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学
异彩飘，红旗展。钟鼓乐，涌人潮。 百丈广场，尘灰净扫。云方高台，巍峨荣耀。 举目置景，偶显疮痍。残垣断砾，废料闲积。院角难堪再用的机械物件，上覆几层蓑衣。污水渗满坑洼小坎，流淌湍急。 大粗绸红毯，至阶顶伸延。岩缝石阶，湿气浓重。斑斑苔藓，青腐烂木。 今日仪式举行，准备未免仓促。首先，不单面上过的去，更得使数千文杰家族及官员莅场有容身之处。至于其行李马匹随身之物，安置工作也很繁重。便是将这多年荒废之地腾出，也着实不易。 一樽八人锦轿，编坠松松流苏。幕落薄帘，风雨不透。 一位绝色娇柔，着白裙配华珠。娉婷之材，翩然风姿。藕臂玉腕，羽纱耀躯。 我见犹怜，嫣然一副碧云皎月小仙子姿态。妙体芳馥，流光溢彩。圣洁容颜，散放宇宙银河之光辉。 轿子制工讲究，极是阔亮美感。然坐乘这位小美人，却目光冷漠蹙额不展。左看右看，隐现厌烦。不需点拨，亦知其一脸天人幽怨。 云云行驾，前前缓缓。抬轿脚夫亦经一番排练，气息匀称。脚底踏实，从容一致。 领队左右侍从，皆千挑万选秀色艳仪女子。粉面桃花，手捧花环。仪队笔直朝前，透着一股柔柔的妩媚脂粉气。行辕旖旎，十足一副帝国公主‘出阁待嫁’画面。 恼恨。 轿内另有一盛容女子，满心欢喜依偎小仙儿身边。一脸享受，陶醉软语。不觉，便在其额偷上香吻。 喜不自禁，低语。“小美人，今天你真美。诱色勾魂，jiejie也为之倾醉。 瞧，你瞧。 jiejie亲自为你安排的仪仗队伍，多么威武。 雍容华贵，排场壮丽。匹配你的天仙绝黛，简直完美。浔雨镇有头脸的人物，瞬间都来仰慕你垂青你褒奖你流传你，同时会被你无以伦比的美色深深勾引。千呼万唤始出来，满世女子无颜色。凭你这活招牌，定大大的广播咱们妙音盛名。 看，那，那里， 大把大把优秀男儿才俊，焦急地等你盼你思你念你。飘飘然？动心否？本大人今日有你陪伴，亦有荣焉。 回魂！你的碧水双眸，又乱转到哪里去！” 倦意袭来，甜甜呼吸。 默默吟道。“风帘交翠篆香飘，却暑寒冰卷轻绡。最好佳辰此相近，寿觞对饮连春宵。 逢此佳景，仿如一场梦境。若是，本大人姻嫁之时，有你这般风光，该有多好。” 少顷。 手忙脚乱，一阵乱摸乱找。大叫。“小美人，小仙子，死丫头！醒醒，你给我醒醒！要死了你！ 口水，你口水都流到我裙子上了。手绢，丝巾，香帕，都塞哪了！” 礼仪长队，拥簇不绝。 正殿大门，早设一尊高案。左右廊亭，漆表朽腐。斑斑纹理，依稀能见旧日古朴之泽。 品香大匾，正擎一翅金凤文盒。任命帛书，卷四五寸宽。外以云纹锦缎包裹，横供架台。人均穿戴肃穆，陈静以待。奏响礼乐，由责任导师接纳捧出。此文彰表内容，早有优秀执笔撰者抄若干份，分发宣告院方各界人员。 列队缓缓，依序绕行中央台。 艾雨苦如牵线木偶，时跪时站。头晕脑胀，腰腿木麻。泪眼婆娑，足足大半时辰。 浑身灿烂闪烁的多种首饰头冠，佩戴越显负担。特别是白皙小脚直立在那一双美丽的水晶高跟鞋上，绝妙滋味极难忍受的痛彻心间。 小香更是几秒便搬出卫生球眼珠，袖内不时递过昨日备好的细则小纸条。一直对艾雨察言观色，艾雨身感如履薄冰。 这初冬时节，不见阳光。久而久之，十分阴冷。 惶惶然，面向天空下的学院正殿。