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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章 三个孩子

    乱猜的

    越千秋觉得,如果皇帝这会儿身边有人,一定会怒喝一声,把自己那位口无遮拦的爷爷推出午门砍了算数!就连留在门外的他,都不禁觉得越老太爷实在是太恶劣了。仔仔细细叙述了和萧乐乐相识的那段过去之后,却用那样简单粗暴的形式快速过渡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偏偏还把乱猜的事情说得煞有介事!

    就连一贯性格恶劣的越小四,听完刚刚那段可以说是黑历史的故事之后,他也忍不住偷觑了一眼两位年纪相差一轮的老人,随即小心翼翼地说:“皇上,我觉得爹说的这些,似乎不那么适合我听,我是不是应该告退了?”

    “少说废话,你这时候想跑已经晚了!”皇帝满脸恼怒地瞪了一眼越小四,这才硬梆梆地冲越老太爷说道,“你要是再学从前千秋那样说书,打算说上三天三夜的故事,可别怪朕和你翻脸!朕只想弄明白,你到底知道多少朕不知道的东西?”

    “你之前既然把丁安送去了萧乐乐曾经呆过的地方,让康乐得以拿到萧乐乐最后一封留给萧敬先的信,为什么不把丁安带回大名府来?朕可从来都不知道,丁安在你们手上!”

    门外的越千秋索性直接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心想,皇帝在这当口还没失去理智,还能像这么绕口令似的说话,着实是不容易。他懒洋洋打了个呵欠,随即就这么双手枕着头,坐没坐相地背靠在了门槛上。

    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几句让他刹那之间坐直,再也没了刚刚那股懒散的话。

    “那是因为,李建真也好,我也好,全都无法确定,丁安送来的这个孩子,和萧乐乐带走的那个孩子,到底哪个才是萧乐乐的儿子。更不知道,他们其中一个会不会是皇上的亲生骨rou,会不会只是萧乐乐故布疑阵,把她和北燕皇帝的儿子送了过来,希望人将来坐上大吴帝位,最后一统南北,君临天下!”

    越老太爷长叹一声,脸上满满当当都是叹息:“我不敢赌,李建真更不敢赌。她在和我商量之后,我们一致决定,先把丁安和那个孩子安置起来,不告诉皇上。而正好这个时候,宫中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安妃触怒了先头皇后,被打入了冷宫。”

    皇帝对自己的前后两任皇后全都敬而远之,而且,因为前有太后,后有大臣掣肘,他全部的心力都放在和这两座大山斗智斗勇上,对妃嫔之类的真谈不上有多上心。所以,哪怕越老太爷当初在霸州城下把安妃拿出来当成小胖子的生母,他听过便罢,从来没认为那是真的。

    可此时此刻,他却不由自主心跳加快,隐隐生出了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

    “安妃惹怒先头那位皇后被贬入冷宫,是因为她在明明身体不好的时候,却用移花接木之计,派了一个心腹宫人在黑灯瞎火之际伺候了皇上,事后只假作自己侍寝记档,在那宫人怀孕后,她便想阴夺宫人子,结果得知此事的皇后抢先一步,找了个罪名把安妃打入冷宫。”

    皇帝对自己的前后两任皇后全都敬而远之,此时第一次知道自己后宫中还发生过这种事。再想想昔日因为小胖子的缘故纵容了冯贵妃,任贵仪这样跟随他多年的老妃嫔被欺负得敢怒不敢言,他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声音沙哑地问了一句。

    “后来呢?”

