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无形的手

    小世界？王羽的脑海里卷起了一场风暴。小世界之说的起源来自于无尽岁月之前。我们生存的这片大地，我们头顶的这片天空，有人把它称为人间。就像对于同一件事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一样，对于人间，还有着其他称谓。

    佛家将之称为大千世界，不是没有道理的。无数代的人杰认为我们所存在的这片空间位于世间万物的中心，而在经历了无尽岁月的变迁之后，这一说法也逐渐被所有人所接受。而相对于大千世界的存在，对立面的自然就是所谓的“小千世界”，也就是现在人们所命名的小世界。

    纪元之时小世界是依附于大千世界而存在的异世界，三界之时小世界是各族开辟的依附于大千世界但又存在于大千世界之内的各族领地，而在人族的定义里……王羽的思绪越来越远，他的眼神似乎穿过了时间，穿过了空间，来到了他八岁读书的地方。教书的先生，书社的史书，那是王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认识这个世界，明白这个世界的历史。

    而眼前这与真实世界无二但又完全不同的世界，如果真的是属于一个人的小世界的话，那这个人的修为该是什么样的境界？

    书中曾记载那位建立人类第一个国度的天元人皇的小世界时这么形容道：初见，邻舍斐然，道路阡陌，悠悠长风，花草怡然。复驶两三步，豁然开朗，平原无际，山河无尽，恍若世外仙境。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王羽一定不会想象到小世界可以如此庞大，庞大到一镇之大，也许还要更大。王羽对武穆大人心存敬意的同时，也不禁感到一丝凉意。

    进入武穆秘境的少说也有数百人，其中还不乏王昊这样的纳虚，而其他人也都是年轻一代开元境的绝顶高手，可是现在却人不见人鬼不见鬼。如果自己所在的是一方小镇，而且正是战火笼罩下的一方小镇，那么以此类推，其他人呢？

    “想什么呢，我才刚说一句话，你就跟中了邪似的？”苏白凤见王羽半天一动不动，就推了王羽一把，却没想到王羽根本没缓过神来，直接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疼痛感让王羽醒了过来，但是思考却仍在继续。记忆中不曾存在的小镇，与常理完全不同的玄甲军，唐人，大梁，所有的一切好像一条弯曲断开的线，只要有一条绳索将之串连在一起，就能解开疑惑。可是，这条绳索，又是什么？

    王羽将所想到的一切说给了苏白凤，毕竟一个人的思维总是有局限性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武穆大人的小世界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还要广阔。”苏白凤肯定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王羽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整件事情的始末都说明了天地方圆，远不止眼前这么局限。

    “我从临禺关而来，一路所见足以说明一切。一路而来，所见多是旷野飞沙，但是足有五十里路，再加上你所在的路平镇，还有乡亲们所说的地处后方的璟南城，这么算来至少有一府之地。”苏白凤说道，神色越来越差。之前只是有个预想，却没想到算下来，武穆大人的小世界这么恐怖。

    王羽的眉头顿时紧锁：“照这么推测的话，那么战火笼罩的地方，至少有一府之广，其他人很有可能分布在不同的城镇里。”

    “那我们下一步的去向，就明朗了！”小苏苏的双眸亮起了夺目的光芒，一片迷雾的土地上突然打开了一条通向未知的道路。

    “没错！”王羽笑道。看来两人是想到一起了。

    苏白凤降临在临禺关，那里是大梁边界的第一道关口。在那里，大梁迎来了面对唐人的第一次大败。然后小苏苏接到临时命令，被派往后方通知戒备。然而唐人的速度显然比败军之将的梁军来得快得多，玄甲军的先行部队已经来到了路平镇。

    两人的疑惑还有很多，但当周围所处都是谜团的时候，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了。临禺关的后方，璟南城是边界到帝都最为坚固的一道防线。不管是根据两人已知的历史，还是眼下的局面，都不得不往璟南城去一遭了。

    古来诗词歌赋中的边疆多是人烟稀少、风尘肆虐的大漠戈壁，不过大梁地处江南，与唐人以龙江为界，大江两边诸城林立，热闹异常。

    临禺关处龙江上游，沿江一路南下直达大梁帝都。往昔这一路人群熙攘，商户遍地，江南美景一览无遗。

    然而，眼前的一切显然与两人预想的完全不同。

    日间当午，两人一路疾行而来，从小镇借来的马也不是什么名贵良驹，在比火炉还要凶猛的日头下终于倒地不支。两人擦着汗，找了个阴凉地坐下休息，就连贵公子小苏苏这时也顾不得他所谓的贵族礼仪，当然也就是王羽拿来笑话他的小洁癖。

