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探索（2）
不愧为知名古城，天南海北游人如织，两人一路闲逛着街边的商铺，发现一巷子里的酒吧灯光暧昧，装饰古典，遂逐渐被吸引。 落座之后，有吉他手弹着舒缓的音乐，感觉屋子里的时光都似乎缓慢下来，于是两人点了鸡尾酒打起了牌，消磨着这缓慢而美好的时光。 直至入夜两人才出了酒吧，散步在夜色中，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上倒映着五彩的霓虹，古朴的气息似乎能穿越尘世喧嚣直慰藉着灵魂深处，倪青很喜欢这种格调，于是便在街边古色古香的民居中留宿下来。 倪青：“咱明天就走吗？” 朝晖：“对，早点休息” 良辰美景下两人一夜好梦，殊不知一段际遇正悄然靠近，欲将他们留在了此地。 清晨两人正欲上路，迷上面食的朝晖特地选了一家本地特色高档面馆用餐，早餐用毕，倪青正欲结账，却被朝晖按停下来，原来朝晖正竖着耳朵饶有兴趣地偷听着邻桌食客的闲聊。 只见几个老板模样的人边吃边唠嗑着：“你不知道那公路上的运煤车啊，经常从晚上一直堵到第二天下午都出不来，这哪里是运煤，简直是在运金子啊” “那还不好，你不是赚大发喽” “马马虎虎，是赚了一些，不过我也算苦尽甘来吧” “你这样还马马虎虎，我们这些人不得喝西北风了……不过什么叫苦尽甘来？你这好像话中有话，有啥故事说来听听？” 男子吃完了面，擦了擦嘴说道：“可不是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98年我就开始搞啦，当时开了一个矿，那可真是一个“惨”字了得，1吨煤开采成本30块，你知道我拿到市场上卖多少？ “多少？” 那人伸出两根手：“20块”， “30块挖出来20块卖？” “可不是嘛，骑虎难下啊，投了那么多钱，不生产亏，生产更亏，” “那还不赶紧转手”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那时行情低迷，哪比得上现在啊，根本找不到人脱不了手，只能天天那硬撑着，当时我大半辈子心血已经打了水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那人边说边剥了个大蒜，往嘴里嚼着。 “那不得亏得裤子都快没了” 没想吃蒜人表情露出爽意：“嘿嘿，不过啊，天无绝人之路，2001年正当我实在熬不下去准备把矿关了的时候，这煤市居然毫无征兆就开始跳了起来，那价格是蹭蹭蹭的猛涨啊，比猴子爬竹竿还快，我的那些兄弟从穷光蛋一夜翻身，变了今天这样，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最喜欢开玩笑，哈哈哈”。 “哈哈哈，你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夜暴富，果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另一人听着十分眼馋。 “不过，兄弟我觉得你现在来还不算晚，这煤啊以后肯定还有得涨，我现在算悟道了，搞投资千万别傻不拉几去抄底，顺势而为就好，现在就正当其时”。 “哦，那兄弟要有发财路可得带上我啊” 似乎说到正题上，男子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么说吧，现在我手头上正好有个矿，只要再投2000万咱就可以启动” 另外一人听着先是惊喜而后又面露难色：“2000万？说多不多说小也不小啊，能不能少一点，我这还差几个” “差多少？” “也就几百万吧” 那人连忙摆摆手：“那不行，缺口还是比较大，我这也紧张的很，钱全部投出去了，咱还得再找人” 两人一筹莫展之时，一旁的朝晖嗅到了商机，觉得这第二条投资之路已经出来了——炒矿。 号称物华天宝的SX地下资源也毫不逊色，几十种资源探明储量全国名列前茅，前几年煤炭市场经历特困期后逐步复苏，尤其是近两年的能源危机，电荒、煤荒困扰全国，资源价格持续上涨已吸引不少江浙商客来此炒煤炒矿，这样的新闻朝晖已早有所耳闻，但当他亲身耳闻了这些商人如打了鸡血一般津津乐道，又目睹了这一路上日夜不息的运煤大车，一切都如此真实的展现在自己面前。 