    “先头那位皇后却没想到,安妃竟然见机得快,一面及时给李建真送了信,一面把那宫人逐出了宫。李建真素来和先头那位皇后不睦,再加上安妃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宫人疑似有孕,她就及时把人接了出来。我和她亲自问过那个宫人,这才知道是她得幸之后没有记档。”

    “事出重大,李建真立刻用尽一切手段,用李代桃僵之计把安妃弄出了宫。至于先头那位皇后,虽说发现有些不对,可冷宫妃嫔突然不明不白死了,她也唯恐事情闹大,于是就硬生生把这件事按了下去。所以,皇上不知道也不奇怪。”

    越小四只觉得嘴角微微有些发僵,心想老爹这不动声色的讥讽着实犀利——虽说皇帝还远未到后宫粉黛三千人的地步,也不算好色,可为了子嗣,左一个右一个的妃嫔却着实不少,因此在自己压根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后宫却早已刀光剑影,这确实“不奇怪”。

    皇帝此时此刻异常尴尬,这股尴尬无关君臣,只关乎一个男人的自尊心!然而,面前是他多年来用得最顺手,也是最信赖的心腹重臣,说的又是关系到自己子嗣的大事,因此他只能有些羞怒地瞪了越老太爷一眼。

    “后来呢?”

    门外本来已经坐直的越千秋听到皇帝这干巴巴的三个字,想到这已经是那位大吴君主第二次问出同样的字眼了,他刚刚紧绷的身体却是有些松弛了下来,心里已经看开了。

    反正最糟糕的结果也顶多是说,他就是北燕皇帝和萧乐乐的儿子反正,他也曾经预料过这个可能性不是吗?

    而越老太爷在皇帝的追问下,便继续用非常自然的口气说:“那个宫人接出宫时已经有七个月身孕,结果才八个多月就早产分娩,生下来一个分量有点轻,但总算没什么大缺陷的男孩,可她自己却因为产后大出血过世了。她从怀孕之后就日日忧惧,被逐出宫时又受了一番惊吓,虽说我们请了金陵城妇科最拿手的大夫,可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她。”

    听到这里,原本只是隐隐有个猜测的皇帝终于面色完全苍白了下来。他死死盯着越老太爷,原本干哑的声音此时此刻甚至有几分颤抖。

    “难不成你们后来就”

    越老太爷莞尔一笑,却暂时跳过了这个话题:“在她分娩之前,我和小影‘正好’撞见了那场火灾,把千秋带回了家里。只不过就连前去安排打点那所谓丁姓妇人下葬事宜的小影,却也没想到那个坊间百姓声称姓丁,被一场火烧得遍体鳞伤的妇人,竟然可能是那位在北燕名声赫赫的文武皇后萧乐乐。毕竟,周身焦黑,几乎看不出本色,根本不会想到那上头。”

    “言归正传,在那时候,两个孩子都已经找到,再加上很可能是皇上骨rou的那个孩子,我和李建真不得不考虑这三个孩子应该如何安置。虽说那个宫人的孩子很可能确实是皇上的骨rou,但毕竟没法确证,而另外两个就不用说了。但到底那一个是最可能的,我们瞒着丁安,用了移花接木之计,辗转把那个宫人的孩子送进了宫,那便是当今太子。”

    越千秋终于轻轻舒了一口气。在皇宫大内这种地方,安妃身边的宫女偷情怀孕的可能性,那简直比针眼都小。所以,孩子确实有极大可能就是皇帝的。如此一来,和另外两个孩子比起来,小胖子的身世总算比较明朗。

    就在这时候,他陡然心中一突。除却他之外还有一个,难道是

    见皇帝脸色怔忡,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大失所望,越老太爷就继续说道:“虽说人算得上是我和李建真送进宫的,可是,我们没办法确证他的真实身份,再加上太子年幼时性情暴虐,说实话我们并不看好他,更寄希望于皇上春秋鼎盛,还能再生几个资质更好的皇子,所以平日里都对这个皇子敬而远之。谁能想到,到底是天意弄人。”

    虽说事情和自己无关,但越小四只觉得心情郁郁,可当他敏锐地察觉到外间越千秋的呼吸声似乎变得粗重,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如果他没弄错,那小子应该是真的不那么在乎身世,既然如此,老爹在那说着极可能是东宫太子的离奇身世,越千秋为什么要紧张?

    陡然之间,越小四生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惊骇的念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冲着正老神在在的老爹,大声质问道:“老头子,你给我说实话,除了太子和越千秋那小子,还有一个身世不明的孩子是不是甄容?”

