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狱中情
在老白的提点下，暂时放下仇恨的朝晖渐渐敞开了心怀，曾经的美好霓梦又再次照进了这阴霾的空间；一番醍醐灌顶之后，也让朝晖觉得茅塞顿开，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方向，重新调整的他开始在狱中啃起了各种“大部头”。 除去浮躁的朝晖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能真正沉下心来，连注册会计师之类的书籍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对未来的期望转化为对知识的追求，而知识又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思想源泉，让他去深度挖掘事物的规律。 大量的阅读果然是进入另一个天地的窗口，他开始遁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不同于资本刀客宏大的刺客梦境，他变成一个上下求索的小人，深入企业的肌理，日夜钻研其内在逻辑，挖掘市场中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穿越无数冗杂的沉珂，逐渐发现了一个又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他时而自言自语，时而拍腿感叹，合上书本，不再踌躇满志，只是眼神深邃，仿佛能透过四面的高墙望见未来。 从小学业平庸的朝晖，竟在半年之内，通过了不少财会、司法方面的考试，并做了大量未来规划和设想的笔记，他已慢慢蜕下了草莽刀客的江湖气，开始形成自己的投资逻辑和运作理念。 看着朝晖在预想的道路上前进，老白很欣慰：“这小子比我看《花花公子》还着迷”；而朝晖也很感激老白这位前辈，在生活中给予他更多关照，两人亦师亦友互相慰藉这段狱中的岁月。 但是朝晖渐渐发现，本应正当壮年的老白的确算是个老人家，他的夜不能寐其实是因为过度疼痛而起，朝晖总是希望送他去好好看看：“有病就要好好治啊”，可是老白总是笑着婉拒，这让他十分不解。 直到有一天常失眠的老白躺在床上，怎么都叫不醒，朝晖吓坏了，赶紧背着他送到了医护室：“医生，拜托你们无论如何给他好好看看，把他治好，他这样这不是一两天了”，然而医护室的人摇摇头告诉他：“不可能”——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老白早已身患绝症，已是癌症晚期。 了解情况后朝晖彻底愣住了，没想到老白的病情是这样的情况，原来一切都有预兆。 一连几天他都担心不已，正当他觉得老白此去可能凶多吉少之时，没想到外头一阵喧哗：老白又回来了！朝晖又惊又喜，冲向人群高兴的拥抱了老白。 但一会儿朝晖就觉得不太对，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好啊，由于担心老白的病情，朝晖还是忍不住的问他：“老白啊，为什么不好好治疗，以你的情况，完全可以保外就医，那里有更好的休养条件，根本不用再回到这种地方。” 老白摇摇头笑着说：“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老实和你说，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反正都是一死，与其去医院遭罪，不如自由自在的在这里过几天舒坦日子，何况如不是这样，又如何能遇见你这位好兄弟呢”。 朝晖苦笑了一声，只能点头赞同，这个哲学家老白早已看透了生死，自己再担心也无济于事，于是走到cao场外为老白递上一支烟。 “况且，我已无亲无故，出了监狱也不知该去何处，反而会想起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在这里好歹还有几个说话的朋友，还能有好兄弟陪着抽支烟”，说着老白深吐了一口烟圈，面露笑意。 此刻朝晖不知该说什么，心里一阵酸意满溢心头，只得陪着猛吸了几口掩饰。 不管如何，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 监狱里无事的时候，有时也会组织安排一些比赛，如足球友谊赛等，大概身在此地，彼此之间没有了各种身份差别，只有比赛规则，大家都踢的很尽兴，本就一身蛮力无处使的他们将球赛踢的异常专注激烈，所有人都敞开心怀享受在这难得的欢乐之中。 而老白除了下棋之外，也是一个铁杆球迷，这么精彩的盛会他怎么可能错过，几乎逢赛必到，当然由于年龄和身体限制，他只能在一边旁观，呐喊助威。 而对于朝晖来说，那就如鱼得水了，要知道从小学和小伙伴在体育场踢球，一直到大学当足球队长，朝晖活跃的身姿一直都是这绿茵场上主角之一，辗转腾挪，凌波微步，这是他专属的表演场。 虽然下棋总能完虐朝晖，但球迷老白看着球场上英姿飒爽的朝晖，非常羡慕：“要能像你这样在球场上再踢一次，我就算死了也无憾了”。 转眼又到了球赛的日子，这一天的老白特别精神，嚷嚷着自己也要上场。要知道此时老白的身体已一天不如一天，体重下降很快，再也不是当初白白胖胖的样子了，憔悴虚弱的他甚至难以走动。这一切朝晖当然看在眼里，于是思忖着和狱友、狱警私下商量一番，然后朝晖决定：他要背着老白参加这场比赛！ 老白一惊，自己的夙愿居然要成真了，他兴奋极了，摆着手高兴的像个孩子，于是一伙人兴高采烈带着他到了球场，他骑在朝晖背上，看着这遍地绿茵，脸上无比满足。 正当他们来到球场中央，一切准备就绪，只待裁判的哨声响起时，天公不作美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大家纷纷抬头看着天，那黑云阴沉沉的积郁在上空，完全没有让雨减弱的迹象，这比赛怕是还没开始就要泡汤了。 朝晖能感受到背上叹气的老白有一丝失望，周围的欢乐的气氛也似乎凝滞下来…… 突然朝晖吼道：“还等什么？兄弟们开球吧！” 大伙儿一愣，随后呼啦的一拥而上，哨声响起，球赛如期进行！ 这是一场激烈的比赛，攻防双方摆开了阵势，前锋反复争抢，后卫交叉穿行，在小小的足球上交织变换着各种腿步，朝晖背着老白挥汗如雨，而老天似乎也不甘下风，雨越下越大，大伙儿当然知道背着老白的朝晖已不能像平时那样灵活，但奇怪的是，朝晖依然左冲右突，长途奔袭，而挡道的球员却纷纷被“绕过”或“放倒”，不知不觉他竟突破禁区，冲到了对方前场，朝晖朝着球门一脚劲射，全场雷动，连狱警都激动的起身准备鼓掌，球“哐”一声砸在了门框上——没进！！ 大伙儿愣了一会，尴尬片刻：这TM什么情况？ 有人反应过来后，大吼一声：“还愣着干嘛？继续继续！” 很快大伙儿又开始了跑动，绿茵场上再度厮杀。 一番辗转腾挪之后，球绕了一圈又“奇迹”般回到朝晖脚下，朝晖深呼一口气，转身再次一脚大力抽射，球如炮弹一般径直奔向球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见证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球在空气中飞旋着，仿佛位移了时空，所有一切瞬间静止，直至球狠狠砸进了球网——这一次，球进了！！ 顿时球场上一片欢腾，仿佛这是一场不亚于世界杯的球赛，朝晖疯了一样在球场上奔跑着，尽情享受全场震耳欲聋欢呼的荣耀，背上的老白再次展开了双臂，在磅礴大雨中振臂怒吼：“我，是世界之王！！” （雷声）轰隆隆…… 坚持片刻之后，老白的肩膀渐渐放下，双手垂落身旁，趴在朝晖肩头上不省人事。 几天之后，监狱开始收拾老白的遗物。大伙儿均沉默不语，狱管给了朝晖一座小巧但十分精致的奔牛雕像，说是老白留给他的，离开时可向狱方管理处领走。 朝晖仔细端详了一番，雕像上还有个身着盔甲的小人挥舞着宝剑驾驭着这只奔牛，底座上有一些铭文和落款章，整体看来落落大方，气势逼人。 朝晖明白老白的心意，收下了这份最后的纪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