一路探索的朝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管如何先试试再说，他点了茶立马上前套了近乎，毛遂自荐道：“老板，您要的东西来了” “我们没点茶水啊” “两位是没点茶，但是点了人啊，老板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两人四处张望。 朝晖笑着昂首挺胸。 “你该不是说你自个吧？小兄弟我们谈的是几千万的生意，可不是闹着玩的”。 朝晖当然不是闹着玩，他坐下说明了情况，几人志趣相投很快就聊开了，朝晖发现两人所说确实言之灼灼，不像是骗子，而另两人也很快发觉这小伙子思维活跃、谈吐不俗，而且确有些财力，既然踏破铁鞋无觅处，于是大家相约一起搞这个煤矿。 辗转无数弯道之后，朝晖终于在一个偏僻地方见到了他们口中的矿，这其实是个乡镇矿，周围一片灰蒙破败。 “这矿这么小，而且还被人挖过，估计都要枯竭了，难怪无人问津”，另一投资人看了不住的摇头，内心有点动摇。 而朝晖倒是毫不介意，看东西不能看外表，当然主要是心里有了准备，没有想过天上会掉馅饼，那投资人看朝晖似乎还有兴致觉得有点好奇。 原来朝晖早就提前调查了一些市场情况，他不是菜鸟，也不可能随便扔自己的血汗钱，这么大的投资他不可能打毫无准备的仗。 他了解到现在大的富矿都被国企、有关系的地方乡绅垄断，外人根本不可能染指，而且好矿价格也必定不菲，自己肯定也买不起，人弃我取是他多年来屡试不爽的经验，虽然这矿的确不尽人意，但却是最可能适合自己的，还是那句话：“吃不到rou，喝点汤总可以吧”。 于是在朝晖的坚持下他们还是很顺利的承包这个矿，买断这个矿井几年经营权。 签约的时候，几人感叹朝晖这个年轻人胆大敢为：“小兄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没想到真是富贵险中求，这一次竟被这个初生牛犊压中了！ 这个矿重启之后，即使是每天挖掘的那些剩余的煤炭，在天天暴涨的煤价中，也让他们日进斗金。 更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是，随着矿井越挖越深，他们请了技术员勘探鉴定，而技术员告诉他们：“这个矿之所以难打，是因为岩层下面可能还有一个大矿床，储量可能相当可观”，一时众人哗然。 虽然条件艰苦，朝晖脸上天天都乌七八黑的，但是心里却亮如明镜，特别兴奋，他盘算着现在煤价300多元一吨，即使开矿成本高，但也可以净赚200元左右，假若日产100吨煤，每天即可进账2多万元，而以后那些储量被开发出来，还有挖不完的矿，这让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什么叫挖金子，他不禁感叹：“难怪这些人把采煤叫做“挖黑金”，真是够暴利”。 月末，两个合伙人看了企业的账目，印证了朝晖的商业眼光，他们再也不敢小看这个初生牛犊了，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朝总，厉害！” 账目上的数字实在是耀眼夺目，合伙人的称赞让朝晖有点得意忘形，但是还是故作谦虚回应道:“我这都运气好，还是得靠两位大哥多多关照啊” 从矿上溜回来后，朝晖急不可耐的向倪青炫耀：“这钱比咱在学校卖那些电话卡、游戏币好赚多了” 倪青笑着看着兴奋唠嗑的朝晖，递上毛巾为他擦净脸上的煤灰，朝晖抓着倪青的手说道：“等赚够了钱，咱再建个乔家大院，到时你想住多久就多久，一辈子住桃花源里” 不过这次倪青却没有像上次投资BJ房产那样，和朝晖一样兴奋，因为她看着周围人的眼神，总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只是不方便说出来扫了朝晖的兴致。 事实上春风得意的朝晖确实不可能留意到这些细节。 常言人算不如天算，虽然朝晖预见到了商机，却无法预料人性，账面的数字还未来得及兑现，新乔家大院八字还没有一撇，各种麻烦先接踵而至。 虽然表面风光，但从一开始他们一直都被人踩着软肋。实际上正规的煤矿转包、租赁、托管、联营等，均需省一级主管部门甚至省政府批准，而朝晖他们只是根据通行的做法私下承包，并未走法定程序。 也就是说，矿井控制权仍在这些当地人手上，朝晖他们只有一时经营权，这样的规则让投资人的利益很难受到保护，需要非常小心的维护疏通各层关系，否则一旦有了纠葛，麻烦就接踵而至。 