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惊鸿一现，艳绝天下！
段缺刚走到药田旁边，眼光顿时就着落在最靠近石洞门处的一株药草上，看它的叶子，尤其是花的形状像极了人参。人参、何首乌本就是人间世中百姓们最好津津乐道的两味灵药，前两天段缺经常去药堂给祖母抓药，也没少听药铺伙计们对人参神乎其神的吹嘘。 若是对照着往日里听说的那些闲话，段缺虽不能确定眼前这株人参的具体年份，却也能肯定它少不得数百年灵风灵露的滋润。 就是它了！一瞥之下，弯下腰的段缺伸手便向药田中的这株人参攀去。 孰料他刚伸手到距离人参两尺远近时，人参上方的虚空中蓦然又出现了一个深碧色光幕，情形就如同他下谷时遭遇到的一样，这光幕堪堪将他的手给挡住，想要再前进一寸也不可得。 手一收回来，光幕自然消失；再一伸过去时它便又出现了，眼瞅着诱人的人参就在眼前，却愣是采摘不到。 段缺转而去攀其它的灵药，结果还是一摸一样。有了林泉观苍狐之夜的经历后，段缺隐隐约约也能猜度出来，眼前的药田就如同这座药谷一样，分明是被一个特殊的阵势给护着，这么多灵药虽近在眼前，但若没有解阵或更干脆的破阵之法，就只能是可望不可及。 郁闷之余，段缺也只能无奈承认自己此前的想法实在是太简单了，既然知道这是仙家药谷，又怎会没有手段？ 一连试了几次都没效果，只是引得深碧光幕忽隐忽现，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措手时，光幕下的灵芝在一阵无风摇动之后竟然活生生的化成了一个粉嘟嘟的白娃娃！ 这神奇出现的娃娃高只一掌，小虽然是小，手脚五官却是一样不缺，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清澈到看不出半点杂质。 总的来说这个粉嘟嘟的白娃娃实在是漂亮到了极点，十成十应了“粉雕玉琢”这个词。 段缺以前在药铺听伙计们吹嘘人参时，也曾听他们说有一等年深日久的常得天地精华滋养之后会成精化人，变成人参娃娃长了脚满山乱走，任参客们怎么也别想抓到，唯有在方一发现的时候抢在它化人之前便用红绳绑了才能阻止这等情况。 以前听时只当这是闲极无聊的演义，不成想世间居然真有这般奇事，且就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面前。 段缺正好奇的盯着看时，更神奇的一幕接踵而来，就见那化身出来的人参娃娃冲着他突然张口道：“贼，你是个偷药贼！”。 咦！段缺退后一点，那人参娃娃却是用奶声奶气的腔调叫的更大声了，不仅嘴里叫着，脚上还连蹦带跳的，尤其是一只小嫩手更是冲着段缺的鼻子指指戳戳，“贼，偷药贼！”。 趁着人参娃娃跳的太高，动作太大，手也伸出深碧光幕的瞬间，段缺手疾眼快的一把将他粉嫩的小手腕给抓住了。 这刚一抓牢，蹦蹦跳跳的人参娃娃顿时就变了色，段缺也觉胸前那面破盘子突然之间又恢复了凶兽本色，顺着他的手开始狂吸人参娃娃的精气元神。 破盘子的凶性太猛，人参娃娃甚至不等再叫一声出来，便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来。 虽然段缺因着天性的缘故做不出什么主动行善的事情来，但也绝非穷凶极恶之人，眼瞅着粉雕玉琢可爱之极的人参娃娃成了这般模样，他立时就想撒手，无奈任他怎么使劲也无法摆脱。 当他最终松开手时，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娃娃已经又变回了全须全尾的人参模样，只不过是一副干瘪瘪的人参皮，除了一些没什么养分的残渣之外，它已经被榨尽吸干了。 破盘子将人参娃娃吸干之后自己也安静下来，徒留下欲哭无泪的段缺看着那张干巴巴的人参皮。 欲哭无泪，这就是段缺现在最真实的感受！ 