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大婚之日
夜幕降临，所有的秘密行动似乎都是在暗中进行，苏挽汐没有去观赏这场盛大的婚礼，随着黑夜降临，风无痕解决了两名巡城妖兽之后，二人便乔装了一番，混入其中，随着这支队伍在城中简单的巡查了一圈。 浑天盟似乎极为满意这桩联姻，在他们看来，魔族与妖族的联盟，就代表着一直为三界之首的凡界终于要被他们颠覆。 这场婚礼的热闹程度在北漠之地几乎称得上是普天同庆，苏挽汐看着城中扎眼的红色帷幔，苦涩的滋味在心底蔓延，让她不由想起了当年在白头镇过天元节时，她将房屋布置满了红色帷幔，也让她想起了那个只有她与他的小镇。 纵使那一切，都是假象。 如今这些，却都是真的。 “趁着我还未改变心意，不如嫁给我，替我掌管魔界，如何？” “之前我给过你机会，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脑海里又想起君凌天对她说过的话，苏挽汐嘴角浮起苦笑，但随着这支巡逻队伍进入浑天盟核心范围时，她顿时收了心思。 “兄弟们，盟主在殿外设宴，咱们快去！”一道浑厚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营地里数千妖兽们齐齐呐喊，兴高采烈的举起手中兵器，随着人流向主殿方向涌去。 嘈杂的人群里，风无痕悄悄将几欲被人流带走的苏挽汐拉到一旁，趁着无人注意之时，来到暗处。 “狐族幻术精妙，一般不会被察觉，但我只会改变表象，声音却无法替你改变...”风无痕皱眉道。 “放心吧，”苏挽汐向他眨了眨眼，嗓子里说出的话音却分明是子桑若然那独有的黯哑嗓音。 风无痕的眸子顿时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令苏挽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她强忍笑意，轻声道：“我可以用蛊术改变嗓音，看你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风无痕嘴角一抽，无奈的笑了笑之后，便替她周身布下了幻术，此时，苏挽汐立即由方才幻化的妖兽模样变成了身材高大，面容绝美无双的子桑若然。 苏挽汐正色，掩饰好脸上的笑意，顿时，记忆里那个纵使青丝遮挡了半边容貌也惊艳四方的男子，再一次出现。 苏挽汐抬手摸了摸脸，忍不住捏了捏似幻似真的脸蛋，露出痴傻的笑容对风无痕问道：“这跟我描述的像吗，这人可是我见过的男子里面，难得一见的美男了，你可不要弄花了脸啊！” 风无痕先是一怔，俊脸在黑暗中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只是片刻，他便轻咳了几声掩饰尴尬，似笑非笑的说道：“放心吧，像极了，不会有人认不出的！” 苏挽汐这才放心，心情大好的将自己的脸蛋摸了个遍，其后又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有些不适应的干笑了两声。 风无痕看她这般模样，只觉得那双手仿佛落在了自己身上一般，他耳根发烫的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呵呵...没什么...”苏挽汐讪笑了几声，不适应胸前的平坦，手脚尴尬的不知放在哪儿才好。 风无痕脸色越来越黑，突然出声道：“你这个表情不太适合吧？” 苏挽汐闻言立即收敛了神色，她向风无痕描述的是她记忆中的惊鸿一瞥，一袭鸦青长衫，黑色斗篷，青丝如瀑，俊美邪然。 冷厉的眸子犹如漆黑的漩涡，轻轻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邪妄，她突然就进入了角色，想起了他曾经的身份，在九重圣宗里坚持的正义，在遇见所爱之后的疯狂以及失去的痛苦。 她曾深深的理解着他，就像如今她自己。 “风无痕，既然你看到了我的真面目，就休怪我不留你了！”