可是偏偏哪壶不提哪壶开，因为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自从投资了这个矿之后日进斗金，就引得不少人眼红，再加上新探明的储量，让那些原先将矿承包给他们的当地人大呼后悔，眼见市场价格节节升温，他们纷纷反悔要想加价，否则就将矿收回转给其他人。 这种出尔反尔的要求朝晖当然不可能同意：“赚钱了就要收回，哪天亏了钱你们会补给我们吗？天底下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双方矛盾由此而生。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本地矿主开始煽动当地一些不明真相的民众： “这些矿，都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资源，那些外地人挖完，我们以后吃什么？” “对啊，他们赚完钱，拍拍屁股就走了，谁管我们？” “我们辛辛苦苦种地一年，都比不上他们那些外地人一根手指头” “可不是？他们到处买房买车，****都是拿我们的钱去挥霍” 彼时的煤老板确实有些人比较张扬，钱来的太快太容易，所以也毫不吝惜的大手笔的挥霍，奢靡的消费给社会造成了暴发户的印象，而这些印象自然潜移默化的嫁接到朝晖等人头上。 被煽动的村民开始聚集，矛盾不断升级，仇富的心态下他们不断指责朝晖他们是在抢夺资源，同时开始上访，以“国家文件相关要求”的各种名义控诉道： “他们这是掠夺性开采，为了追求利润破坏国家环境，你看这些山头都被挖成什么样了？” “到处坑坑洼洼，到处都是黑不溜秋的煤灰，这地方还能生活吗？还我山清水秀的家园！” “破坏环境不说，可是他们这种毫无节制地开矿很容易引发安全事故隐患，这些黑心老板为了赚钱哪里会管别人死活？真要等到出大事才管吗？” 诸如此类问题，虽然其他地方也都存在，甚至更严重，而且这偏僻之地本就没有什么人居住，但此时对于朝晖这些外来客而言，这些问题成倍放大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 矛盾逐渐愈演愈烈，当地矿主甚至指示道上的混混掺杂在村民中闹事，朝晖这个被斥为“毛都没长齐的学生仔”被搞得焦头烂额，他根本没有料到其中错综复杂的官商关系，也根本没有能力处理这些事情。 他看着这黄土朝天、粉尘遍地的陌生之所陷入迷惘，想想当初确实是抱着捞一把的投机心态，他压根没有打算在这穷乡僻壤扎根落户，可是又着实舍不得这丰厚的利润，内心无比纠结。 随着冲突的爆发，朝晖甚至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几番权衡之后，当初野心勃勃的他终于打了退堂鼓： “TMD，一点都不好玩，惹不起咱还躲不起？” 朝晖办理了撤资手续，彻底放弃这条投资路，他回望了一眼这个源于一时兴起，却寄托不少期望的地方，带着倪青“狼狈出逃”。 庆幸的是总算拿回了本金，而直到多年后朝晖偶然才知道，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其中那个喜欢嗑大蒜的合伙人里应外合搞得鬼，所有问题在后来不但没有解决，还搞出了更多的事端，当然朝晖也不想追究了，毕竟他们也在后来的煤价暴跌中自食其果。 回程路上，朝晖在这蜿蜒崎岖的路上开着，心里五味杂陈。行路难难于上青天，这世道赚点钱真心不容易，虽然看新闻里那些人如何一夜暴富，但是没想到轮到自己却是如此不容易，无论创业还是投资，从来都不是风花雪月的故事，眼光、胆量、运气还要有权谋，哪个地方出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一败涂地。 目睹全程的倪青看着朝晖眉头紧蹙，不发一语，十分担心他的状态，朝晖却反而笑着安慰她“别担心，我没事。年轻没有失败嘛，我“朝致庸”这次只不过收获了经验，以后咱有的是机会，只是这次没给你盖成乔家大院，真对不住”。 倪青怎么可能会介意，本来她就只当一个玩笑，看到朝晖这么快就调整了心态，让她松了口气，同时也让她更加确信他一定会成功：虽然这一程朝晖什么都没捞着，但他依旧拥有这笔最大的“财富”——持之以恒的决心！他绝不会放弃追求心中的梦想。所以她也坚信不疑并全力支持。 而事实上，皇天确实不负有心人，一路摸索的朝晖还是在后来找到了第三条投资之路，也就是将要选择的路，但这已是旅程行将结束时的后话了，在此之间他们继续一路向西，继续着一路求索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