    此话一出,心情复杂到极点的皇帝亦是立刻惊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看向越老太爷,见其释然地一笑,没有否定越小四的这个猜测,他不禁怒喝道:“越太昌,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如果朕早点知道,怎么会让甄容去了北燕!”

    “没错,是甄容他就是丁安抱来的那个孩子,肩头那个狰狞的青狼,我到现在还能记得。身上有这样的印记,我怎么敢把人送进宫?就算放在金陵城这种地方,那也很容易出问题,所以,我就把他托付给了青城的那几个老牛鼻子。青城是上三门,门风也还算不错,云中子云霄子都算得上是好长辈”

    越小四怒火中烧地打断了越老太爷的话:“老爹,你过分了!你收养一个千秋,就算不能养一个甄容,难不成就不能让东阳长公主收养了他?青城虽然好,可你知不知道,甄容因为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来更是因为那块刺青被人诱导,险些闹出了多大的麻烦?如果他再脆弱一点儿,说不定就死了!”

    “李建真如果收养了甄容,那现在也许就没有那样一个出色的少年了。她连出走后就在金陵的严诩都拎不回来,要不是千秋,严诩就废了,甄容丢给她能好到哪去?再说了,如果人落到李建真手里,你这个义父也就当不成了。不说别的,他在北燕给你省了多少事?”

    “那也不能”越小四只觉得有些理屈词穷,不禁异常懊恼,“不论如何,爹你为什么不早说!要知道,之前千秋还勉励阿容去北燕,好好探寻一下自己身世的!”

    越千秋终于忍不住直接推门进来。他很清楚,刚刚自己在外头看门,只不过是做个样子,在谈论这种天大要紧事的当口,要是没几个陈五两越影等级的高手在暗处看着,那才有鬼!

    因此,他直接闯进来之后,随手用脚后跟把门跟踢上,这才脸色发黑地说:“爷爷,甄容肩膀上的刺青北燕皇帝曾经亲眼看到过,却没有任何反应,而且还让他承袭了萧敬先的爵位,又告诉他是被自己杀了的废太子之子。虽说父子相见不相识是可能的,但从这些来看,他应该不是北燕皇帝,又或者文武皇后的儿子才对!”

    直到这时候,越千秋还首先惦记着甄容,越老太爷心情又欣慰,又内疚,同时还掺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你说的道理没错,甄容的身世,我并不确定。虽说托李建真和你师父兢兢业业的福,已经找到了那个给他纹身的匠人。”

    纹身匠这个说法,越千秋曾经在第一次跟随越大老爷和严诩出使北燕之前,听说过一次。

    那一回,越老太爷用极其若无其事的语调,对他说起了北燕皇族和贵胄在出生之后会在身上某个部位纹身的传统,又来了一段文武皇后和那位小皇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秘辛,最后,老爷子还戳着他的脊背,对他说越影寻觅到了那个纹身匠,在他背后也来了这么一个。

    结果,他到北燕之后每次想到这事就犹如芒刺在背,直到洗澡时却被严诩说背后光滑得连一颗痣都没有,在屋顶上窥伺的康乐也丝毫没有异常反应,他才知道是受了骗。结果,回到金陵还没多久,他就在晋王府那座大浴场中因为小胖子的恶作剧而险些露馅!

    此时此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问道:“那我背上的东西呢?是不是也是这个纹身匠弄上去的?”

    话音刚落,越小四就惊讶地朝越千秋看了过来,同样遽然面色大变的皇帝则是竭力用最快的速度把那异色强行压下。反倒是越老太爷已经习惯了越千秋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更没有恼火小孙子的自揭其短,非常坦诚地点了点头。

    “当初我对你说,小影找了个北燕皇族贵胄专用的纹身匠,给你背后印了那么一个,那是骗你的。我机缘巧合发现你背上的东西,找了很久此人,如今你师父能够这么顺利把人挖出来,我真的是没想到。不得不说,但凡涉及你的事情,严诩还是很卖力的。你有个好师父。”

    越千秋轻轻扬了扬眉,理所当然地说:“师父对我自然没话说,可他就算这次毫无收获,我也不会怪他。倒是爷爷,你这故事打算说到什么时辰去?你这关子能少卖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