那松枝摇动竹影阴阴，倍觉凄凉。 数千人仰望仪式，艾雨自然成为主角。手捧接任红笺，不敢大口呼吸。好在一年前那‘选美大赛’之景，今日历历在目。就算如此，也是求神保佑绷紧心肝。脑中只剩成群结队的绵羊，幻想赶快点清数量。 院方负责主持四大长老，逐步登场。精神矍铄，面色浩然。助手嘉宾，正礼仪服。恭恭敬敬地捧出一见方印，置于金案。 高峰处，风不止。簌簌骤起，裙角翩翩。 而这时，艾雨身疲力倦。坚持忍受，不摇不晃不打鼾不擦鼻涕不流口水。腹中辘辘饥肠，看满场都像摆放着酱rou烙饼美鱼高汤。直露滑嫩白皙大腿小腿，处处冰凉。不为所动，大为走光。 临近，窃窃私语。较远，指指点点。像蚊虫嗡动，起伏不休。场中由缓转促，开始出现炫烂狂潮。 边缘，因视线较远，手卷纸筒。甚者踩人家头顶，捂首探额，只为能看清这极为难得百年一遇的绝美福利画面。 若非场外，有打磨光亮武器的执法者看护，有拉满铁丝网的围栏障碍，早该有观众，急不可耐奔登讲台来。 这下好，镇中最高身份的四位大人无人表示见礼，无关痛痒的不知仪式如何进行。人人视线，投射在一脸无辜的小仙子艾雨身上。尴尬场面，错愕无语。 那满是桃花蕊的眼珠，头顶凸出。只为将艾雨这位妙人的玉洁肌肤，多数出一颗微小毛孔。 无暇，绝美，臻至，剔透。这些字符同连丝线，飘摇广场。恼恨，羞愧，痴情，迷幻。这些表情，像是水滴汇聚酿成波澜。 注目。“美，” 口水。“好美，” 吞咽。“真美，” 惊叹。“非常美，” 擦嘴。“无比味美，” 迷眼。“仙仙美人美到无法完美，” 怒视。“可恨，” 不平。“卖弄，” 怪责。“讨厌，” 骂声。“真该死，” 磨牙。“贱媚小sao货该乱刃分尸，” 不远处小香，杏眼喷火。稍一没盯梢，这小美人就出问题。昨晚整个预报功课，对其来说没顶屁用。一箭步上前，手疾眼快急忙帮艾雨按住裙幅。血色指甲伸长，深刺艾雨臀部。 艾雨耳边，一阵阴风冰寒。“好戏没开场，就开始迫不及待。 你这勾人的手段，真是与生俱来。jiejie怕是追一辈子，也掌握不到你这些诀窍的奥妙。再敢sao走卖姿，我把你剁碎搅成rou糊喂狗，” 艾雨脸皮本就薄的透光，此时更是无颜立场。 蚊声。“我没料，刮风，且这裙薄丝带多，特别容易飘，” 打断。“闭嘴，” 一挂龙钟，木杵撞响。庄重低沉音色，传遍学院。余音肃穆，久久未绝。 此音预示，承继仪式到来。 万众瞩目。 艾雨心脏破碎，羞愧无边。如站锋刃丛林，刀剑走舞。 木偶般接过那颗红泥玉印，进退失据。茫茫然，小手抬着宝盒欲哭无疑。在一刀刀一针针刺目注视下，完成初步仪式。 笔管条直，排首肃立。两侧余人，列走长队已抵远山钟楼。艾雨焚香，叩首，再经一套反复烦琐祝福礼节，最后才取到长老联名授意的一份承接聘书。 持此卷宗，捧出大殿。长老等簇拥下，抵达最后龙亭。奏三遍鼓乐，由仪仗护送。经和门，午门，端门，登顶渺小学院最高礼仪楼城。 一跪三叩，捧书平摆黄案。时间足足过三个时辰，艾雨疲累到不行。而这时四位长老又站于左右，慎重以观。黑压压队伍，一眼难望。均听几位苍首长老，诵读天书。 山长老宣嗓。“浔雨之镇，承继仙器六十余载。 前扫榆关，又接东滨海邦之要害。 草创宏开于左都，耸城犄角之以雄。陆运水输，策远尚功。相机制变，内患廓清。流年虹恩，和宜传颂。 登梨，阳莱，牧北等处，防海备兵。