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妇人亦能得先机
家族的面前，从来只有利益，没有情感。 这个道理，林保生明白，陈绍庭也明白。 但用来证明道理的，从来不是语言，而是实力！ “哈哈，原来如此……”陈绍庭嘿嘿一笑，继续道：“什么林亢龙还是什么龙的，在下确是不知，不过当日确实有几个纨绔子弟，在舞阳司客栈让我们已经住下的客人让出客栈。老子不肯，结果第二日就来了一群人半路截杀，被我一一杀了……” 说罢歪了歪头看着林保生道：“莫非这群杀人不成反而被杀的蠢人，就是你林家的嫡子嘛？” 陈绍庭自忖有神行符在手，见事情瞒不住，索性就将事情全揽到了自己头上。但旁边的文舒兰又岂会让这个侄儿独自担当，哈哈大笑道：“绍庭，你怎么把姨母的功劳都占去了？若不是我杀了那两个炼窍好手，你能占那么大的便宜嘛？” 旁边的文清江愈发嚣张，抬脚就往陈绍庭踢来，大骂道：“你这做表弟的好没义气！当时杀人是就给你抢了先手，现在还要将我杀掉的人贪墨了，嘿嘿，可没那么便宜！” 林保生见这三人都视己为无物，纷纷抢着送死，不由得暗暗发怒，狠狠道：“我林家子弟，规矩甚严，尔等信口雌黄，坏我林家名声，真要找死不成？” 他先这么为林家辩解一句，随即又道：“文善策，现在你的人已经承认了杀人之事，哼哼，我林家也是讲理之人，你若是将这三人性命送上，此事还有商量。” 文元飞既然不在，他便不能将事情做得太过，只好先要文舒兰三人性命，再慢慢从别的地方盘剥好处。 哪知文善策冷冷一笑道：“林保生，你难道没听到我这个后辈的说话嘛？你林家半途截杀，杀人不成，反送了性命，我还正欲让你给我一个交代呢！” “好！” “好……” 林保生说让文舒兰三人抵命时，后面的族人也不是没有动摇。但当众认输服软，终归是憋屈得很。此时文善策倒打一把，身后千余族人，顿时人心大振，齐声喊出了一个好字。 陈绍庭见文舒兰、文清江，乃至后面的整个文家都不离不弃，也是心中一热，哈哈大笑道：“好一个规矩甚严的句阳林家，我遭你家截杀，还没找上门去要个交代，你倒反而送上门来了，林保生，你要如何，且划下道来！” “喝——” 陈绍庭话音刚落，后面那二百余好手齐声大喝，脚步轰隆轰隆跨上，手中长弓劲弩一齐拉圆，遥遥对准了林保生那一群人。只要文善策一声令下，一百二十支长箭、二百五十根蜂针矢便可霎那间急射而出！ 这样空旷的场地，面对这样类似军阵的攻击，林保生等七个金丹固然无恙，但后面那七十二名先天好手，却必然要有所损伤。 林保生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大喝道：“你文家想要倚多为胜嘛？嘿嘿，既然如此，我们林家不如先行退去！” ——先行退去，自然还是要来的。但到了那时，就是不择手段的打击了。这一边虽然有文元飞和林若炎在外，但敌强我弱，势不由人，文善策却也不能就此破罐子破摔了。右手一扬，止住了身后族人，大声道：“此等恩怨，本就难以说清，你林家划下道来，我们自然不会倚多为胜！” “有理无理，暂且不说……”林保生嘿嘿冷笑道：“但这三人既然杀了我林家之人，血亲至友的复仇，我却不能阻止……” 然后回头对身后道：“你们有林亢龙骨rou血亲者，至交好友的，自可上前复仇！” 此言一出，身后那七十二人，不管是不是林亢龙的至交，倒有大半跳了出来，嚷嚷着就要和文舒兰三人放对。林保生见对面文善策嘿嘿冷笑，也觉有些难为情，转首四顾道：“你们文家若有这三人至交的，也可上前相帮，我自不会拦阻！” 文家先天以上的都一共只有四五十人，炼窍元替高手，在场的更只有十二三个，而林保生带的，却全是炼窍阶以上的好手，他这句话，说了也等于没说，摆明了要占尽便宜。 这样的对决，文善策自然不肯，立时道：“这么多人，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以十场为限，十场之后，就此罢休！” 这十场，怕也是败多胜少，但毕竟出场的是族中炼窍以上好手，性命总十有九八会保全下来。 所谓势大不由人，他见林保生既然光明正大找上门来，就知道林家必然是要得到什么好处，只是这代价怕也会十分巨大。但为了保住陈绍庭这根苗子，再大的委屈，文善策也只有吞下去。 林保生也不愿逼人太甚，点头应允。后面那七十二人中，立时就有一个筋骨虬劲的瘦长汉子缓步而出，行走之间，如渊渟岳峙，一派大家风范。