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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荒谬绝伦

    潜行于野,由于情况与之前发生变化,刘彦等人已经无法径直往东而去。

    他们行走的路线因时而变,一路上刘彦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核心人物心情的转变直接影响到群体,一片压抑的气氛中根本没人敢于交谈。

    种族屠杀比战争更加可怕,战争是军队与军队之间的较量,虽然无法避免会伤害到平民,可是战争比起种族屠杀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石世引起的种族屠杀带来了恐怖的后果,城池是怎么样的一幅画面刘彦没有亲眼目睹无法描述,他们行走在荒郊野外不止一次的看到屠杀后遗留的场景,满是尸体的惨况已经没有必要再行复述,最让人震惊的是羯族不但大量屠杀汉人,更是将汉人当成食物烹煮!

    羯族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食人恶魔”。羯族军队行军时很少携带粮草,军队一般是拆取掠夺的方式进行补给,生产体系被破坏殆尽的年代哪里有那么多粮食供他们抢劫,于是他们就掳掠大量的汉人作为军粮。羯族称汉人为“双脚羊”,若是女子便夜间jian(河蟹)yin,白天则宰杀烹食!

    种族屠杀进行了多久刘彦不清楚,他以前流浪的时候还能遇见大量的汉人,可是现在汉人成了“珍惜动物”,

    他们行走了两日只遭遇不到三十个汉人,这些汉人还是为了躲避屠杀逃到荒郊野外小心躲避才得以活了下来。

    不用去大型的城池,仅是外郭(城外)的情景就足以说明一切,在荒野安家落户的汉人都是这样的遭遇,那么可以想象城市的汉人该是怎么样的惨况。活着的汉人几乎无法见到,能看见的只剩下尸体,这就是不敢或者无力反抗的下场。

    先前刘彦以为汉人之所以****是因为穷得连衣服都穿不起,偶然的一次交谈让他知道了原因。原来不是穿不起衣服,汉人有着先进的文明,这项文明其一便是“耕织”,若是有条件几乎每家汉人的妇女都有织布的习惯,有这种习惯怎么会****?

    他们之所以****的理由很让刘彦感到愤怒……

    “汉家衣冠会引来国人(胡人)掠夺、杀戮,我等为了活命只好脱去衣冠。”

    明白了,刘彦彻底明白了,他原先还在奇怪在淮水遭遇的汉人哪怕很寒酸都有穿戴衣服,那么羯赵腹地的汉人为什么穿不起?这些汉人抛弃汉家衣冠不是穿不起,而是天真的以为只要不穿戴汉家衣冠就不会惹来杀戮!

    刘彦阴沉着脸:“祖宗传承下来的衣冠不穿,为什么不干脆将束发削去,学胡人扎辫子只留几条狗尾。”

    那个半路被收拢的中年人没有直接回答,他像是在歌唱一般的举动让刘彦愣了半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回过神来的刘彦反应过来,那人不是在唱歌而是述说(背书),而因为华夏文化的传承,复述的人会因为地域和语调的不同选择不一样的方式“说”出来,所以搞得场面很像是在唱歌。

    古代人把这种举动取名叫“唱言(倡言)”,例如三国的曹植《求通亲亲表》所表现出来的举动,只是那个时候曹植的神态比中年人所表现出来更加华美罢了,毕竟贵族与平民是不同的。不过这种“唱言”经历五胡乱华的黑暗时期后就没了,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是屠杀和破坏让华夏文明出现了倒退和断层。

    不得不说,刘彦被唬住了,还是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给唬住!

    长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向人拱手作揖,神态庄重:“受教了!”

    中年人其实没那么老,只是经历太多和其它原因使得他看起来很苍老,他的实际年龄只有二十五岁。

    惶恐地回礼,他心里却是迷惑极了:“这个人不像他们说的那么野蛮和凶狠啊?”,哪里知道刘彦尊重有“料”的人。

    文明的传承离不开有知识的人,虽然“精英份子”现在都争先恐后的去投靠胡人做狗腿子,可不也还有有骨气的文人宁死不屈。事情都是两面性的,哪里能那么简单就说清楚呢?

