“当众杀害恩布利昂家的公子，就算有任何理由，我也不认为这是一件明智的行为。最坏的情况，或许会当即引发恩布利昂家和伊斯埃雷家的斗争，造成血流成河的结果，您希望如此吗？” “我说过，我和伊斯埃雷家没有关系。”麒麟皱起眉头。 “和你个人的意愿无关，既然穿上这件衣服，您就代表着伊斯埃雷家。”蒂安娜扶了扶眼镜，再次确认道。“请问，您要杀害恩布利昂家的公子吗？” 随着蒂安娜的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麒麟的身上，而麒麟却沉默着没有回应。 （接下来，他会怎么做……）蒂安娜以过滤了感情的目光打量着麒麟。虽然她已经挑明了厉害关系，但从麒麟身上散发出的烈气却有增无减，就连四周围观的人群脸上也露出不安的神情。（他是想破斧沉舟吗？如果在这种时候挑起和伊斯埃雷家的斗争，对计划可是百害无益……他是头脑简单的笨蛋？还是，完全不清楚王国目前的情况？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或许就不该用这种方法刺激他……） “……算了。”就在蒂安娜暗自皱眉的时候，麒麟突然放松了体势，顺手把康拉德甩了过去。“反正只是这种程度的家伙，怎么样都没关系。” （……马上就恢复了冷静？）蒂安娜根本没看地上的康拉德，却对麒麟的干脆态度感到惊讶。（并不是那种会纠缠于感情的类型，正确的判断和迅速的行动，还有……）蒂安娜的目光扫过私兵们脸上的畏惧神情。（这种程度的武力。伊斯埃雷家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扎手的人物？如果这起事件不是偶然的话，这是否代表着……‘无冕王家’终于也要有所行动了？） 蒂安娜注视着麒麟，希望能从麒麟的表情上找到些线索，然而麒麟却不再看她，而是转向私兵们发施号令。 “杂碎们，带着地上的拉圾，给我马上消失！” 在麒麟的喝斥下，吓破胆的私兵们匆匆架起被敲断手脚的同伴，还有那位瘫在地上、四肢抽筋的贵族少爷，看也不敢看麒麟一眼，爬上马狼狈不堪的逃了。 目睹私兵们仓惶逃窜的背影，人群中悄然间发出盛大的喝彩声，在他们的记忆里，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站出来给予这伙为非作歹的暴徒以制裁。再听到蒂安娜提到伊斯埃雷家的名号，民众们看着麒麟的目光顿时热烈起来。 （原来如此，民怨已经累积到这种程度了吗……）蒂安娜把民众的反应收入眼底，决定回去后立刻向上司提出谏言，但在这以前，她更想知道麒麟的底细。 “伊利埃雷公子，在临走前，我可以请教您的名字吗？”蒂安娜以恭敬的语气问道。 “我的名字是麒麟，秘书小姐。”麒麟嘴角拉出桀骜不驯的弧线，对着蒂安娜毫不避讳的放言道：“麻烦替我转告你的上司……如果他对今天的事有什么不满，冲着我一个人来就好了，要是敢把伊斯埃雷家的人牵连进来，我保证他会后悔的。” （果然，他对王都的情势并不清楚，是从外地来的人吧？那有这种态度也就不足为奇……但他的身份和行动力却是威胁，今后必加以注意，不要让他成为妨碍计划的要素……）蒂安娜在心里给麒麟贴上了“危险人物”的标签，不过却并没有把这类幼维的威胁放在心里。 “我记下来了，麒麟公子，由于还有公务处理，我在这里先告辞了。” 蒂安娜向麒麟轻轻鞠躬后，便转身向着停在后方的马车走去。而慑于其身份，人群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道路。 （伊斯埃雷，无冕的王家……要掌握这个国家，那个家族果然是无法避开的障碍呢……本来还期待它能再多沉默一段时间的，但有那位青年在，恐怕情势很快就会发生变化吧，必务在这以前拟定对策才行……）离开人群后，蒂安娜的思绪依旧没有中断，她在心里仔细评估着麒麟的出现对计划的影响，以及如何对应由此而来的种种后果。 就在她把着扶手登上马车的时候，身后的人群突然响起盛大的欢呼声。 蒂安娜惊讶的回头望去，看见的是那位青年被众人拥簇在中央的热闹场面。成百上千人的口里欢呼着“伊斯埃雷家的勇翼”、“我们的英雄”等口号，巨大的声浪几乎整条街道都能听到。街道上的人们纷纷停下动作，好奇的望向欢呼的方向，更有不少人被这股热烈的气氛所吸引，朝着拥簇着麒麟的人群聚过来，霎时间就形也了宛如万人游行的浩大声势。 蒂安娜无言的看着沸沸扬扬的街道，然后紧紧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