相宜无咎，土富民丰。 精神折冲于千里，文武宪谱于万宗。造福于庶，云壑填充。 几经久载，喝威于天。飘摇暮雪，风雨雷鸣！” 场中，不苟言声。 风长老接替。“时政前载，帝国温妮颁予征令。当广山狭界，治安不得要。窜军马患流离，水匪扰边。继陷之时，无不忧愁水滨。 而此振迅噩耗频传，出一神将。纵横睥睨，四方闻旌旗为色变。 通达尽力，舳舻往驶。察属地之情，壮孤岛之威。奋其长缨，莲妖动荡。军士齐心极为用命，擘榆镇之塞路以通。 公德千载，吾等永尊。” 凝神以耳，多皆木然。这些词汇，少有人用。以致听者除新鲜外，难能体会到真实的历史韵声。何况浔雨镇本就民文废弃，闭塞耳听。 水长老，诵读。“上部宣劳，海著安攘之绩。秋猎冬藏，镇守静好之音。 功德贤均，内外恩并。征东军务，治土有方。粮饷绸缪，敛而鸷藏。禀柔强性，蕴粹含香。昭日东升之泽，茂青云之韵章。 昔日只余鲸恶地界，供给难于上天。 开山钉造，抛石南山。大兴土木，皓月累完。全赖苍天垂注，有截半壁于海。十一五载，终通此天堑雄关！” 艾雨身后，低声交头接耳。 小香旁边，小光小彩两女窃窃私语。“亲爱的，你看，你看看这写的鬼字符号，看的我真是头大。前十行字，我一个都不认识。只有最后一句，才勉强能看懂。” 小彩词文深厚，不由打趣。“你且直言，” 一本正经念道。“这一段写的大概是，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要上天。” 此语一出，就是向来庄重喜穿男衣的小彩，也是矜持不住，扑哧笑出。“你就爱搞怪，驴唇不对马嘴。 其实刚才几位大人，只是简单叙述学院的创办历史。之后要表明的是，任命艾雨小姐为院长的诏书条例。” 单艾雨卖弄风sao还不够，两女又旁边添堵。小香情绪失控，指责。“你们俩，别在叽叽喳喳，哪凉快哪呆着去！” 小彩指责。“小香，我们姐妹，辛辛苦苦扶持你这么多年。你这女人忘恩负义，这么说话可太伤人心。” 小光抱怨。“今日小仙子，得一致褒奖。人家是姿色过天，可你是老脸让人看厌。 受讨人喜欢的又不是你，你无端发疯个什么劲。真是‘新人领进房，姐妹丢过墙’。现在就把我们姐妹抛诸脑后，别想我姐妹再辅助你。” 小香冷然道。“本大人向来喜新厌旧，你们早该清楚我的秉性。 再者，妙音代表，艾雨一人足够。小彩你站这里，会影响到我。谁不知咱们妙音，唯独你这家伙喜欢男风。小光更是，不学无术，斗大字不识一筐，” 怒道。“你才不学无术，这些字符用折磨人的写法，这么远古，世人哪里认得。不信你问问你身旁亲爱的艾雨小仙子，可是认得？” 艾雨览罢，确实认得。 这下不但小光诧异，就是小彩也不由一颤。因这些字体写法远古，以致钻研词文多年的她本人都要详细思量。没想到艾雨小小年纪，却了然于心。 浔影自是院长她非常熟悉，他本人当对此毫无研究。既非他所授，艾雨又从来学来？这浔雨镇，难不成还有如此大贤存在不由人知？不由得对艾雨，多一层看法。 小彩平淡询问一句。“这些谁教你的” 艾雨答道。“我母亲，” 小香却不以为意，嘲笑。“好，很好。不愧本大人看上的美人儿，笨蛋速速滚远，省的丢人现眼。” 小彩冷哼。“小香，早晚找你算账！” 小光抱拳。“艾雨小姐，早日祝福你，能母仪天下，如你的香香大人所愿。” 相谐小香，三人走开。只是苦的艾雨，独自忍受寒风。