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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送熟狗兄弟离间 钟离大骂金兰亭

    烈王大怒,欲攻渤海。大将军田成方谏曰:“主公初据管州,若倾力伐渤海,四方诸侯环伺,家业堪忧!不如令简至光为大将,移兵东向,克复齐国,以益疆土,集齐、郑之力,取神都有望矣!”烈王喜曰:“此论甚高,正合我意!”即拜简至光为征东大将军、假节钺,厉德副之,起兵三万,东门誓师!

    简至光奏曰:“臣于千里之外,难定克敌之期。若有jian臣乘隙献谗,臣为曾参、甘茂矣!请大王授臣极权!”景仁符叱曰:“简将军无礼,怎能要挟主公!”烈王折箭付之,曰:“以此为约,将军宽心!”至光受箭上马,以太史决为先锋,星夜至汴州,连克平原、济西,直逼历下。

    至光曰:“历下素为齐国之咽喉,若能下之,则可长驱而入!”齐王钟离勃闻之,亲守历下,凭城坚池深,死守不出,久持数日。至光屡攻不下,监军厉德每日催督甚急。至光索性令厉德赍书去见齐王勃,至光谓耏门班曰:“厉德乃景仁符之党,我以侮辱文辞,以激齐王之怒,齐王必杀德,大烈去一患矣!”厉德只得一行。

    德见齐王,呈上书札。勃观之,书曰:“大王仗剑成功,割据齐国,横扫海岱,跘住张明叔,与我大烈有恩!今海内倾覆,士民仰望承平,大王以一隅之力,能逆大势乎?济上父老之痛泣,大王可闻之?我大烈拥兵数十万,德布寰宇,今率众请于城下,大王若效刘盆子归汉,则不计前嫌,若不降,城破之日即大王就戮之时!一棋错尚悔,况一国乎!”

    齐王勃大怒,令左右陈一油釜,积薪燃之,厉声曰:“油沸矣,说客可入!”厉德背上汗出如浆,手足失措,哭曰:“简至光害我!”勃欲烹德!谋主诸葛周谏曰:“简至光本是齐王,烈王必疑其存私欲,故令厉德为监军,至光此举,不过欲借我手除之。大王若杀德,益坚其志!不如定计,反间其君臣,可保齐国无恙!”勃从之。

    勃令牵来厉德,笑曰:“公乃简将军之心腹,故敢尽言心事:吾素钦佩简将军,如婴儿望父,今简将军亲至,我愿将王位相让,共御烈王!公可速回,接洽之。”厉德得以活命,疾回大营。至光见厉德生还,亦暗暗吃惊!

    厉德回己营,唤来心腹张出,驰书烈王密告至光通敌。烈王示书于仁符。仁符曰:“兄拜简至光为将,实失策耳!齐负东海,我攻之,则熹军断我后、磐军击我腹、莱贼挡我前,我一支军,安能敌三,撩怒诸侯,何以退之。至光久攻不克,空费钱粮,又私通外敌,若有变,大局危矣!”烈王曰:“东征齐国,我之主见。且钟离勃多诈,恐是反间之计!不可凭一面之辞而罪大将。”仁符附耳曰:“天下能与兄争位者,必简至光也,今若不决,后必悔矣!”烈王惑其言,果使人急召至光回。

    至光闻报,大惊曰:“内有佞臣,使我不得立功矣!”厉德笑曰:“君命不可违,将军宜速返回,大营之事某自当之!”至光大怒曰:“汝敢乱我军心,左右与我乱棒打出!”厉德抱头鼠窜。耏门班曰:“烈王心乱,将军恐难支大局!”至光奋然曰:“齐国旦暮可下,岂可因此而废大功!我有一物可绝烈王之猜疑!”班悟曰:“既有此物,可速发之!”

    烈王在管州,人报简至光遣使至,呈上一物。烈王曰:“至光果有反心!”取物视之,盘中乃是昔日之断箭。烈王不觉大惭,曰:“乃吾负至光也!”适田成方入,曰:“大王可效燕昭王安乐毅之法,封他为齐王!”烈王从之,又命大将力封率一万军助之,封至光为齐王,赐三军以牛酒。

    简至光大喜,重待李封,常并辔出入。监军厉德暗自痛恨,私结至光部将北郭极、北宫申,德谓二人曰:“公二人所辖两万大军可见机行事,除去简至光、李封,必保公等荣华不尽!”二人从之。

    这日,至光大集诸将,谓李封曰:“人民苦于战乱久矣,闻李郎与钟离勃有旧,吾愿与讲和,罢兵安民!”封曰:“此事固善,某愿从中斡旋!”李封亲单骑赴历下,来见钟离勃。勃闻李封至,亲率众文武远迎,携李封之手,大笑曰:“神都武会一别,想煞我也,常于梦寐之间与李郎畅饮。今幸重逢,李郎何以教我?”