到了场中，将右手长剑横于背后，左手往文舒兰一指道：“你这婆娘，还不速来领死！” 这人原不过是一个炼窍巅峰好手，但出言挑战，竟是连自己的名字都懒得报，摆明了一副刻意辱人的姿态。文清江勃然大怒，哇哇叫着就要上前，被文舒兰一把抓住后颈，拖了回来。 “跳梁小丑，死不自知！” 她多年江湖，也不是好欺负的人，随口应了一句，将两把柳叶刀正反捏在手中，身形一掠，刀光如同一匹白练，直攻了过去。 文舒兰的刀法，最讲究抓住时机，此时一刀正手在前，隐隐对准的敌人的颈项胸腹，一刀反手在后，却已经在盘算对方出剑之后的攻势。身形却如一只掠波的燕子一般，在地上点了三次，就已疾扑到对方的面前。 那汉子左足后撤一步，肩头塌下，身前“嗡”的一响，就闪出七八道寒芒，和文舒兰刀光一接，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文舒兰如一匹白练似的刀光略微一晃，却是其势不改，足尖一点，身形转折之下，又掠到了那汉子的右侧。但这人肩头又是一塌，翻腕之间，复铺出一片剑影，“呛啷”和文舒兰对接一记。但接下来文舒兰又是滴溜溜一转，还是到了这汉子的右侧。 转眼之间，两人就已经交击十三四次，转了四五个圈子。远远望去，就好像一条白色的蛟龙，围着一朵不断绽放的烟花盘旋一般，而烟花的每一次绽放，都会发出“呛啷”巨响，外面的白蛟的身形也会模糊一霎，看上去好看之极。 陈绍庭舒了一口气——这瘦长汉子，每一次肩膀一塌，都有七八道剑光纵横交错，看似让人眼花缭乱，但其实一招就是一招，一剑就是一剑。这人的剑法，乃是尽量利用翻腕之力出剑，剑势极快，同时每次长剑挑出，就随即转到身后隐藏，然后再翻腕出剑。这样不但出剑快捷隐秘，而且因为剑尖走过的路径较长，剑上的力道也是比常人要刚猛许多。也正是有这种诡异的出剑方法，才会显得声势吓人，每一剑都会化出七八道剑光来。 文舒兰走的却是速度和轻巧一路，绕着着汉子转了五圈，连一次出刀都是没有，却将距离拉近了一尺。只要双方到了四尺之内，那汉子的剑法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力道，再到了三尺半左右，只要文舒兰一出刀，便能奠定胜局。 ——当然，这并不是说文舒兰的武功就高过了对方，此人其实功力反要高上一筹，兼之身高臂长，剑法快捷有力。若是在狭窄处碰上了文舒兰，怕只要连发十来剑，文舒兰就反要落败身死。但放在了这个广大无畴的平地上，却是速度和灵巧过人的文舒兰占尽了上风。说白了，也就是占了地形之利而已。 人到了炼窍巅峰，对武学的理解早已到了宗师境界，那汉子自然也知道这样的结果。但他也知道，四尺之外，双方距离越近，他的出剑力道就越大，只有到了四尺之内，这样的出剑方式，蕴力才会急剧下降。所以，只要将对方挡在四尺到五尺之间，不用多久，耗不下去的，就只能是前面这个貌如春花的中年女子。 “锵！锵！锵……” 打铁一般的兵刃交击声不断传来，而文舒兰的刀光，在每一次交击中也越来越散乱。但外面这一条雪白的匹练，却是越缚越紧…… “呼……” “咻……” 双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急促得连远处的众人都隐约可闻。 “喝！” 场中突然发出一声巨喝，随即剑芒一炸，一条白练冲天而起！ “嘭！” 第二条白练又紧随而上，文舒兰的身形忽然加速，掠开了二丈开外。 “呼——”陈绍庭终于透出一口长气。 刚才文舒兰用的就是去年击杀林光时的招数——先是右手刀不耐对方剑力，被对方一剑击飞。但那“嘭”的一响，却是文舒兰一记裙里腿踢在了对方的右肘之上，同样踢飞了这瘦长汉子的长剑，这便是第二条紧随而上的白练。然后身形展开，左手刀出，立时在这人的咽喉上割了一刀。 “呛啷……” 一刀一剑终于落地，那瘦长汉子以手捂住咽喉，鲜血开始涔涔而出。却躬身向文舒兰行了一礼，连地上的长剑都不要了，返身回了林保生背后。 他也不是傻子，刚才一刀横过，只要文舒兰手指一动，他便要断开大半个喉咙。如今不过刚刚割开了喉管，刀上蕴含的真力几近于无，元力也少到了和一个阴阳阶没什么两样，这摆明是对方手下留情了。既然留下了这条性命，他便要承文舒兰这个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