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手阳明大肠经
“这怎么可能？” “是人就会有差错！一个箭手的好坏，无非是将这些差错能控制到什么程度……但象他这样全无差错，那还是人吗？” 应仁楼的人个个都是你看我，我看你，有几个甚至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声：“不可能的，这肯定是凑巧了。” 但这些人都是见惯了高手到店里来买兵器的，此刻虽然惊讶与陈绍庭的妖孽程度，脸上却还能保持镇定，还不致露出失态的神色来。 接下去陈绍庭又射了三箭，周围的嗡嗡声越来越响，等到第三箭一出，陈茂榕几欲疯狂，猛地跳将出来，大呼道：“两箭穿一孔！娘的！我第一次看到，哈哈！我看到两箭穿一孔了！” 却是陈绍庭这三箭。第一箭倒只是向红心正中靠近了一些，第二第三箭却是从同一个箭孔中穿了过去！ 这等箭法一出，连霍以天这个见多识广之人也看得迹近痴呆，见陈绍庭仿似收弓要走，一把拦住，又递了两根箭矢过来，道：“绍庭贤侄，再射两箭，且让大伙儿开开眼界！” 前几箭陈绍庭还装模作样有个斟酌琢磨的过程，这两箭却是全不犹豫，直接引弓便发，嘣嘣两响，却是把原先那一个箭孔又撑大了几分。场中顿时鸦雀无声，一群人皆是目瞪口呆，相顾茫然，再也没了刚才的热闹景象。 霍以天呆愣了许久，方一脸迷惑，仿似不认识一般望着陈绍庭道：“绍庭贤侄，你……你这……呵呵，我怎么没见过你用弓箭啊……怎么比人家练了一辈子的人，都要高明了许多？” 一边说话，一边还搔了搔自己的头皮，却是知道自己这一句话，问得着实有些不妥。 对这个问题，陈绍庭也是无言以对，只有打着哈哈道：“霍世伯，你的弓好……呵呵，小侄的眼力劲，也一向很好……呵呵……” 弓箭运用的纯熟与否，从拿弓的手势上就能看出来。这场中都是制作武器的老手，一眼就知道陈绍庭这辈子连弓箭都没怎么拿过。他自然不能说自己曾经苦练了多年这样的蛮话，不然就真的要惹人笑话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快些将话头扯开，立刻道：“霍世伯，这一张弓元力灌注顺畅，弓力也分配的挺好的，小侄极为喜爱。不知买下需得多少价钱，还请霍世伯说个数字。” 霍以天虽然不知道陈绍庭为何会有这般的箭法，但这些事情乃是人家的隐私，再纠缠在这里只能多些尴尬，因此也哈哈笑道：“这弓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好主人，绍庭贤侄，你便留个整数，给我两贯钱便是了！” 一张普通的一石半强弓，价格是五百文，但练气乃至先天高手用的弓，因为要往弓身和弓弦中灌注内劲，选材上全然不同，因此价格也就高了许多。陈绍庭见这个价格虽然便宜了不少，但也还没有太离谱，因此笑着谢道：“如此多谢霍世伯了……”随即取了二两银子递了过去。 其后，他和霍以天一齐回了应仁楼，选了三壶共六十支合用的箭矢，又挑了些其他杂用之物，凑够了一贯。又到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些日用之物，便径直离了梅城，往西北方向的寮茅山去了。 …… 梅城，有一处酒楼，名唤枝园，从来都是达官贵人、豪商富贾的宴饮之所。只是此刻战火方歇，酒楼内的客人就少了许多，整个二楼，竟只得七个客人，还俱都坐在一桌之上。 这七个人之中，为头的乃是一个穿宝蓝衣衫的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姿容极为儒雅。衣衫之下，看上去隐隐凹凸不平，里面明显穿了皮甲。桌上菜肴极是丰富，但这人施施然端坐在那里，却是不动一箸，连带着旁边六个孔武有力的随从，也是不敢动筷。 楼梯上突然笃笃连响，随即冒出一个脑袋来。 七人转头望去，就见了一个身穿皮甲，背插长剑的黑脸汉子，正急匆匆地走上楼来，向年轻人躬身一礼道：“将军，那人已经出城了！” 那年轻人懒洋洋地开口道：“哦？这人在梅城中，可做了什么事情？” 那黑脸汉子道：“禀将军，那人在城中先去了应仁楼，买了一张三石短弓和三壶箭矢，另外还有一些武者随身的杂物；其后又去了粮店和杂物店，买了大约一个人五日份的小米，另外还有一斤精盐和一些佐食的香料之类……” 顿了顿又道：“我看此人准备了精盐，似乎准备在山林中久居，另外看他买的东西，应该对口腹之欲，极为讲究……” 年轻人点了点头，道：“寻常人进山，只需备些粗盐烧烤之用，这人竟然买了精盐，还带了许多佐食的香料。呵呵，听说此人幼时乃是富家子出身，想不到五年落魄，竟还没改掉他奢侈的习惯！” 