    李封曰:“大磐朝廷无道,摧残人民,我等与钟离兄举义,非为割据争权,实为万民求一生路。为齐国百万生灵计,我等愿与钟离兄罢兵讲和,共伐昏君!他日功成,钟离兄之爵禄必列云台之颠!”钟离勃略略思之,点头曰:“李郎之言甚是,一切皆听兄之安置!”李封曰:“十日之后在历山金兰亭,我与简将军恭候钟离兄!”勃亲送封出城十里方回。

    谋主诸葛周谏曰:“两军对垒之际,安能有好会,将军勿行!”勃曰:“天下人皆知李郎与我钟离勃手足一体,手足之间,岂会自戗!李郎仁爱,绝非挟诈之人!公等勿忧!”

    十日之后,至光称头疾,权使李封理事,主历山会盟之事。李封只得先至历山金兰亭,筹备一番以候钟离勃。少时,钟离勃从数骑至。勃不见简至光,遂问曰:“简将军何不至也?”封曰:“简将军头疾,养于大营,和解之盟我自作主,钟离兄勿忧!”

    此时,酒宴摆上,酒为村酿浊醨、菜皆马rou葵汤。李封笑曰:“军中无美味,权以浊酒、粗馔充之!”勃大笑曰:“我岂为杯中物、盘中餐而来!”二人皆笑。

    二人纵论时事,不觉日沉西山。忽山下一骑飞来,呈上一荷叶大裹,口称:“简将军恐二位酒未尽兴,特奉上吃食!”言毕,下亭疾去。勃性急,启开一见大喜,乃是一烹狗。勃大笑曰:“佳肴天降,你我不醉不归!”勃拔剑切rou,“当”的一声,切得一物,取出细观,不觉大惊。李封视之,乃是一金镌铁标。

    李封问曰:“钟离兄何故吃惊?”勃曰:“李郎有所不知,此乃我之衙犬,往日不离我左右,今何被简将军所烹?”正言之间,山下有一骑飞至,一人翻身下马,直扑倒于勃之前,大哭不止。众视之,乃诸葛周也。

    勃曰:“汝不守历下城,来此何干?”诸葛周泣曰:“烈军乘历山之宴,矫大王之令,赚开历下城门,袭取多时矣!大王尚在与jian徒同席共饮耶?”勃气倒于地,李封急来搀扶。勃大怒,推开李封,大声曰:“李郎!李郎!汝这挟诈小人,尚不及市井之流。乘我不备,袭我城池,何言信义!可怜我蒙蔽双目,信了汝这狗贼!”封如坠雾中,急曰:“我实不知,钟离兄察之!”勃叱曰:“我岂敢为汝之兄!金兰亭乃是断义亭!”勃弃剑上马,与周投吴而去。

    李封怒极,拔剑狂砍亭柱,火星四溅。封恨曰:“简至光老贼诈病,败坏盟会,陷我于不义!我岂能罢休!”提剑上马,径回大营。正遇世子简至则,封喝曰:“汝父安在?”至则曰:“我父染病在床!”封厉声曰:“汝父恐病齐国耳!”至则惊曰:“李郎何意?”封不由分说,一剑刺死。封又提血剑撩帐直入。帐中简至光闻声,离榻来观动静,正遇李封。封疾步一剑,斩至光于榻下。

    李封自引本部军,星夜攻克历下,生擒偷袭者张出、北郭极、北宫申三人。问明实情,方知是厉德奉景仁符之令,设计离间李封、简至光、钟离勃三方之约!李封才知误杀简至光父子,怔怔良久。封提剑来寻厉德,德已变服逃去。

    李封悔曰:“仁符贼子!我早知害死清影者、致我误会田成方者,即是此人!景仁符、厉德狼狈一体,恨我早不提防,致有今日之惨祸!”左右叫曰:“可点起大军,讨伐管州,尽除烈王之侧小人,以报君仇!”封摇头曰:“今海内大乱,人民寒苦,安忍再祸起萧墙!为大烈王朝驱杀,建功云台之事,我已心寒!我欲他去,齐国之事,汝等自为之耳!”

    封使耏门班督领驻青、齐之兵,自启旧囊,取出清影遗物:节度东方符,携于身上,他物尽弃,乘夜上马,取道滑州北渡,来寻杜清形。

    第三十九回观将胆无头箭会射三兽漠北扬名

    这一日,李封至临漳之野,饮马稍憩。忽闻一谷中喊杀声大震,封急立马观之,只见谷中数十强人围杀一客,此客破衣沾血、面伤多处,犹死战不退,强人皆面裹黒纱,咄咄逼人!其势甚急!李封平生最恨以众凌寡,遂大喝一声,飞身上马,直取贼首,封马疾如电,不及强人反应,一枪刺贼首于马下,余皆惊散。

    李封下马,挑其面纱观之,不觉大惊,死者正是欲寻之人:杜清形。封惨笑曰:“李封,李封,汝如何误伤田成方、误杀简至光,今又妨死杜清形,汝有何面目见清影于地下!”思之良久,徐自语曰:“什么天道昭昭,皆是愚弄无辜之人。我今不复为我也!”拔剑掘坑将杜清形草草葬之,又将怀中之虎符挂于其侧,三拜而去。

    此时,受伤之客赶来,下拜曰:“在下代郡俗商,深感公子垂救,敢问大名?”封曰:“某乃广陵李封,足下保重,就此别过!”客曰:“某牧马塞外,颇有家业,愿请李郎一饮,以慰思恩之心!”封从之。二人并辔将及阴山,客复问曰:“李郎可知我为何样人,便敢相救!”封惊曰:“公非代郡马商?”客大笑曰:“我乃大磐王朝丞相基太虎,昔日神都武会之时,我为主试官,李郎大闹武场,夺印救妻,我皆视之!李郎可悔之!李郎若悔,杀我也不迟!”