苏挽汐突然逼近风无痕，拐角处的阴暗中，他突然一手撑在风无痕身后的城墙处，将风无痕禁锢在自己身前，冷冽而黯哑的声音带着冰寒。 风无痕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自己’，一时有些呆愣的回不过神，却是苏挽汐见他傻掉了的模样，突然莞尔一笑道：“如何，像不像？” 风无痕讷讷点头，苏挽汐将黑色斗篷上的帽子戴好，整个人仿佛都快要融入黑暗之中。 “方才我与那些妖兵们私下聊了一番，林轩此时被擎瑜看守在单独的院落，你想办法引开他，我去救人！”风无痕回想着之前探听到的消息，细细琢磨了一番，确定了大致位置之后说道。 苏挽汐沉默了片刻后，点头道：“你要小心些！” 风无痕叹息道：“是你要小心些才是！” 二人互换了神色之后，苏挽汐跟在风无痕身后，沿路躲过稀松的守卫，顺利到达一间僻静的宫殿，与其他地方的喧嚣完全相反，这间关押林轩的宫殿极为僻静，除了门外伫立着的那道身影，居然再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苏挽汐向风无痕打了眼色之后，身形一动，故意出现在擎瑜面前，擎瑜显然大吃一惊，却没有动作，反而奇怪的看了苏挽汐几眼之后，疑惑道：“右护法？” 苏挽汐心里一惊，不动声色道：“林轩在里面？” 擎瑜皱眉，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今日非同一般，你此时不该出现在这里，盟主对魔尊心有忌惮，你可千万不要现身。” 苏挽汐心底惊异更甚，脸上却是浮起冷笑道：“盟主这到底是在试探我，还是在试探君凌天呢？” 擎瑜脸色微微一变，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苏挽汐从他嘴里已经得知了许多惊天秘密，原来这位一直未现身的神秘右护法，就是子桑若然。 芷水果然与子桑若然还有联系，只是那杀芷柔的人到底是谁？若真是子桑若然，他这样做岂不是与浑天盟撕破了脸？ 可如若不是子桑若然，又会是谁？难道...是君凌天？！ 苏挽汐脸色一寒，在擎瑜的眼里却是成了另一层含义，擎瑜突然上前一步，手中利爪出现，神色明显露出几分忌惮道：“你要做什么？！” 苏挽汐双眼一眯，冷笑了一声，忽然飞身而起向着主殿的方向飞掠而去，擎瑜发觉有异，起身欲追，隐藏在暗处的风无痕立即闻声而动，擎瑜发觉身后异样，顿时察觉自己似乎上了当，身形一顿，向风无痕的方向杀了过去，就在此时，苏挽汐脸上浮起得意之色，挥手之间，一道北堂胤麒最爱对她用的瞌睡蛊从她袖中飞出，钻入了擎瑜的脖颈之中。 擎瑜立即觉得脖后一阵细微的刺痛，紧接着，困意侵袭，在他震惊的神色里，风无痕就这般堂而皇之的踏入了殿内。 苏挽汐见擎瑜踉跄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陷入昏睡，心中松了口气之后，立即想起之前他所说的那番话，沉吟片刻，转而向正殿方向飞掠而去。 正殿之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正殿之外，数千妖兵与之同庆，围坐桌旁，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苏挽汐想到子桑若然的身份，便也没有避讳，摘下帽子，带着凌厉的气势，穿过众人，一步一步向着正殿之内走去。 刺眼的红帐，满目的光影，苏挽汐心口刺痛，双目微微泛红，配着子桑若然的脸，此时的她，看起来太过骇人。 一步一步，在深知内幕的妖族核心成员惊愕的目光里，他就这般踏入了大殿之内。 高坐上的芷水，身着华丽的赤色长裙，镶金丝荷叶长裙，娇艳无双，她面含娇羞，侧倚着君凌天，与前来敬酒的人们说笑着。 而第一个看到苏挽汐到来的，却是君凌天，那一刻，君凌天的神色越来越冷，却是不动声色的推开身侧的芷水，令她微微一愣之后，也立即看向苏挽汐。 喧闹的大殿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尽数落在了那一袭黑色斗篷的男子身上。 芷水脸色大变，显然因‘子桑若然’的突然出现而感到心惊，她看了一眼身侧的君凌天，一时惊觉而起，却不知说些什么。 “盟主，属下前来，是为贺喜，您这是什么表情？”苏挽汐心底紧张，却强行压制颤抖，故意带着几分气愤之色问道。 芷水脸色大变，此时她显然已经逐渐偏向君凌天一方，没想在这时出现了变故，原本想以子桑若然为后路，没想到，对方居然失去了控制。 君凌天显然早已洞察一切，他斜睨了身侧神色慌张的芷水一眼，忽然伸出手安抚似得将芷水重新搂入怀里，躬身在她耳侧说了些什么，芷水的脸色顿时也缓解了几分。 而这番亲密举动却令苏挽汐身上发冷，脸上怒意更甚，君凌天说完，让芷水坐下，安静等待他的处理，见子桑若然神色愤然，君凌天爽朗的笑了几声之后开口道：“好久不见了，大师兄。” 苏挽汐冷哼了一声道：“你我如今皆非九重中人，这个称呼，不大适合吧，魔尊？” 君凌天不怒反笑，如今这个局面，皆是因他而起，却又不尽然，毕竟自己的心魔却也是他自己的。 无欲则刚，这句话向来没错，若不是苏挽汐在他心里的位置愈发重要，他又怎么会被她牵动心思，进而成魔呢？ 大殿之内，两道身影，相对而立，一道如烈日骄阳，一道如无尽梦魇般的黑夜。 而另一头，风无痕扶着身中狐尾迷香的林轩，看了一眼突然之间因苏挽汐在殿内的出现，而导致之前松散的警备突然森严起来，他眉头一凝，悄悄取出一瓶温润的玉瓶递给林轩道：“喝了它，否则我们无法离开此地。” 林轩不疑有他，一口喝下玉瓶中略微苦涩怪异的药水，有些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 风无痕心中冷笑，脸上却是没有显露，他看了一眼明处的巡逻妖兵，轻声道：“暂时能够遏制狐尾迷香，九尾妖狐的迷香我无法替你清除，待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在想办法！” 林轩点了点头，暗自调息了一番，目光却是落在那处灯火最为密集之处，他神色一凝，轻声问道：“方才在门外引开守卫的，是子桑若然？” 风无痕摇头道：“是苏挽汐。” 林轩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脸色蓦然一变，风无痕立即说道：“我们威胁了城内一只妖狐，替她改变了样貌，如今她要前去破坏君凌天与芷水的大婚，我们先离开再说！” 林轩顿住身形，显然放心不下苏挽汐，他拉住风无痕，沉声道：“君凌天早就已经察觉到芷水有所隐瞒，他不会轻易中了子桑若然的计，真的就此入魔，如今苏挽汐却以子桑若然的样貌出现，岂不是找死？！” 风无痕摇了摇头道：“放心吧，幻术维持时间不长，苏挽汐最后关头必会告知身份，她无非是为了我们而拖延时间，我们还是快走吧！” 林轩凝眉，一时有些犹豫，却没想就在此时，巨大的动静从宫门处传来，二人惊讶之余，闻声看去，却见是一道绯色身影手持仙剑，只身一人，杀了进来！ 林轩在看到那道身影之后，脸色蓦然一变，立即就认出了那人，风无痕也是一怔，嘴角却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怎么来了？！不行...我要去阻止她！”林轩面色焦急，御空而起，向着那道冲向正殿方向的绯色身影飞去，风无痕冷笑之下，见林轩追远，自己则转而走到擎瑜身侧，袖中飞出一道血雾，将擎瑜周身包裹。 诡异而令人胆寒的声音响起，风无痕歪着头，看着逐渐被血雾吞噬到连骨头都不剩的擎瑜，脸上浮起嗜血的笑意来。 十年，他从未闲着，从南疆到南域，能学的蛊术，能利用的欲望，原本他只想找到复活君漓的方法，但魂魄已经踏入往生的君漓，早已回天乏术。 于是，他开始了他的复仇之旅。 包括那颗让他如今几近能与君凌天的匹敌的九尾妖丹，原来芷柔从未真的饮下过忘川之水，那么以风无痕的身份，杀了她，也是她甘愿。 纵使他因此心口绞痛了数日，最终还是以半妖之身，融合了芷柔的千年修为。 风无痕看着那个灯火通明的主殿方向，嘴角一勾，瞬间幻化成为擎瑜的模样，踏风而去。 浑天盟主殿，君凌天已然走到了苏挽汐的身前，在北堂胤麒惊疑不定的神色里，君凌天却没有急着动手，反而转首看向北堂胤麒。 “大祭司，你可有什么话想要说？”君凌天冷笑着，凤眸闪烁着冷厉的光辉。 