身子软软的坐在地上，开始时的混乱与惊恐都没了，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只有一个想法，不是大好仙缘嘛……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尽管段缺天然生就一副沉稳冷淡的性子，但他的年龄毕竟还只有十五岁，对道修之事又知之甚少，苍狐之夜中他还能保持静定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言已是极限。今天药谷中遭遇的一切却是比苍狐之夜更为离奇诡异，尤其是前后心情之间的落差更是随着事态的发展跌宕起伏到了极点。 始终不开的石洞门，渴念中的仙人与那两具兵解的生尸，狂喜发现却又毫无用处的四灵器，遍及大半个药谷然却又可望不可及的灵药，最后还有这面让人毛骨悚然但想摆脱也摆脱不了的破盘子，虽然下到药谷的时间算不得长，但段缺的心思却始终是在高峰低谷中不断轮回，高高升起复又重重摔下，一直到现在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若是在这样跌宕起伏的经历中还能保持一颗清静心，那段缺就不是十五岁的少年而是天生妖孽了，便是这“道”也无需再修了。 正在段缺有些茫然无措的时候，胸口处突然生出一股清凉，这股清凉起自于破盘子，随后便顺着气血的流动流转全身，最终与他苦修三年的灵力汇做一处。 体内修出的灵力受了这股清凉刺激后顿时活活泼泼的动了起来，其效果与当日服下聚灵丹之后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因为这股清凉纯属天生天养未经淬炼，难免就与体内既有之灵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三年多的苦修下来，体内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后已经本能的开始了呼吸导引，那股清凉的灵力显然极其精纯，是以仅仅几转的功夫之后，两股灵力便已混融到一处散入经脉及五行脏器之中。 破盘子分出的这股灵力从其对修炼进度的助益来看，当抵的上苍狐玉匣中三颗聚灵丹的功效。 段缺刚刚进入灵修第四重的修为也因这一股助益而在进程中有了一个清晰可感的突破。 直到这时，刚刚陷入茫然中的段缺才猛然反应过来，随即脑海中就下意识的蹦出一个词来： 分赃！ 以他现在的能力无法知道破盘子本身有没有灵力，但段缺很肯定的一点是，就冲着这个见鬼盘子贪婪到血盆大口的吃相，它就是有灵力也断然不会舍得给自己，不消说刚才那股清凉的灵力必然是来自人参娃娃的收获，这可不就是赤裸裸的分赃嘛！ 段缺虽然缺乏道修上的知识，但其并不缺少常识，仅从常识的判断来看，本就可以算进天材地宝之列的人参在长到成精的情况下，其所蕴含的灵力肯定不止他刚刚吸收到的那些，只不过它到底包蕴着多少灵力，死盘子又给自己分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三七，四六，还是五五？最可恨的是即便段缺强烈感觉到死盘子肯定不会跟他公平对分收益，当下也没有任何反制的办法。 唯一堪做安慰的是破盘子好歹还能给他分点儿，尽管段缺强烈怀疑它这种作为背后的用意。除此之外让他略微放心的是破盘子总算没有打他的主意，否则前面吸纳吞噬走的也就不会再还回来了。 修炼进程的加快让段缺的心情好受了些，眼前干巴巴的人参皮也使其放松了不少，看着这个总比人参娃娃的干尸要强，这张干瘪的人参皮能使他清晰的意识到，哪怕是年深日久的长成了精，人参终究只是人参，这就是一味药，而药终究是要让人吃的。 吃人是天性泯灭，吃药却是天理自然。 心脑中将这个念头一再强化了好几遍，段缺方将刚才的那一幕抛至脑后，当他再次向药田伸手时，既无法突破依旧会出现的深碧光幕，也没有了别的什么娃娃再蹦出来。 确定这些灵药无法采摘之后，段缺的心思自然而然就转到了胸口的盘子上。 起身一直走到方塘边解了衣衫撩着水将盘子洗的干干净净之后，他便低头琢磨起这个东西来。 