    封苦笑曰:“救便救了,再杀何益!”基太虎曰:“李郎痛快!吾奉诏前往北国收集猛士,以守国门。塞北大漠,肃杀无限,不知李郎敢一行否?”李封笑曰:“烈军中景仁符、厉德乃我大仇,我正借北磐大军破烈,诛杀此二人!莫说驼城大漠,就是隆州黄龙府,我亦直入无碍!”

    不日,二人即至漠北单于庭,塞北荒原,冰河纵横,民风强悍,不类中原。基太虎亲选二猛士为将:居延人基太狍歌、休屠人贺兰贾勇。二人皆健硕有力、手格虎豹。基太虎深爱之。基太虎立李封为北极王,参与军机。

    这日,基太虎悉起塞北诸部,会猎于弱水之南。周围五十里皆为狩区。席上,杯中狼乳、盘中熊rou,众皆拔刀切啖,旁若无人。基太虎携李封并坐于旗下,封叹曰:“我生于淮左,未尝见如此豪气之会,塞北之族真情非汉之做作可比!”基太虎取出一箭,剥去箭镞,笑谓封曰:“箭之无头,更显弓力之威,我北人比射,常依此法!”

    基太虎宣言曰:“吾今开无头箭会,正欲试诸将射技!其技精者,得我金冠!”令取金冠一顶悬于旗上以示之。

    忽西岸涌来马鹿数百,皆虬角牛躯、驰飞如电,蹄下尘起笼遮一方,气势极壮!头鹿张唇傲项、率众冲来,只百步之遥,鹿尘已及席上!基太虎曰:“何人为我射之?”一人起曰:“狍歌在此!”基太狍歌取一无头箭,引满发力,箭光一道,头鹿额穿而倒,鹿潮顿溃。基太虎喜曰:“狍歌无镞之箭可没石中,何论一鹿之身!”狍歌提来头鹿,切下鹿角两枚,分予基太虎、李封,笑曰:“鹿血鲜美,二公可用之!”李封饮了一口,果觉香滑幽快,精神倍长。

    鹿血之气引得恶风大起,山后翻出一虎,斑花健躯、弯脊如弓、阔眦寒目、利齿若砺,此虎昂首一呼,天地震动。弓弩手欲乱射之,贺兰贾勇止之曰:“此虎之皮如锦,不可损之。待我射其双目,全其雕花毛皮,献于丞相!”

    猛虎扑倒贺兰贾勇,贾勇就势盘之。人虎相错,血rou横飞,虎奋利爪掠其背,贾勇骨露rou外。贾勇不畏痛,翻身跃出,疾退数丈之外,抽出两支无头箭,搭弓聚神,目驻机、手凭弧,静待发之时。此时,猛虎摇尾跃起,直来吞人!贾勇舒腕箭出,二箭并飞如双孪,直注入虎之二目!箭劲过猛,透出脑后,浆、血乱溅,虎痛得乱驰,冲倒良马十数匹,狂呼半晌,方如大厦徐倾!

    猛虎死了许久,军士尚不敢上前一步。贾勇弃弓上前,舍残力一撇虎腹,其腹中尚有一豹头未化,旁观者惊如木泥!贾勇以草粗拭虎腹,摘其肝、裹以脂,献于坐上曰:“虎肝奇味,佐以厚脂,天下独绝,二位可尝之!”基太虎大笑曰:“尝闻白马之肝可疗疾,今虎肝可充口腹之欲也!汝之威,吾知之矣!哈哈!”

    此际,冰河之裂声,连络不绝。忽有人惊呼,密草皆分,只见一巨蟒长逾三丈,盘作一团,舌如长矛、目如电火。战马皆抖蹄而退,狍歌、贾勇亦掩面。丞相基太虎大笑曰:“闻品舌胆可疗恶疾,何人可取之?”一时无人敢应。

    李封起身,笑曰:“公等射鹿乃力、射虎乃技,欲射此蟒须气也!列位,看我一试!”就于韬中抽出一无头箭,引满而待!巨蟒行如斗状,悉悉有声,闻腥展牙,时而傲首冲天,时而俯身疾来,封决然不动,以待良机。只见巨蟒偶然一直,刹那之间,李封看得真切,觑此准头,将手一松,只见一束光痕,直贯蟒口!霍然一声,箭羽露于蟒尾!巨蟒僵然如醉,翻滚而亡。军士上前,剖而观之:只见箭透蟒躯、洞穿心窍。基太虎大喜曰:“蟒身曲,而箭路直,李郎竟能一箭尽穿之,实天下无匹。足知李郎神射绝伦,汉之有人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