北堂胤麒脸色极为惊愕，子桑若然的尸首早已消散，他分明是用风无痕复活了对方，那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眼前的变故令他一时分不清此间局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他却不能明说这人并非子桑若然。 他凝视着‘子桑若然’，忽然飞身而起，落在对方身前，沉声问道：“我三日前与你约好在忘川河畔相见，你为何没来？” 苏挽汐一怔，三天前？北堂胤麒约了子桑若然？ 她的脸色微微一僵，故作镇定道：“你如今已经倒戈，我为何还要替他人做嫁衣？”她说着，目光却已有所指的看向芷水，台上芷水神色微微一白，皱眉不语。 北堂胤麒却突然冷笑一声，突然开口道：“你不是子桑若然，我也从未与他有过什么约定！”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君凌天却灿然一笑，正要出手，巨大的轰鸣自殿外传来。 苏挽汐发觉自己中计，连连后退，想要趁乱逃跑，一道绯色身影突然随着殿外的厮杀声，冲了进来。 “潘雅馨？”苏挽汐有些惊异的看着那剑刃染血的暴怒身影，心中大惊，发觉事情不妙，正要有所动作，潘雅馨却立即认出了她。 “子桑若然？！”原本怒气冲冲，浑身杀气的潘雅馨本来是为了向君凌天要人而来，发觉子桑若然在场时，她顿时想起了林轩临走之前的交代。 这一切是子桑若然的阴谋，她弟子冬菱的死，以及之前与之后的一切。 剑刃一转，直指没有来得及逃走的苏挽汐，君凌天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色，转首看向芷水。 芷水发觉异样，立即摇头道：“不是我安排的。” 君凌天默然，但北堂胤麒竟然说此人并非子桑若然，但能有这样像的身形和样貌，除了狐族的幻术，他想不出其他。 既然这颗棋子无人认领，不如就由他去吧。 潘雅馨在众人看戏的心情里，指剑便杀向苏挽汐，苏挽汐手无寸铁，心中焦急，左躲右闪，但凌厉的剑气却是连番使得她身上出现数道伤口，情况愈发不妙，苏挽汐心中焦急，连忙取出那支勉强能够当做武器的流云簪，正欲还击，潘雅馨却突然收剑，扭转手掌，一道破天掌轰然而至。 苏挽汐纵使体内含有百年修为，却也不是潘雅馨的对手，这一掌立即就落在的她的身上，随着胸口传来断骨之声，她身形倒飞数丈，手中的流云簪也悄然飞落。 君凌天立即便认出了那支发簪，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眼见潘雅馨一剑就要刺入‘子桑若然’的心口，君凌天心底一慌，突然间飞身而起，黑雾浓郁，带着死神般的气息，突然涌向潘雅馨。 这个假的‘子桑若然’虽不知到底是谁，但他手中有自己赠与苏挽汐的流云簪，也不知是不是苏挽汐落在了他的手里，会不会有危险，想来他此番前来，定然是做足了准备。 君凌天此时改变心意，突然想留下这枚弃子，黑雾化为呼啸流转的百道剑刃，带着霸道的气息，眼见就要打在潘雅馨的周身，就在此时，一道竹青色身影，从门外飞来。 噗！噗！噗！ 林轩虽及时赶到，在来不及收剑防御的潘雅馨身前筑起结界，却不知为何，这道结界并未支撑多久，就被不断落下的利刃击碎，纷纷打在了林轩的身上。 林轩脸色发白，这些伤倒也不足畏惧，他看了一眼潘雅馨，冷声呵斥道：“谁让你来的？！” 潘雅馨见她心心念念之人此时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一松，立即道：“我听说他们要在今日杀你，以震天下，所以...” 在场的人脸色一动，林轩神色大惊，正要问话，却发觉自己刚一开口，一大口暗红鲜血喷涌而出。 同样震惊的君凌天，眼见林轩身子轰然跌倒，他脸色微微一白，但立即发觉暗中有探究般的目光看向自己。 他神色一冷，看了一眼神色慌乱的潘雅馨之后，立即转身看向方才被其重伤的‘子桑若然’。 大步靠近，蹲下身子凝视着喘息不止的‘子桑若然’，他眸子闪烁着冷光，低声询问道：“你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