洗净草灰泥垢之后，盘子本来的面目显露出来，在段缺胸前恰似大盛朝军士们战袍上的护心镜，非金非玉的材质依旧是看不出究竟用什么制成的，显露在外面的盘面上遍布细密繁复的花纹，这些纹饰既非花木亦非鸟兽，倒是与苍狐之夜林泉观香房地上跳起的那些淡金云纹如出一辙。盘面正中央用同样的云纹显示出三个符号，段缺已然意识到这种云纹应当是一种独特的文字符号，可惜的是却看不懂它到底什么意思，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盘子的名字。 除此之外最值得一说的便是这面盘子的表面上有着一些清晰的裂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一样带着明显的伤痕。 以上就是段缺能看出的一切，抛开表面上的这些特征之后，除了知道这面盘子能狂吸灵力之外，它究竟还有没有别的用途，若有又是什么用途却一概不知。 到目前为止他对灵器的了解就只有两个来源，一是出自于苍狐的那本手抄道术书，书中在讲解御器的道术时提到了一些关于灵器的知识，亦使段缺知道非灵修五重以上修为的道修是不能炼制及驱使灵器的，这些都是文字方面的介绍，不说实物，就连实物的插画都没有。 对灵器了解的第二个来源就是肖道人从上观求来的那面虎纽阳纹铜镜了，不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限制品，因为这面铜镜灵器在交到他手上时已是被定制到了触发状态。 上观在将铜镜交给肖道士时，里面就已灌注了正够三次使用的灵力，且将御使铜镜的过程全部固化下来，转交到他手中时，便只需扔出去就打即可。这就类似于一柄精巧的手弩，虽然从设计到制造再到机括的安装都繁复无比，但递给他段缺的其实是一柄早把这些全都做好，甚至就连弩箭都已安好的物事，他接过来后即便对弩弓本身什么都不懂，但只要懂得扣扳机就成。 灵器被定制到这个程度，即便是普通的凡人亦能使用，这便是段缺以当时灵修三重的境界就能御使铜镜的原因所在，毕竟苍狐的道术书中言之凿凿说明非灵修五重以上不能炼器御器；而这同样也是铜镜被限定只有三次使用机会的根源，毕竟是仰人鼻息，自己做不得主，别人让你用几次就是几次，没了就是没了。 但胸前这面盘子却跟此前接触到的两类灵器又都不一样，不管是苍狐道术书中文字记载的灵器还是那面实物的虎纽阳纹铜镜，它们都有一个共性的“器”的特征，即灵器本身是个死物，必须在道修以灵力的御使下才能发挥作用。一旦御使者撤了灵力不再御使，这些灵器就会跟普通的铜镜玉石没什么区别。 简而言之，器只能被动的被运用，是不能主动去做什么事情的。但胸前这面盘子却彻底打破了这个定式，虽然它的主动性也不高，非触碰就必须要有媒介才能发挥作用，但其毕竟是实实在在能主动攻击并吸取灵力的。 最狠的是这盘子居然还知道分赃！ 盘子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段缺本就不多的对灵器的认知，这玩意儿到底算个啥？他也说不清楚，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惑一直困扰着他。 既然它是触碰到就能吸纳灵力，那为什么自己明明触碰到了深碧光幕，且还不止一次，盘子却没有把守护药田的灵阵也给吸干？使灵阵发挥作用的可也是灵力！ 难倒这跟他这个媒介的能力有关？凡是比媒介修为弱的就能吸？比他段缺这个媒介修为高的盘子就会受制而吸不动？至于那个人参娃娃，它的灵力虽然充沛，却是天生天养而出，从修炼上来说可谓白纸一张，灵修灵修，除了灵力之外还得要修炼才成吧！ 思虑完全打开之后发散性的想到了这么多，但眼下却无法证实这种种猜想到底对还是不对，但若假设这个猜想是对的话，那就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 自己修为提升的越高，盘子运用的范围就会越广，那他吸纳的灵力自然就会越大，相应的分赃给自己的也会越多，这反过来又会进一步促进他本人修为的提升进度。 一个循环的圈子？