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生别离
苏挽汐展颜一笑，眉心处的黑色印记瞬息吞吐过一抹黑气，她的脸上仍旧是一副无辜无害的模样，瞅着君凌天笑道：“你猜不到么？” 君凌天愕然道：“你想复仇找我便是！” 苏挽汐似乎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之后说道：“我没有听错吧？” 君凌天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冰蓝的眸子逐渐被寒气覆盖，他没有答话，亦没有动作，只是紧紧凝视着那个向自己走来的女子。 苏挽汐看着她，惊奇而嘲笑似得伸出手执起他胸前一缕长发在指尖盘弄了几番之后笑道：“素来只为云沧考虑的你，什么时候关心起了他人死活？” “啧，我倒也忘了，你今世可是凌天圣尊，以天下苍生为重，不过...”她松开他的发丝，指尖拂过他的脸庞，接着道：“死在你手上的生灵，怕也不少吧？” 君凌天心底一沉，苏挽汐笑着后退，血色的眸子被逐渐密集的落雪掩盖了她眼底的挣扎和痛苦。 大雪纷纷扬扬，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苏挽汐看了一眼天色，默默走到北堂胤麒身侧，淡淡道：“我们走吧。” 北堂胤麒神色有些惊异，并不明白他们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此间他没有多想，正与苏挽汐转身离开之际，身后却响起剑吟之声。 “不许走！”天机剑身亮起光华，映着君凌天脸上的神色寒意更甚。 苏挽汐转过身，嗤笑道：“如今的你深受妖王之心的侵蚀，想留住我只怕是难了。” 君凌天看了他一眼，目光复又落在北堂胤麒的身上：“你答应过我。” 北堂胤麒垂下眸子，脸上浮起愧意道：“对不起，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她。” 君凌天的脸上浮起苦笑，他的剑依旧直指苏挽汐，眼眶微微泛红道：“你想向我报仇，尽管动手便是，但若拿苍生游戏，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苏挽汐嗤笑道：“你一心想死，可我偏偏是想让你生不如死，你若不杀我，我便让这天下为你昔年之过付出代价！” 君凌天手腕一抖，莫大的痛苦撕裂了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天机剑从手中滑落，落在了积雪之上。 杀她？他怎么可能杀了她，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北堂胤麒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伫立在苏挽汐身侧，等待着她的选择，直到冷笑声起，他的脸色才微微一变。 苏挽汐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冷笑着对君凌天说道：“我现在才终于知晓谁才是最爱我的人，”她冷笑着，接道：“只有他，会支持我，陪着我，而你...” “就与你的苍生为伴吧！”说着，她拉起北堂胤麒就要飞身而起，随着风雪席卷，君凌天眼睁睁看着二人逐渐远走，直到二人身影消失在雪幕之中，他的脸色才蓦然一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呵...”他低下头，掩去了脸上的神色，忽而低笑起来。 温馨的小院，鲜红的绸缎在这方雪白的天地之间尤为刺眼，也似乎在嘲笑着他曾经的无情和如今的深情。 “好，很好...”他低声笑着，到了此刻才深切的体会到当年他带给她的痛楚是什么滋味。 半空之中，苏挽汐的目光从脚下收回，北堂胤麒眉头紧皱，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挽汐斜睨了他一眼，突然松开了他的手淡淡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很快，不光是北堂胤麒，整个天下，都知晓了数千年尘封的历史。 魔界的现世引起了汹涌的浪潮，异世突然出现在无尽海域之上使得凡界百姓人心惶惶，而随着他们的现世，回归九重圣宗的潘雅馨也终于决定将她所知晓的过往公布于世。 一段尘封的历史终究揭开了其神秘的面纱。 各类传说故事在民间层出不穷，猜测、质疑、惶恐的声音也在凡世传扬开来，魔界问世，却没有任何动作，但却因此在天下引起了恐慌，潘雅馨忧心忡忡，如今九重圣宗因巨大变动而六神无主，无人主持大局，她不得已登上宗主之位，却在此时犯难。 如今天下之势悄然改变，三大族类的势力并没有任何动作，凡界本就分裂为数个小国，在这样的情势之下也纷纷向九重圣宗商议。 另一侧的巫族此时也未闲着，在这样一个动荡的时候，他们原本就被凡界歧视已久，如今天下命盘改变，黑巫族与云巫族便也开始了私下的小动作。 南域，流云城。 “黑巫那边素来就与魔族交好，前几日我便看到魔族的人去了南疆，只怕接下来就是咱们了，”酒馆之内，几人悄声谈论着。 “族长从来不参与这些纷争，若是魔族有什么动作，我们又该如何？”