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摸得着的灵魂
一 “这个盘古……就是你最开始说的那个……造物主？”陈吾生很难接受盘古是个跳广场舞大爷的设定。 而当时在现场的陈长生更难接受。 因为他亲眼见到了这个老大爷在叫住他之后，和舞伴们告别时，在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大妈屁股上拍了拍。 陈长生注意到他的手在胖大妈的屁股上停留了起码三秒钟，离开的时候还使劲地捏了捏。 这一系列猥琐的动作结合胖大妈喜感的面孔，让陈长生在后续与盘古的交谈中多了不少抗拒。 直到盘古解答了他现在的困惑。 “按照你能理解的词汇，你现在是灵体的状态。” “老头，这件事情已经不需要你告诉我了。”陈长生叹气道。 “如果我告诉你，从我创造这个位面开始，到现在，你是第一个灵体呢？” “那其他人死了之后变成了什么？”陈长生挑眉道。 “死了，自然就是死了。没有了，不存在了。”老头用手掌做了一个摊开的动作。 “那我到底是死没死？别尽说废话行吗？” “你别急啊，听我慢慢说。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中，是不存在灵体的。你的身体是硬件，你的意识是软件。当死亡发生之后，意识因为承载它的硬件停止工作也会陷入短暂的假死状态。当身体腐烂，彻底损毁之后，意识便也随之灰飞烟灭了。但你是个例外。” 说到这，老头从口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等着陈长生继续发问。 陈长生却不理他，伸手夺过那包烟，也抽出了一根，点燃。随后毫不客气地把剩下的烟揣到了自己兜里。 老头讪笑，也没在意，继续说道：“你的意识能够脱离身体单独存在，实在是个奇迹。更让我意外的是，这个存在居然是一个实体。看得见，摸得着的意识，有意思。” 陈长生吐了一口烟圈：“全世界60亿人。听你的意思，我是这60亿人里独一无二的。不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好歹也应该有个超人的级别吧。可是我怎么发现自己什么超能力都没有呢？” 老头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头：“你的出现是一个BUG，或者说，你是一种我不知道的病毒。有些事情，现在我也没有想明白。其实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一种是危险，似乎你的存在能够威胁到我。可理性上分析，这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还有一种感觉是亲切。就好像一个人独自生活了很久，突然发现了自己同类。但在理性上分析，这也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老头严肃的表情，让陈长生有些不适应。“我说，你能把话说得明白些吗？” 老头的眼里闪过一丝精芒，猥琐的气质突然之间荡然无存，一股君临天下的杀机显现了出来：“这一天的时间，我想过37次，要把你杀死。因为不管你是什么，只要毁灭了你这具意识体，所有的可能性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陈长生捏紧拳头，后退了一步，做出一个防卫的姿势。他感觉眼前这个疯老头真的可能随时暴起向他发动攻击。 可是下一刻，老头的气势突然又急剧地削弱下去了。他叹一口气：“想过37次之后，我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陈长生突然发现周围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前一秒钟，两人还站在广场的一角。脚上踩到的是扎实的水泥地。 下一秒钟，他感觉自己站在了一片虚空之中。 头上，四周，脚下，显现出一个又一个电影般的画面。 老头大手一挥，指着这无数的画面道：“我盘古，创造了这大世界，这大世界又创造了无数的小世界。从根而溯，我是这所有世界生命的缔造者。可如今，这些世界却在不断吸取我的生命力。再多你一个，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你或许还可以帮到我。” 陈长生迷惑地看向老头，正碰上直视自己的眼神。 “你……是一把通往这无数小世界的钥匙。”老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钥匙？” “不错。只有你才能打开去往小世界的大门。连我也不行。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在那些小世界里能够做些什么，又能够怎样帮助到我。但是起码，我在里面看到了改变的契机。” 二 “听你说了这些。我大致有些明白了。但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来找我，我又可以做些什么？” 陈吾生揉揉自己的脑袋，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实在有些大。 “简单地说吧，主位面和所有的子位面之间存在一个起到缓冲作用的位面裂缝。而我只是一个意识体。虽然很特殊，却还是没法穿过位面裂缝。而且我也没有办法在其它位面里单独生存。” “我可以？” “不只是你，所有有身体的生物都可以。但是他们通过时空裂缝后，却没有办法打开那些位面的大门。这一步，只有我能做到。所以盘古说我是一把钥匙。” “所以你是必要条件，而我不是必须的，那为什么要找我？” “不，我们俩缺一不可。从这个世界的设定来说，一个人的意识和他的身体是一一对应的关系，没有办法进入到另一个人的身体。所以我不可能通过其它人的身体前往子位面。任何交通工具也不行。