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妄之灾
“小皮球，香蕉游，满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 秦青峰跟着“自己”的身影飘了出去，来到了村后的一颗老桐树旁边。 只见自己像记忆中的那样，在树后一根凸起的根茎旁边稍微的挖了几下，记忆中的铁盒子便是露了出来。 自己跟谢维维小的时候没什么别的朋友，两个人在一起能玩什么？最简单的跳皮筋也要三个人啊，但是两个小孩子还是想到了办法，把皮筋系在了这老桐树上，另外一个人撑着，这样的话只要两个人也可以玩这个小游戏了。 “小皮球，香蕉游，满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记忆中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秦青峰仿佛看到了两个小朋友在老桐树旁边开心的跳皮筋。 一眨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啊，仿佛才是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已经年少不再，长大成人了。 …… “呼～呼～” 秦青峰用力的吹了几口气，把这铁盒子上面的土给吹掉，现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一个糖果盒。 在没有怡口莲、徐福记的年代里，对于孩子来说，一盒哪怕是没有什么品牌的酥心糖也是极大的奢望。 隐隐约约记得那是在一个下午，两个人在一起聊的什么玩的什么都已经不记得了，这盒糖果是怎么来的也是记不得了，只是能想起自己拿出这歌糖的时候，但是也就是五六岁的“维维”脸上那腼腆的笑容。 即使糖吃完了，这铁盒也是舍不得扔，后来秦青峰便是把这盒子埋在了老桐树的后面，成为了两个人的“秘密”。 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或者想送给对方的东西，都会藏在里面，暗号就是“小皮球”。 虽然很多年没有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了，秦青峰还是郑重的把“信” 放在了里面，准备再埋起来。 可能是因为时间太长了，虽然说这里没什么来，但是多年的风沙侵蚀下，这土层的厚度早已被削了一层又一层，自己不挖出来还好，挖出来以后想再埋进去倒是有些费劲。 试了两次，确实是埋不了，秦青峰就把盒子拿出来，随手找了个粗壮的树枝就开始挖了起来。 “咔！” 一声脆响，树枝怼到什么东西折断了，秦青峰打量了一下深度也够了，便是用手把小坑里的随土舀了出来，也是碰到了小坑底的那个东西，把上面的泥土打掉，露出了原来的面目。 树根！！！ 一段纹理神似人脸的树根！！！！ 褶皱纵横，仿佛双目紧闭带着满满的怨气与阴暗！！！ …… 但是，如果不是遇到这种状况谁会在意一段形状奇特的树根呢？尤其是在小男孩初次表白的时刻？ whocare？ 谁会在意？ “不要啊！！！” 秦青峰喉咙都喊的破音了，但是“自己”还是背对着这里小心翼翼的掩埋那个已经是锈迹斑斑的铁盒，丝毫都没有听到。 “自己”也没有看到，那“太岁”在被掩埋的便宜了，两个看似木然的眼睛里恶意闪过，“自己”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山形的印记，没有丝毫的感觉。 …… 时间过得很快，终于到了接受审判的日子，469分，比二本线还要低一分，英语得了可耻的37分。 秦青峰没有去问谢维维的得分，心里清楚过一会就会传过来的，有种比记者更敬业的人群，无时无刻的传播着附近的鸡毛蒜皮，这群人是“mama们”。 秦青峰也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谢维维，那个自己心灵深处的女孩子。 自己表白也只不过让她徒增烦恼吧…… 刚考完试把信埋进去那天就已经是把手机短信编辑好了，因为害怕面谈的话，自己又会变成那个连自己都会嫌弃的懦弱的男人。 “小皮球，香蕉游，满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这是两人以前的暗号，她还记得吗？她会看得懂吗？ 不知道，现在也没必要知道了，自己跟她的生活一直是交织在一起的，不过那也是以前了，从现在开始，会渐行渐远…… …… 不想，就这样， 悄无声息； 不想，就这样， 我和你， 抱憾分离， 再无交集 …… 秦青峰趴在床上，双手插在脑后，好像彻头彻尾的投降一样。 “老头子，小峰没事吧？”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哦哦，对了，小维考了573分，稳稳的重点了，真有出息。” “谢家的小闺女啊……” “嗯？” “你别管了……” “又是我别管了，你自己也不管……” …… 573吗？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算了吧，那就这样吧，还是把这一切都放在草稿箱吧…… …… 一大早，才四点多钟，不到五点，天蒙蒙亮，秦青峰就爬了起来，看见扛着锄头准备出门的爷爷，便是说道：“爷爷，今天我跟你一起下地。” 爷爷看了看秦青峰，布满褶皱的老脸露出了笑容，笑呵呵的说道：“好吧，那咱们走吧。” 秦青峰摸了个外套抓起门后的锄头就跟着爷爷出门了。 爷爷今年六十五了，如果是城里的老头早都该整天喝茶遛鸟了，但是秦青峰从后面看来，爷爷的背虽然有些佝偻了，但是脚步轻快，稳若泰山，一步一步充满节奏感，跟自己的父亲也不会差太多。 自己多少年从来没有干活农活，不过好在已经过了水稻收割的日子了，现在田里的工作无非就是整理整理水田，收收尾，简单，轻便。 “小峰啊。” “嗯？”秦青峰听见爷爷在叫自己，抬起头看去，只见爷爷抬头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水田，双手拄着锄头，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高大，好像连背都挺拔了起来。 “你看看这田。”爷爷伸出右手向侧边一指，接着说道：“你知道咱们这块田能种多少拢稻谷吗？” 