头昏眼花，随时都要倒下。 乌云一片一片飘过，礼语终于完毕。 石长老，才朗声道。“今日渺小学院，大事记召开。八方来访之友，肺腑玉言。共聚由此，吾辈深有荣焉。今时传谕诸人，详情各界使然。 镇有律令：明天人分际，通古今之全。 特借广播大会，十权中意。我院大人浔影，智明通达。训辞深厚，恩施甚美。因其劳苦，逊位当前。 奇女艾雨，承领校位！” 台上严谨以观，台下静听以待。 小香作为艾雨直接监护者为师的身份，吃饱喝足。高傲无比的，前来接替婉词。“肃雍德茂，地华著勋。 仙儿艾雨，徽柔之质，安正之美，静正之仪。 往以才行得选，誉重娴淑。敬宗礼典，弗离朝夕。妙音主部，认其校位。” 学院总负责导师东华，传道。“羽灵树令，云景杳冥。高张四悬，充乐镇中。 四海皇天，唯德是从。无负大命，天禄永终。勤心勉励，只在当行。 艾雨清心，可为大任。” 仪式终章。 本来此时，艾雨只需恭敬跪倒。后叩首一次，接替仪书即可。 没想膝盖刚一接触金色蒲团，全身腿脚却根本不听使唤。这将近六个时辰的大典过程，以致就算天天淬炼身体的艾雨也难以支撑。此时饥寒交迫，坚僵如木。 几位长老见艾雨长跪不起，恭谨头低。一时间，满心甚慰。“孺子可较也。 艾雨小小年纪如此懂得轻重，实是我院希望。看来艾雨不但是挂名院长，她更真心希望自己能够早日得到大家的认同。” 小香低声呼唤。“艾雨，起身了，” 没成想艾雨不为所动，又反复叩首三次。只将身摆正，还是跪地不起。 小脸蛋绯红，咬牙暗道：小香你这白痴女人，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水米不进，饿的前胸贴后背。你穿着高跟鞋，站上一整天不摇不动试试！你不过来拉我一把，我哪里站的起来！ 四位长老对艾雨更显欣赏，纷纷伸手。艾雨这时，才勉强顺从地将白嫩小手，递进石长老手中。摇摇晃晃，慢慢站起身来。 娇艳面庞，带有悲戚。似是对浔影故去难以缅怀，暗自神伤。 四大长老，得力干将。俱是浔影在位时的南天支柱，各领其则。 外人殊不知，其排名最末的石长老尤得浔影看重。先前更欲将院长之位给他，可其执意不肯。只每每诗文案牍，沿袭古经文章。 而今日一切纲要词文，仪礼步骤，均出自他的手笔。可见石长老独到之处，非同寻常。 作为妙音部首小香，当然希望艾雨能在几位长老面前留好印象。关系更近，从而巩固方便她的实力增长。 可见艾雨变得做作，心理却老大不舒服。不悦嘟囔一句。“小美人，真不可爱。看来，你是早想脱离我的手掌，” 此语艾雨未能听到，否则得七窍生烟。 喝着西北风的艾雨，这时心理恼恨无比。在城楼一边数着旗杆，一把不住鄙视小香十八遍。 ‘我今日不吃不喝，受罪一整天。你还不拉我一把，害我丢脸丢人丢到家！你这不知关心他人的死女人，就该下地狱去。’ 众人心思，却风马牛不相及也。 城下楼台。 一众管理导师，按序列队。而后垂首，依次面北而拜。尊奉艾雨这位小小新院长大人，递上最正式的尊崇礼节。 大挑绸幅，将这任命书书写之最。 白色背景，黑色文字。高台最前，朝城底徐徐放下。醒目大字飘扬，‘渺小学院院长艾雨仙子执掌’ 古乐齐奏，彩球而飞。 继承仪式，任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