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两难的选择
此时，在无极城的城墙下，梁军似乌云般席卷而来，掠起漫天的烟尘，在朝阳的漫射下，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 无极城三面环山，在守城上占有地理优势，想要破城而进的话，只有在正面强行攻破，舍此以外再无他法，这时候飞云军已经兵临城下，大军在城墙下一字的摆开，似是做好全力一战的准备。 骤眼望过去，飞云军泾渭分明的分为五路，分别是左右两翼、前后两军、以及位于其内的中军，这五路人马披金持锐稳步推进，仿佛是开闸的洪流一般，那扑面而来的沉重压力，都似乎压的城墙摇摇欲坠。 左右两翼各有新军一万，分别由一位神武军校尉统领，负责攻打城门两侧城墙，但主要是以牵制为主，并非是攻城的主力部队。这样的重任自然是由前军负责，浩浩荡荡足有三万人马，几乎是新军的一半兵力，而且梁三疯慎重起见，更是安排两位高手作为统领。 站立在前的是一位体型壮硕的大汉，此人似山岳般掠地而来，就那么静静的屹立在城前，就给人一种极大的压力，仿佛是只要此人在，任何的攻击都是怡然不惧。 另有一位中年人被簇拥当中，此人背负箭囊手挽长弓，虽然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一张脸四四方方的，看似是平淡无奇，可那一双眼睛在微微张开时，却有似鹰一般锐利的目光。 这两人虽然是并不简单，可是面孔却颇为陌生，在无极城被困两月有余，当中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但却几乎是没有人见过这此二人，显然是初来乍到此地。 另有两万新军作为后军，由副将军梁无常统帅，在上一轮发动攻城战时，由于他的指挥失利，落的损兵折将不胜而归，显然已失去主将的信任，堂堂元体八层换血境的高手，如此重要的一场死战，居然被排出在主力阵容以外。 中军居于正中最为重要，虽然论起兵力五路最末，也不过区区三四千人，但论起战力却是最强，神武军都可以一当十的，别看中军兵微将寡，但其战力足顶雄兵七八万。 在城头上，守城的将士俯视城下，心里却是无不惶惶，不论是士气亦或战斗力，无极城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若想守住城池怕并非那么容易。 幸好无极城只有一座城墙，完全可以集中兵力于一门，否则岂能坚守两月有余？不过若想依靠那四万战力有限的新军，以及仅存的二千神武军守卫城池，在兵力上还是有些捉襟见肘，情况显然是不容乐观。 紫云烟披着金色战甲，在几位部下的簇拥下，正按剑扶在墙垛上，一双利目在城墙下远眺，似乎是想在敌军当中寻找梁三疯的踪影。 虽然距离并非很远，可是天地间一片朦胧，城下敌军宛若一片乌云，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却是很有有什么发现？ 不过，虽然没有看到梁三疯，但在飞云军打头阵的两位将领，却让她心里不由的一沉。 “紫将军，那是石天龙，飞云城的礼部司马。” 万苍松上前伸手一指，铁守山等人顺着手指方向望去，却看到的是一位铁塔般的大汉，此人屹立在城墙下，气势极为的不凡，显然并非他们可以对付的。 “冒顿哲别，此人不但是飞云城第一神射手，而且精通排兵布阵，位居军部司马。” 万苍松脸上的神色有些发苦，作为无极城的三朝元老，对于老对头的飞云城，他当然是颇为的熟悉，这两位司马的名头不弱，他不可能是不认识。 铁守山等几位校尉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脸上的沉重神色，这两位本在飞云城的司马突然出现在战场，可见飞云城的援兵已至，形势似乎要超乎想象的严峻。 只是他们几位都没有发现，正在眺望远方的紫云烟神色一动，眉头却不由的轻蹙起来，她赫然发现坐镇于中军的梁三疯，然而这却并没有什么，却真正让她动容的是梁将军的身旁，那是一位并不起眼的清癯老者。 赵乘风，飞云城外务使，元体九层的高手，有此人在战场助阵，再加上石天龙和冒顿哲别两位高手，任凭是紫云烟如何沉得住气，心里也不由的一沉，她已经失去必胜的把握。 此战若败，该当如何？ 虽有敌兵数万人，但以他的修为若想逃走，却并非是不无可能。 可是，在狭谷当中的易天，紫云烟岂能舍弃？ 在从小开始，她就是为此人而生，一直到生命的结束。 这些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并不会让她沉浸其中。 