    刘彦知道这个时候拥有姓氏的人极少,有也只是名。平常人家只有一个小名(外号),比如男子叫某某地方的狗蛋,某女子叫某某地方丫头,只有豪强和富农会有姓氏这个讲究。

    他没有刻意的去过别人的姓名,那人却是主动报出了名字,说是叫彭源,祖居蜀地,宗族里曾经出现过豪杰,是中平(东汉末年)时巴郡、广汉太守太守许靖手下的大将彭羕。

    彭羕是谁刘彦根本不认识,不过许靖他却是知道的。

    彭源看起来十分落魄却是有些胆量和文化,刘彦思考后让他负责管理渐渐收拢起来的四十余人,彭源虽有些迟疑却也照做了,这样一来却是让简有些不爽。

    有了刘彦和简这两个射术纯熟的人在,他们在荒野食物根本不是问题,而这是有原因的。

    残暴的石虎好射猎,但因体胖而无法骑马,因而改为用猎辇。而他的石虎猎辇装有豪华的华盖羽葆,由二十人推行,座下有转轴装置,可以根据猎物的所在地转动。在出猎时,石虎会戴上由金镂织成的合欢帽、穿上合欢裤,手拿着弓箭。而石虎为了方便行猎,于是把黄河以北的大片良田为猎区,派御史监督,如有人在猎区猎兽则判“犯兽”,处大辟之刑,即为死刑。而这“犯兽”的刑法,又被各官员用来欺压平民,若平民家有美女或好的牛马等家畜,官员要求不给,就诬陷其“犯兽”,因此被判死刑者甚多。这里的平民自然是胡人眼中的劣等人——也就是汉人。

    汉人被欺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有“犯兽”这条刑法的存在,荒野的野兽过得十分滋润,野兽猖獗之下刘彦他们根本不用去为了寻找食物而苦恼。

    由于是夜晚才走动,黎明来临时刘彦等人按照惯例寻找了一个隐秘的所在休息,等一切安排妥当东方已经泛白。

    刘彦看着乳白色的东方久久地沉思,他无法找到可以投靠的组织,一切种种都在表明太子石世和燕王石斌之间的战事规模已经越来越大,在这样下去别说一展抱负,哪怕是活下去都很难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汉人连死后想要一抔黄土埋身都成了奢望?

    没人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是汉人在自相残杀中变得虚弱才让胡人有南下肆虐的机会,一提起这个马上就要有很多人面红耳赤,他们不是羞愧,而是愤慨打生打死没有获得江山被胡人抢了个便宜。

    十分诡异的,从古自今汉人对同族远远要比对待异族残忍,这就像是一个诅咒那般永远加附在汉民族身上。

    是什么造成这样的结果?

    也许是汉人觉得“自己人”更有威胁,异族来了只是掠夺不会待太久。

    可能是软骨头不敢对异族凶狠,只有把屈辱发泄在同样是软骨头的同族身上。

    怀柔?那是狗屁,只是弱者用来安慰自己的借口。

    汉民族不缺乏铁血的领袖,孝武皇帝刘彻登上皇位之前,汉民族的生活空间并不大,仅是限制在中原地区,他掌权之后灭国无数,一举扩土数十万里,扩充的领地是原来的四倍!

    在他的领导下确定了华夏民族生活的疆域,这也是中国扩张道路上原始的版图。

    很多人会认为是孝武皇帝刘彻独尊儒术让汉人就此变得“欺软怕硬”,其实这些都是懦弱者的借口,不然为什么刘彻用儒术能驱逐匈奴三千里、扩充本身四倍的领土,别人依然是使用儒术却是国破家亡的下场?还不是因为自己无能导致!

    所有的事情都是两面性的,说某件东西不好问题大多不出在那件东西身上,其实就是使用者采取的方法不正确。

    弱小的一方总是会怀念强盛辉煌的过去,汉人喜欢回忆祖先做过的丰功伟绩,用强盛辉煌的过去来安慰自己,刘彦对此也不例外。

    此时的汉人苗裔在回忆祖先的荣光时大多是在抱怨,就像是穷人家的孩子抱怨父母为什么那么没用,他们本身只会抱怨却没有为了改变现状作出努力。

    刘彦也会回忆属于祖先的荣耀,不过那不是在抱怨而是在激励自己向着认定的方向矢志不渝的前进!

