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偿还，了断
进到内院，立即就闻到了一股沉闷的焦臭气息。 以前整洁的院舍已经变得凌乱不堪，内院当中的大槐树已经被人砍去，角落里胡乱的叠起了各种烧的焦黑的粗木家具，一些已经被烧的彻底改变了形状，只能下一个似是而非的焦黑骨架。更多的，早就已经无法辨认。而院舍当中也是门窗紧闭，残破不堪的屋子里边已经被人拉上了一张张墨绿色的窗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被遮挡严实，密不透风的大铁笼子。死气沉沉，没有丝毫生命的活力。 打开屋门，果不其然，里面已然是空荡荡的一片。犹如被强盗洗劫过了一样。除了烟火焚烧之后的痕迹，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只有角落里还搭着一张简陋的木板床。而可怜的小盖伦亚正卷缩着身子，以一种趴伏的睡姿躺在这张冷硬的床板上。在一阵阵微弱的轻咳当中，轻声呢喃，胡言论语着。轻轻打开门，随着屋外的阳光投射了进来，小盖伦亚微微睁开了双眼，他一双眼睛深凹着，暗淡无光，也无法转动。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活泼灵动。要不是他的肚子还在轻轻起伏着，菲尔甚至会以为这个孩子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或许是害怕他身上的创口继续恶化，老马丁根本不敢给小盖伦亚盖上厚重沉闷的被子，只是在他身上盖了一条毯子。他裸露的背脊上露出了一大片焦黑的痕迹，一些地方已经涂上了药膏，还缠绕着绷带，可是也有一些地方已经出现开裂，看起来不仅血rou模糊，而且还淌出了粘稠的脓液。这个世界的医学相对而言还是有些简陋，也不存在麻醉这种说法，一旦遇到无法救治的伤患，普通医生自然是束手无策。家境殷实的人家还可以跑到教堂求助里面进修的神官、牧师。乞求他们施展神术，“净”化自己的身体。而普通人只能忍受着病痛折磨，在孤独无助的环境之中闭目等死。 老马丁也是这样。在菲尔到来之前，他的精神状态差不多已经崩溃，早已经走投无路。只能一遍遍的乞求神灵慈悲，乞求上苍拯救自己的孩子。而现在，菲尔的到来还有话语，无疑是给他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 老马丁来到床前，摸着儿子枯黄的头发，满怀慈爱的说道：“小盖伦亚，醒醒啊，你快醒醒。看看是谁来看你了。”不过任凭老马丁如何呼唤，小盖伦亚就是无法醒转过来。 菲尔眼圈一红，快步上前，仔细的检查了小盖伦亚的身体，在老马丁满怀期盼的目光当中，抬起头，以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马丁叔叔，您放心吧，他很快就会没事的。” 这时候，罗伯特也蹑手蹑脚的端进来一盆热水，之后又小心的拿出一个布包，放到了桌上，一打开，其中竟然还有一些针线、纱布之类的东西，看到菲尔向自己望过来，露出了少许的惊诧之色，这个男人变得有些慌乱，口中磕磕巴巴的说道：“不需要这些吗？以前我在一个医馆当帮工的时候，经常看到那些医生会在治疗之前洗洗手，或者是倒上一盆热水浸泡一下医疗工具。他们好像说，这样能够防止感染溃烂什么的。我以为你也会用到这些东西，就给你拿了一点过来。” 这个人思路清晰，而且做事有条有理，很有分寸，倒是让菲尔有些意外。一时间，也不由的愣了一下。之后立即对这个搓着双手，显得有些拘谨的男人笑了笑，说道：“谢谢了，您很细心，不过我的确不需要这些东西。罗伯特大叔您也休息一下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说话间，菲尔的十指交叉、在自己胸前合住，犹如一个跪倒在神像前的信徒，怀着一种无比虔诚的情绪，念起圣光术的咒语。 随着菲尔的吟唱，门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中，一些柔和的光子竟似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犹如细小的铁渣遇到磁石一般，被吸附过来，并且以一种rou眼可见的方式在菲尔双手当中快速凝聚起来。转眼之间，就化为了一团无比圣洁的光辉。 而这番景象在罗伯特和老马丁两个普通人看来，简直就跟神迹一般。