想的倒是挺美，但段缺却不太敢相信，这面如今连名字都叫不出的盘子实在太诡异，难保它不会还隐藏着什么别的秘密，不定就在那天毫无征兆的显露出来，这对自己到底是福是祸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就着盘子天马行空的想了许多之后，段缺穿上衣裳看看天色后便向绳索走去。 以他如今的能力既破不开药田的守护灵阵，亦无法打开厚重的石洞门，徒留无益，这一趟的药谷之行就只能到此结束了。那些随着山风摇曳的灵药以及石洞门里面的秘密就留待下次吧。 这地方肯定还会再来的，段缺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仙路艰难，好事多磨，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一蹴而就的。能力不到，修为不到，便是送到手边也只能望之兴叹。 缘绳直上山顶，收好绳索仔细消灭一切痕迹之后天色也已沉暮下来，段缺遂也就不急着下山，休息了一会儿后便在山顶避风处盘膝趺坐开始了功课。 第二天一早当璀璨的朝阳从万里云海中磅礴而出时，段缺亦踏上了回转林泉观的路途。 得益于盘子吸干了人参娃娃后的分赃，段缺修为长进的同时，对缩地成寸道术的运用不管是在持久性还是一步跨出的距离上也都呈现出水涨船高之势，虽然上涨的幅度并不太大，却是能实实在在感受到的。 这就使得他回去要比来时花的时间更少一些，一路径直回来，当段缺绕过最后一块山石出现在谷口时，还来不及对一别数日的林泉观发一声感慨，便见到平谷上方风卷云翻的天生异象。 时常是风和日丽的平谷上空此时已布满厚重的暗云，如开锅沸水般不断翻滚的暗云既厚且低，生生造出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险恶气势，最惊人的还是暗云的颜色，既不是常见的白，也不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乌，竟然是前所未见的暗红，这样的颜色，这样的翻滚起来，就使得云下的平谷被染成了一片血色。 更让段缺不解的是如此惊人的异变天象只出现在平谷上方，平谷之外的群山之上，天际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风和日丽的景象。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暗色红云咆哮翻滚的越发厉害了，整个云层在翻滚中也越压越低，云线的指向赫然就是林泉观右侧的那片青竹林。 整个天空四面晴朗，却只有这一小块被暗云催压，段缺看着眼前诡异无比的一幕，略一思忖之后立即决定闪人。 天生异象必定有因，这样的热闹可不是好凑的！ 正在他将要驱动缩地成寸的道术时，苍翠竹林之中突然飞扬起一道玉色的影子。 随着巨风翻卷的碧草山花之上，咆哮激荡的血色暗云之下，这道玉色身影方一飞扬而起便紧紧抓住了段缺的眼神。 风云激荡之中身姿依旧不失曼妙翩跹，好大的一只蝴蝶，好一只倾尽世间颜色亦无法尽数勾勒其色彩身姿之美的蝴蝶！ 激荡的风云卷起了段缺散披于肩的长发漫扬飞舞，卷起了他飘然欲举的道衣烈烈作响，但他的眼神却只在那一道力抗风云摧折的玉色身影上。 慕长生者必好自然，此刻在段缺眼中这只蹁跹玉蝶便是自然幻化出的精灵，她的颜色，她的身姿，尤其是那不畏狂云风暴的抗争俱都是“惊艳”的完美诠释。 惊鸿一现，艳绝天下！ …………………… PS:感谢“皆摩东东”的打赏及诸位书友的推荐票！感谢“清浪五更风”、“五千年”、“齐天123”等书友对我的支持与鼓励，人数偏多未能一一列举到的书友还请见谅。 这章五千多字，也懒得分两章发了，虽然那样能多出不少点击来，但也没多大意思！ 继续呼唤推荐票，如果书友们觉得更新的内容还算入眼，请给予推荐票支持，无比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