    他为什么会流浪居无定所?一切只是想熟悉地形和形式的发展。他有着自己的抱负,决心干出一番事业。至于为什么没有选择一方投靠,那还不是因为看见了太多龌龊事,并不觉得他们值得自己报效。

    讫活军是汉人组成的军队,顾名思义是为了乞求能够活下去聚集起来才形成的军队,可是这支军队并不比羯族军队善良,在某些时候讫活军对待汉人甚至比羯族人更加残忍。

    一支原本被胡人欺凌得只剩下乞求活命的军队,他们觉得安全后选择充当胡人的狗腿子去压迫自己的同胞,为了得到胡人的恩宠无恶不作,所作所为残忍至极!

    不用过多的猜测,刘彦对讫活军的厌恶比胡人来的多,他还没有见过冉闵麾下的军队,可是也渐渐失去了信心。

    他虽然木讷但并不代表是白痴,现在的种族屠杀虽然离不开血统的分歧,但更多的是因为双方利益的冲突,可以说失去生命的汉人根本就是羯赵政权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世道如此,族群淡薄的年代千万不要奢求某某人去喊“因为我是哪族人,所以怎么怎么样”,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和坏,做什么都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也许……只有刘彦这个人会有那么深的族群观念。

    人们看见刘彦独自待在一边呆呆出神不敢打扰,他们其实也不是自愿跟随,多次有人想要逃跑却是被简重新抓了回来。渐渐地,这些人发现跟随刘彦等人也似乎没什么坏处。

    这些人在哪里都是奴隶,换个主人也没什么抵触,最重要的是他们慢慢发现跟随刘彦比自己逃亡更有生存的机会,纷纷怀着“只要不被杀死就好”的想法,于是日子也就得过且过了。

    就在每个人都胡思乱想的时候,原本呆呆出神的刘彦却是突然翻身俯卧地上,他警觉地扫视周围,最后神情严肃地注视着一个方向。

    众人选择栖身的地方是在树林的深处,朝阳之下林内视线昏暗,杂草丛生的环境十分隐秘,可也注定会有被野兽袭击的危险。

    在过去的两天里,他们休息期间有被野兽袭击的经历,那几次都是刘彦率先发觉,能够杀死则宰掉野兽,不能杀死则是快速转移。

    因此,他们看见刘彦的举动无比紧张地随时准备逃命。

    简张弓搭箭对准刘彦注视的方向,那双锐利的眼眸在寻找着可能出现会移动的物体。

    没有身为奴隶自觉的拓跋秀却是神态轻松,她对刘彦神勇强悍的武力很有信心。

    这几日,她看多了刘彦孤身与十数个敌人搏杀丝毫没有落于下风的英姿,不由自主的产生“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心态。

    “待在原地……”

    话声未落,刘彦快速地窜入草丛消失不见。

    待在原地的人显得面面相觑,有人蹲起来看去,草丛的空隙那边,大量的人影在树冠杂草中移动,由于离得太远和光线太暗看的并不真切。

    刘彦像是一头敏捷的豹子那般在树木与草丛间穿梭,长久没有人迹的树林环境显得很复杂,他们四十余人走动的痕迹虽然有人为隐匿,可是只要有心人一探查根本不难发现。

    他必需确定来的是什么人,人数有多少,若是敌人的话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决策。在这片复杂的环境里,如果敌人不超过二十个,那么他有信心在简的配合下利用先前预设的陷阱让这些人有来无回!

    来人显得很谨慎,他们并不是聚在一起散漫地行走。最前方有六人分成扇形探路,中间的人聚在一起,后面留着人警戒。

    由于光线太慢和环境复杂,刘彦因为角度的关系无法看清到底有多少人,不过他至少得到了一些信息,来的人绝对不简单,普通人只会一窝蜂地乱窜,不懂得相关知识的人绝对摆弄不出“前、中、后”的姿态。

    一时间,刘彦有些难以抉择了,现在想要不发生交战撤离十分困难,四十多人行动起来必然被发现,继续躲着则会被撞得正着。这些人虽然来的方向不同,但是前进的路线却是躲避的地方。

    思考后,他突兀地站起来,刹那间来人发现动静……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