紫云烟的心里很清楚，她是无极城的三军统帅，不但不能有任何气馁，而且更不能显现出悲观情绪，否则无极城是必败无疑。 “烈长空、宋世雄听令！” 紫云烟强压住情绪，沉声下令道：“你们两位，各领神武军三百，以及新军六千，务必守住东西两侧的城墙。” “是！” 宋世雄和烈长空轰然应是，上前抱拳领命，就此退下准备去了。 宋世雄原本的任务是守卫城主府，但却在四更时分，接到紫云烟的军令，让他立即撤离城主府，领兵赶到前线守城。 这一道军令，宋世雄即便再迟钝，也是可以察觉得到，少城主已被私下转移，城主府当然不必再守。 他虽然在修为上差一些，但却胜在年轻天资高，立即被紫云烟委以重任，负责守卫侧面的城墙。 至于长枪营校尉烈长空，自然是白展玉的心腹手下，怕在关键时刻未必用得上，不过现在的无极城，可堪一用的人已经屈指可数！ “石担当，听令！” “你领神武军八百，以及新军一万，务必守住城门。” 紫云烟的神色威严，继续下令道：“铁守山，听令！” “你领神武军一千，以及新军两万，作为守城的主力。” 石担当和铁守山对视一眼，两人双手一抱拳，轰然领命退下。 “万司马！” 工部司马万苍松，乃是六部首辅，紫云烟并无权命令，只得商量的语气道：“其余的老少妇孺，只要还有一把力气的，都交给你来调度，务必要保证防御工事。” “紫将军，老夫定不辱命！” 万苍松只说了一句话，就转身的退了下去，不过这一句话的分量，也许只有他心里明白。 城墙已经是岌岌可危，百姓们饿得头昏眼花，哪里有力气修筑城墙？而且最为棘手的问题，是没有昆石来加固城墙，只能是拆东墙补西墙，想尽一切的办法，只求能扛过今日一战。 城墙上开始调兵遣将，正在进行守城的部署，但在城墙下的飞云军，却似乎是并不急于发起攻势。 那石天龙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在城墙下开始埋锅造饭，先是架起十几口大锅，点燃柴火开始烧水，十几头低价独角羊被赶上来，火头兵们开始杀羊煮rou。 不一会儿，四处是炊烟袅袅，大锅里的rou汤翻滚，一阵浓烈的rou香味飘出，被轻风徐徐的送上城墙。 这一下，似是在平静的湖里投进一块石头，守城的将士立即的哗然，贪婪的吸着rou香味趴上墙垛，眼睛却直勾勾落在锅里的rou汤，喉结滚动干咽唾沫，其情其景让人望而心酸。 无极城断粮已经半月有余，将士们长期得不到补给，已经是饿得皮包骨头，妇孺百姓也是头昏眼花，能拿动柴刀的十不存一，已经到崩溃的边缘。 石天龙昂然走上前，朗声说道：“城里面听着，本将知悉城中缺粮，尔等已经饥饿难当，特此备下rou食以供享用。” 说到这里，他冷目威严的环顾左右，厉声下令道：“诸位将士听令，但凡无极城下来吃喝的百姓将士，都可以算是自家兄弟，众军都不得为难，更不得无端枉杀，否则军法重处。” 话音一落，在他背后的将士齐声应道：“是！” 在城墙上，不论是士兵亦或百姓，俱都是面面相觑，虽然是肚子饿的咕咕乱叫，但却不知道飞云军搞什么鬼？也没有人敢私自下去就餐，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大锅，哈喇子顺着嘴角流下来。 守城士气本就低迷，可是经过这一出戏，仅存的斗志几乎丧失殆尽，守卫城墙的将士和百姓们，此时只想下城去饱餐一顿，哪怕吃饱以后被砍掉脑袋，也估计都是心甘情愿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守城。 紫云烟的心不由一沉，转眼望向旁边的万苍松，却发现他的神色同样难看起来，显然是洞察到对方的诡计。 石天龙外表粗犷，看似五大三粗的莽汉，但他能成为飞云城礼部司马，显然并非是无脑匹夫，而且是恰恰相反，此人极为工于心计，若不然会设下此等毒辣计谋？ 无极城已经断粮数日，敌我双方都是众所周知，但只有石天龙利用到此点，在城墙下架锅煮rou，俨然做出送吃送喝的姿态。 这时候，只要出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会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到时候满城将士百姓蜂拥而去，人心的防线就此坍塌，无极城便就不攻自破。 这是阳谋，倘若强行的阻拦，必然要失去人心，无极城怕也守不住；但若是放任不管，怕迟早会出现勇于吃螃蟹的第一人，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这是两难的选择，紫云烟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