他们看到一团神圣的光芒在这个年轻人手中毫无预兆的出现，之后又像是甘霖一般播撒了下去，悄无声息的没入小盖伦亚的身体当中。使这个小小的身体上面闪现出了一阵光芒！接着，小盖伦亚身上一块块因为灼伤而变得红肿起泡、继而又破裂化脓，让许多医生束手无策的创口就在他们的关注当中开始结疤愈合，随着圣光蔓延而下、一些地方的血痂甚至开始凸起、随之脱落，露出下面粉嫩的新生肌肤。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让两个一直紧紧盯着的普通人也有些目不暇接，甚至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等到他们惊醒过来，小盖伦亚身上恐怖的烧伤已经全部愈合。一张蜡黄枯瘦布满冷汗的小脸也慢慢出现了一丝血色，夹杂着痛楚呻吟的呢喃逐渐消去，气息也变得悠长平稳起来。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丝毫看不出这个孩子在几分钟之前还是一副气息奄奄，性命垂危的模样。 “上帝啊！这是神迹啊！” 罗伯特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突然跪了下来。跟随他一起跪下的，还有喜极而泣的老马丁，这个满脸憔悴的铁匠一脸激动的在自己胸口划着十字，眼中含着泪花，梗咽着感谢菲尔救活了自己的孩子。而此刻，他无异是将菲尔与神灵联系在了一起。 “菲、菲尔，盖伦亚他怎么样了？”见菲尔沉吟着站起，老马丁也挣扎着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尽管已经看到他身上的创口愈合复原，可是这个老实的铁匠还是有些担心。这倒不是他小心的过分了，不过是源于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的关心。 “已经没事了。”菲尔点了点头，道：“现在他睡着了。不过，小盖伦亚还发着烧，必须喝一些退烧的药剂来治疗一下。” 圣光术也不是万能药，这个法术除了可以治愈外伤，加速创口愈合之外，对于感冒发烧中毒之类，还真是没有效用。还是得借助医疗手段。 “我去吧！”罗伯特站了起来，毛遂自荐。 老马丁也说道：“需要什么药，你告诉我，我去买回来。” “用不着你们去买。这个时候，我的朋友或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菲尔笑着说道。在进到院子之前，他已经派出闲不住的巴里出门去买药去了。以他的速度，现在怕是已经快到了。 “对了。罗伯特叔叔，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您一下。要是方便的话，希望您能帮帮我。”沉吟了一会，菲尔突然抬起头，郑重其事的说道。似乎是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托付。让罗伯特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应道：“当然没问题了。是什么事情？你说吧。” “您可不可以把之前因为我的事情，无端遭受到强盗袭击的居民都找过来。最好能把克罗姆、费斯、罗罗布……………这些叔叔也找过来。” 菲尔说的话让罗伯特有些吃惊。前面半句他还可以理解，或许是这个年少有为的大魔法师心中有愧，准备解释一下。可是之后他提到的五六个名字，不都是西街吃了上顿没下顿，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吗。找他们又有什么事情？等一等，不对啊，这几个家伙，不都是上次跟我一起筹钱给小菲尔请来牧师的那一群人吗！？ “我明白了。不过现在正好是上工的时间，估计要等到傍晚才能把这些人找齐。”罗伯特心中诧异，不过夜没有多问。说了一句，立即就出门去了。老马丁因为自己的儿子得救，情绪也十分激动，当下二话不说也跟着罗伯特一起出门，找人去了。 菲尔默默地在床板上坐下，垂下头，看着酣睡的小盖伦亚，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苦笑：“也是时候把欠下的东西还上了。或许不够，可是我会尽可能的偿还给你们。只要把这一切都偿还清楚。我也可以安安心心的离开这里。从今往后就可以一心一意做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