而我们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人，所以只有你。” “所以你穿越了时间，找到了我？” 陈长生道：“这个事情又有点绕。在主位面里，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我的身体已经死了，那在主位面里确实就是不存在了。现在说不定已经被送去火化了。而且在主位面的设定里，是不存在穿越时空这个概念的。” 陈吾生：“说重点吧！” 陈长生：“为了给我找到一个身体，让我可以进入子位面，盘古想了一个办法。他让我选择一个主位面的历史节点。然后他把这个节点复制出来形成另一个紧挨在主位面旁的平行位面，我们把它称为新位面。因为新位面是主位面的复制体，又紧挨在主位面旁，中间没有位面裂缝的存在，所以我可以自由来到这个空间并在此生存。又因为是发生过的历史。所以这个位面里必然会有一个曾经的我存在。而我选择了1998年8月31日这个节点。里面的那个我，也就是现在的你。当然，这个平行位面是被阉割过的。这里的人类已经不再具有创造子世界的能力。这也很好理解，不然主位面的事情没有解决，新位面又会成为一个祸害。” 陈吾生失声道：“所以你想表达的是，我所处的这个世界，是因为盘古要帮你完成任务创造的？那我过去的这十几年算什么？只是记忆？” 陈长生正色道：“第一，是我们帮助盘古，不是盘古帮助我。第二，你记忆里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不仅仅是一段记忆。第三，主位面的你，也就是我，已经死去了。所以这个位面的你，就是所有位面里唯一的你了。我希望你不要纠结于自己是不是一个复制品这样无聊的想法。” 陈吾生道：“那你为什么要帮盘古？” 陈长生苦笑道：“我说过，当我看到自己的尸体时，突然觉得自己的一生是多么无趣。其实我做出这个选择，更多的或许只是想换一种活法。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去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呢？何况我已经死过一次，还能发生什么更糟糕的事情？” 陈吾生道：“那你为什么要让盘古选择这个时候的我？” 陈长生道：“其实，我也想尝试一下看能不能改变自己的人生。或者说曾经的人生。而要改变，时间当然是越早越好。但是我又答应了盘古要去其它位面寻找帮助他的办法。中间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所以这个身体又不能太年轻。综合起来考虑，你这个年纪刚刚好。” 陈吾生道：“未来可以改变吗？那是不是爸妈就不会这么早过世了？” 陈长生道：“当然，你不觉得，能够预知未来的事情，会让自己的人生产生截然不同的变化吗？” 陈吾生想到了早先看到的那个死人，便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救起刚才跳楼的那个人？” 陈长生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陈吾生道：“刚才我只是看了一眼，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并没有看清是谁。” 陈长生道：“我想也是。我记得那时候我是到了晚上爸爸回来才知道死的是什么人。那人叫孙先勇，你应该认识。” 陈吾生惊道：“孙叔叔？他为什么要跳楼？” 陈长生道：“你还记不记得孙叔的老婆？” 陈吾生道：“记得啊，可我有阵子没看到她了。” 陈长生道：“她前几天就死了。是孙叔杀了她。” 陈吾生更吃惊了：“这是为什么？” 陈长生道：“他老婆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 陈吾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长生叹道：“孙叔在他屋里留了封遗书。警察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死亡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陈吾生想了想：“我还是觉得应该救他。” 陈长生道：“活下去，有时候不见得是一件幸事。” 陈吾生默然，过了一会又道：“最后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帮你和那个盘古？” 陈长生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想不想救爸妈？” 陈吾生道：“现在不是有你吗？你可以告诉我怎么救他们。” 陈长生道：“你以为如果你不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盘古还会让我留在这里？他甚至会抹去你的这段记忆。” 陈吾生沉默了一会，道：”我明白了。我答应你。“ 陈长生道：“这件事对你我都有意义。其实有些位面可能有让人再生身体的设定。到时候，说不定我能拥有另外一个身体。而到时你还是不是愿意与我共同进行下面的冒险，由你自己决定。” 说完，他就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听完陈长生说的话，又再次感受到意识和身体的结合，陈吾生的心情总算好些了。 下一刻，他便看到眼前多了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青年，正笑着冲他伸手。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陈长生。” 看着眼前这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面孔，陈吾生仿佛觉得自己穿越了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