    小苏苏用手遮着从树叶缝隙透过的阳光，倒在地上大口呼气：“这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天气。”

    王羽就坐在小苏苏旁边，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万一走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只是官道虽大，也有一点不好。管道好走，平坦开阔，这也就意味着道路两旁没有树，没有参天的老树。两个人自马匹死后，走了好久才找到这巴掌大点的阴凉。只是小苏苏一个人就占了十之八九的阴影，王羽的大半个身子还被炽热的太阳烤着。

    王羽闭着眼，好像没听到小苏苏的牢sao。在家族里接到这次行动的指示后，王羽意识到在经历了当年那件事之后，这次将会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机会，所以，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是一些微微炎热的阳光，怎么能难倒自己呢？只是，王羽的心里并不像他表面那样平静。

    “你确定之前从临禺关到路平镇的时候，天气并没有这么热吗？”王羽问道。

    “当然了。你没看我们穿的什么衣服，这是春季穿的衣服！现在这什么鬼天气，就是上京最热的夏季都没这么热！”小苏苏有气无力的说着，说到某些特别字眼的时候才挺起精神恶狠狠的说道。

    王羽不禁一笑。自从出来到现在，心神一直莫名的绷紧，这段时间的确忽略掉了很多。就说这次，连季节都忘了。只是小苏苏这么一说，倒显得连天气都不同寻常了。

    “我说羽哥，你又在想什么了？哦，我猜猜，不是在想现在的天气不太对劲吧！”小苏苏到底是了解王羽。小苏苏一把搂住王雨的脖子，佯装怒气道：“我说，小时候你就经常发呆，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没想到，都这么大了，这毛病还是没改掉啊！”

    王羽被他闹的不得不停止思考。小时候倒是可以说发呆是一种毛病，只是现在这么大人了，怎么可能是毛病呢？说起来，发呆这种小事以前早改了，只是经历过大变的人总是会养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习惯。比如，王羽现在行事总是小心翼翼、谋定后动，他的坏习惯就是不管何时何地，哪怕遇到再小的事，也要思考一下树叶与大树的关系、落叶的理由。

    王羽无奈的笑了笑，一转头正好看到小苏苏瞪大的双眼，那种故作生气又不想让人看出来的奇怪表情，差点没笑得背过气。

    就在两人还闹着小性子，开开心心的时候，一阵响彻天地的崩毁如火山爆发般突然。官道两旁至少有一里多的平坦的沙土地。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到这沙漠般的沙土地后边发生了什么。

    远方的天空像是喝醉酒的画师随性的泼过颜料的画布，鲜血一般的红，火焰一般的红，还有晚霞一般的红，与炽热的太阳平分了地盘。伴随着红色的蔓延，那响起的山石崩毁的声音像是行军的鼓点，一阵阵，又一阵阵，一声强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两人以为要等到临近才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变得更加不可思议，像是书中还未讲完，翻过一页，更加精彩。

    红色之中慢慢浮现出更加了不得的东西。那顶天立地的身影，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远方，留着血的巨人，周身燃烧着火焰的巨人，还有红色与金色交映闪耀的巨人，他们向天地怒吼着，他们粉碎目光所及的一切，他们像是世界的终结。

    “血魔傀儡，燃烧傀儡，还有，大日傀儡！”小苏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常识。

    王羽看着远方肆虐的巨人，心神突然失去了踪迹。

    这一刻，王羽变成了终结的一员，挥舞着燃烧的手臂，双目被血红覆盖，想要摧毁这个世界。

    王羽挥出的拳头，变成小太阳般的火球，临近的小镇承受不住滔天的压力，大半个镇子崩裂成碎落满地的砖瓦飞尘，然后被火焰覆盖。

    王羽向前踏出一步，就像是把整个天地踩在了脚下，参天的大树、屹立万年的巨石，都在焚尽一切的火焰之下瑟瑟发抖。

    拥有力量的感觉是这般让人迷恋，王羽挥动双拳，疯魔一般想要将整个世界的不公与磨难都撕碎，将阻拦在道路的一切崩毁，将曾经漠视自己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王羽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又一个人的身影，他们高高在上，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不屑。王羽伸出手去想要打碎，但耳边却听到铃声般清脆清晰的嘲笑，那些人还在眼前，笑容与关心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