随即旋顾左右道：“那好，咱们走！这个陈绍庭在孟帅营中嚣张了一回，在山林中，哈哈，怕就没什么好吃好喝的命喽……” 旁边六人，连带刚上楼的随从，一个个双目有神，筋骨虬劲，太阳xue隐隐鼓起，竟然俱是五阶周天阶之上的练气好手。其中甚至还有两人，行动间气流激荡，每一落步，都能从楼板缝隙之中，吸出不少灰尘来，赫然已是劲气外溢，只差一步，就能晋入先天阴阳境的练气巅峰人物。 但就这么七个任谁都不能小觑的武功高手，听了这年轻人并不如何幽默的一句话，却个个眉眼顿开，谄笑着道：“那陈绍庭不过刚晋阴阳境不久，哪里有多少搏杀的经验。将军您家学渊博，又兼少年天才，此番有您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 却说陈绍庭出了梅城，疾行六十里，到了寮茅山，又在荆棘丛生、岩石嶙峋的兽道鸟径中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他当日晋升阴阳境的那个山洞之内。在旁边翻开一块大石，又在泥地里挖了二三尺深，从里面取出一个兽皮包裹来，小心翻开，露出了两本破烂的书籍来——正是他那鬼羊门的两本典籍：《訚鬼经》和《乙辛五羊雷电经》。 陈绍庭一向心细如发，此番去孟云鹤的军营，还生怕里面有什么高人会发现这两本书的蹊跷之处，因此事先埋在了此处。到了此番进山修炼，方才取出。 他捧了这两本典籍在手，伸手细细摩挲了一番，嘘出了一口长气。这两本典籍，不愧为传承的法器，外表虽然极不起眼，但陈绍庭已与之心气相通，这般轻轻以手摩挲，却是能从指尖感受到丝丝法力的波动。 也就在这时，突然左右食指一震，却是这典籍上突然有一股法力钻进商阳xue中，顿时激起了陈绍庭体内的元力。这股元力起于胸腹，出于中府云门，霎那间从手太阴肺经而出，直抵左右食指商阳xue。随后得了典籍上这股法力之助，力道骤然雄浑了三分，循二间、三间、至两骨间之出合谷，上两筋间之阳溪xue，循手臂而上至偏历、温溜、下廉、上廉，至手三里后一折，复入肘外廉之曲池xue、臂臑xue，上肩至肩髃xue，随即巨骨xue中一跳，迅即被元力盈满。 随后过肩后秉风，入于大椎，然后锁骨上窝缺盆之中，元力又渐渐入水盈满，托托跳动不休，随即分出一支，从颈侧天鼎、扶突而上，过鼻侧禾髎，从人中交叉而过，归于鼻侧迎香xue中。 另一支则从缺盆入于内腑，循肺而下，穿膈归于大肠。这一刻，陈绍庭但觉鼻子酸胀不堪，却偏偏气息畅通，呼吸之间，仿佛所有的肺泡都大了一倍一般，腹中又是温热一片，整个人舒适到了极点。 他已在转眼之间，打通了十二正经的第二条经脉——手阳明大肠经！ 武者贯通十二正经，并不是用意念去贯通某一条某一路。这十二正经自有其流注的顺序，第一条必然是手太阴肺经，以后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等等依序而下。每贯通一条经脉，元力必然是先从前面的几条经脉上流注，只有前几条经脉都和元力间的契合到了一定地步，再有多余，方能凿通下一条。 因此，这十二正经的贯通，是越来越难，许多阴阳境的高手一辈子都踏不进炼窍这一步。这虽然有他们对天地感悟不够的可能，但周身元力不够契合，才是大部分人终身停留在七阶阴阳的最主要原因。 一般的武者，阴阳分流之后，总要积累九天左右的元力，方能贯通手太阴肺经，第二条手阳明大肠经则需四十九日左右，人称“初九理太阴，七七贯阳明”。而陈绍庭一突破先天就同时贯通手太阴肺经，到如今还不过是九月初八，十一天光景，却又一气呵成，贯通了手阳明大肠经。 他神魂本就比常人强大了许多，八月廿七这一天晋入阴阳境，身世感应范围就莫名其妙有了近五丈方圆。此时贯通了第二条经脉，又刚刚从祁庆山那一堆尸体上得了好处，神识竟然又有突破，感应范围到了五丈一尺之遥。这等速度，说起来着实有些骇人听闻。也只有他这个神魂强大，又可以吸收尸体本灵真性来壮大自己的怪胎，才会显得如此轻松。 一个人神识初开之时，感应并不明确，说起来倒和刚出生的孩子看东西差不多，谈不上视力，只能感应周围色彩明暗的变化。陈绍庭此时亦是如此，神识之中，只能感应到周围的变化——虽然这种感应极为细腻，甚至连虫蚁的行走都能察知，但却只能模糊感应到东西，却不能分辨具体的质地和形状。 也就是说，现在在陈绍庭的神识感应中，对周围的事物还没有形成一个具象的概念。所谓“名，可名，非常名”，这等情况，虽然察物模糊，但也唯有此时，感受的才是世界最真实的本质。陈绍庭这个身体，是曾经正经修道过的人，知道这是极其难得的体验，因此一力将心思沉入，历历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