另一人神色凝重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反正九重圣宗素来不待见我们，还真倒不如跟着魔族混也罢了！” “你们别忘了，还有云沧族呢！” 诸如此类的谈论在南域一代已经成为常事，伴随着北堂胤麒带人前往南疆，南域这方自然猜测诸多，而那神秘的云巫族族长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态。 酒馆角落，坐着一名身着淡金锦袍男子，他的桌前已经堆满酒壶，而周身散发的尊贵气息，使得他此时纵使大醉也没有人敢接近他。 他在南域这间不起眼的酒馆里已经呆了数日，从开门到打烊，每日都会过来，以至于酒馆老板不满因为他坐在那里，周身的气势使得许多人不敢靠近而导致生意惨淡，却也因他的出手阔绰而吞下了怨言。 周边的谈论声不断，数日之后酒馆的常客也发现此人并没有什么威胁，于是光顾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吵杂声中，那男子似乎被吵醒了一般睁开了双眼，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周遭之后，略微清醒了几分，紧接着，他清冷的声音传来：“上酒。” 说罢，他再度闭上眸子，极为疲惫的神色之下，双眉紧紧拧着，似乎随着清醒过来而又想起了什么烦心之事。 声音落下之后许久，却没有人上前，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之后，他略微有些恼意的抬眸，却发现桌前伫立着一名紫袍男子，那男子将两壶酒放在桌上，见他醒来，在他的注视之下拂袍而坐，开口道：“等候许久了吧？” 酒馆中的人早已散尽，老板小二缩在一角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不敢靠近，但脸上显然浮起了警惕之意。 北堂胤麒看着这般模样的君凌天，心中默叹，摇头叹道：“你又何必如此？” 君凌天漠然一笑，伸出手取过酒壶，有些发白的面容之上逐渐浮起冷意，他灌了几口酒，冷冷道：“势力已经安插到了南域，速度倒也真快。” 北堂胤麒皱了皱眉，默默问道：“你真的要与我们为敌？” 君凌天眸子一冷，笑道：“她若要血染天下，我自然是不允的。” 北堂胤麒垂眸苦笑，随手将酒塞拨开，大喝了几口之后发觉这酒太烈，随即搁下酒壶，注视着他，说道：“我希望你能阻止她。” 君凌天微微一顿，嗤笑了一声看向北堂胤麒说道：“是么？” 北堂胤麒眉头一紧，沉声道：“小汐本意并非如此，此时只是被血誓下的恨意侵蚀了心性，只有你能帮她！” 君凌天眸子一闪，凝视着北堂胤麒的双眼之中多了几分奇异的光辉，他看了他许久，忽而笑道：“你是怕她将来后悔自己的所为，怕她终有一日清醒过来，却又沦落到永无止尽的痛苦之中？” 北堂胤麒被说中心事，点头不语。 君凌天欣然一笑道：“有你在她身边，我很放心，如她所说，我真不如你。” 北堂胤麒神色一变，有些捉摸不定对方的想法，心底也忍不住慌乱了，他的神色愈发凝重，拍桌而起道：“君凌天，你这就要放弃了？！” 君凌天抬起头，轻轻放下酒壶，紧接着他站起身身形略微踉跄，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苦笑了几声说道：“如今我自身已经被妖王之心蚕食，又凭什么去净化她？” 北堂胤麒蓦然一惊，疑惑道：“什么意思？” 君凌天脸上浮起冷笑，冰蓝的眸子里逐渐浮起嗜血般的狂暴与杀气：“阻止杀戮的方法，唯有杀戮。” 北堂胤麒大惊失色，眼见君凌天周身散发的邪然之气太过凌厉，他身形急退，正要设法离开，君凌天的身形却已经诡异至极的出现在他的后方。 两道身影自流云城内飞出，直直冲进连绵的山脉之中，随着百鸟惊飞，轰鸣之声不绝入耳，流云城内一片哗然。 然而并未过多久，一道黑气翻滚着从南疆方向飞来，向着二人打斗之处飞去，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一阵剧烈震颤之后，南域一代再度陷入静谧之中。 密林之内，一片狼藉，黑气横扫之处，草木枯萎，诡异恐怖。 激烈的缠斗过后，林内只余两道身影，君凌天此时却不知所踪。 黑气散尽，苏挽汐面带怒意，扫视一周之后见君凌天气息已然消散，血色的眸子突然狠狠的落在北堂胤麒的身上。 “你方才，为何要掩护他逃走？！”苏挽汐逼视着他，怒极之下的双手紧紧握着，骨节泛白。 北堂胤麒脸色发白，随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他愈发无法接受这样性子残忍，变幻无常的苏挽汐了，他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小汐，停手吧！” “你是在同我说笑么？”苏挽汐上前拽住他的衣领，双眸深处迸发的火焰似乎立即就要喷薄而出：“你想要背叛我？！” “我不会背叛你！”北堂胤麒连声说道：“但你此时所做的一切，分明不是你的本意！” “哦？”苏挽汐松开手，嗤笑道：“你倒是很了解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