秦青峰不知道，更不知道爷爷想要说什么，只能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嘿嘿，我想你也不知道，咋们这块田，从这一侧的地界走到那一头是十七步，你个子高一点可能十六步就行了。”爷爷边说边摸出烟袋来，点火，深深地抽上两口，接着说道：“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五十四拢。” “咱们俩祖祖辈辈都是在这里生活，我跟你爸对田里的事情跟家里没什么两样，一清二楚，你别看他整天上工早出晚归的，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都清楚着呢。” 秦青峰看着爷爷在那里吞吐着烟圈，静静地听着爷爷继续往下说。 “知道我跟你爸为什么想让你好好读书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啊，秦青峰脱口而出，说道：“想让我出人头地。” “吧嗒～吧嗒～”又抽了两口，爷爷慢吞吞的说道：“那为什么要出人头地呢？” “这个。。。。”秦青峰有些弄不明白爷爷要说什么，有些教科书式的问题有着教科书般的明确答案，就好像“青少年是祖国的花朵”一样，“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报效国家”，但什么才是出人头地？谁去想这些呢，谁又在意？到这个份上只能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哎……”爷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这是咱家对你的期望，其实不是啊……” “笃～笃～”，一袋烟已经是抽完了，熟练的把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将残余的烟灰磕出来，然后缠起来，熟练的别在后裤腰上，做了几十年的动作行云流水，信手拈来，接着说道： “我只有你爸，你爸只有你，咱们家几代单传，世世代代都是在田里，以田为生，日子过得也挺好。” “知足常乐，不奢求大富大贵，也就谈不上什么出人头地，这样的日子是我们向往的，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生，我们值了，但是，你还小，你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们只是想当你发觉你想要的是那种大富大贵的生活的时候，不至于没有能力去实现，让你好好读书，只是让你有更多的选择啊，不要想考试的事情了，事已至此，怀揣着希望等待便是...” “以后啊，做什么事都不要怕，你还有这里的土地，还有....咱们的家啊...” 秦青峰看到爷爷正注视自己的眼神，虽然说年纪大了，但是依然澄澈，漆黑如墨，没有半点的浑浊，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懂过自己这个整天笑眯眯的爷爷，甚至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过自己老爸真正的样子。 爷爷看着秦青峰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又露出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皱纹纵横的老脸像一朵绽开的菊花一般，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 说话间，爷爷便已经是把锄头扛在了肩膀上，向着田外走去，秦青峰赶紧收回思绪，跟着爷爷向着走去。 ...... 此时在家里，“秦青峰”看着mama中正在那里摘菜，爸爸倒是没有去上工，反而蹲在门槛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孩子他爸，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家小峰这几天有些不对劲？”半天的沉默，终于是被mama打断了。 “秦青峰”虽然很享受看着爸爸mama的时光，虽然他们并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是，听见mama这样说，也是感觉有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于是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爸爸沉吟半天没有说话，一会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向着里屋走去，说道：“没事，做饭吧，咱爸跟小峰都快回来了。” “没事、没事、没事，你就知道没事，什么事也不问....” 把mama的絮絮叨叨甩在脑后，“秦青峰”跟着爸爸向里屋走去。 “吱~” 很奇怪，几乎不会进自己房间的父亲竟然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进了自己的房间！ 只见他拿起书桌上的老式“诺基亚”，点开，看了看，然后一脸苦笑，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哎，真是没出息，胆子小成这样....” “秦青峰”把脑袋凑过来，看到页面在草稿箱上，收件人“小维”，内容“小皮球，香蕉游，满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额，秦青峰想起来了，自己把信埋了以后，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啥，就把两个人以前的“接头暗号”编辑成了短信，但是，想想又觉得太幼稚，就一直保存在草稿箱里没发，自己都忘记了。 “叮！” 在“秦青峰”惊异的眼神中，父亲把短信发了过去，然后一脸的笑意，走出了房间，留下了一脸懵逼的“秦青峰”。 ..... 或许，爸爸是看不惯自己的儿子畏首畏尾的吧，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