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石之子，山之魈
“什么叫做‘石头儿’？”十方皱眉问道。 李公甫、许娇容和鸦头同样现出疑惑之色，显然都不明其意。 那火工道人解释道：“兰若寺往东约三十里有一座村庄名为苏家庄，村中人家大多姓苏，外姓人极少。在十多年前，那村中有一个尚未成婚的苏姓女子忽地有了身孕。初时苏姓族老还以为这女子与人有了私情，当时便要以伤风败俗之罪处以族规。 “那女子当时分辩说绝无苟且之事，只因某日到水边浣洗衣物时，见水中有一颗鹅卵石隐隐生出五色光华，她以为是什么宝物，便捡起来仔细观察。岂知她手指才刚刚触及石头，那五色光华便立即消失，拿到手中的仍是一颗普普通通的鹅卵石。女子虽有些失望，却也并不以为意，洗完衣服径自回转家中。但过了一段时间，她便感觉身体不适，后来又请郎中诊断才知是怀了身孕。 “当时苏姓族老哪肯相信女子的这番怪力乱神的言语，依然要用族规来处置她。那苏姓女子虽然只是一个村姑，倒也颇有几分见识与胆量，主动提出愿意验明正身以示清白。苏姓族老于是派族中几个老妪为她验身，得出的结论令所有人目瞪口呆，那女子竟当真仍是完璧。 “既然那女子并无私情，苏姓族老也没有处置她的借口，只是人们仍不免用异样的目光看那女子，纷纷猜测那女子腹中的是妖是怪。即使她的父母兄弟也心怀疑虑。但那女子始终并未表现出丝毫奇异之处，与正常的孕妇一般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一个活泼泼的好孩儿来。这孩子没有父亲，也没有姓氏，只取了一个乳名唤作‘石头儿’，以此暗指其出身。 “那石头儿初时尚与寻常人家的孩子无甚差别。随着年岁见长，渐渐显出一些神异之处来。年仅七岁的他不仅天生神力，更能入水不溺，蹈火不焚。全村之人见他有如此本领，俱是既惊且惧，当时便有人指此子为妖孽，要趁他尚未成气候之前先下手将其除掉。偏偏那石头儿耳目灵明，村民才生歹念，他便已经知晓。但他也并未依仗本领与村民为难，而是悄悄地奉了母亲往山中居住，从此与苏家村老死不相往来。 “此事在当时流传深广，附近这些乡村集镇的百姓都听说过。后来有入山狩猎采药之人曾见一个少年逐虎过涧，依稀便是当年那石头儿的模样。也有一些临近山林村落中的人家时而丢失一些布匹、炊具、油盐等生活物品，那窃贼却又留下价值足以相抵的野味或药材，许多人猜测这便是石头儿所为，却一直没有证据。” 听火工道人说了那“石头儿”的来历，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李公甫是再一次感慨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无奇不有，许娇容和鸦头则是大为同情那石头儿母子的遭遇，而十方的面色依然平静，但双目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之色。 挥手命两个火工道人都退下后，十方对李公甫道：“公甫兄对那石头儿可是有了些想法？” 李公甫笑道：“十方你果然是我的知己。那石头儿出身颇有神秘之处，品行看来也算不错，我准备仔细观察他一番，若果是可造之材，便打算将他接引入天刑司。” 十方面上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贫僧以为那石头儿定然不会令公甫兄失望，所以在此便预祝公甫兄心想事成了！” 李公甫不知他何以如此笃定，略有些疑惑地回应道：“承十方你吉言，我也希望如此。” 在兰若寺享用了一餐精致美味的素斋，李公甫还顺便喝干了十方那坛极品素酒。他又在禅房休息了半日，到了红日西坠夜幕降临，一轮皎如玉盘的圆月升上天际，便向许娇容和鸦头交代了几句，随即借遁术到了那石头儿母子的住处。 李公甫刚到了一会儿，便看到那妇人将石头儿送出洞门，郑重地告诫道：“天儿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尤其记住不可大意轻敌！” 石头儿笑道：“娘你放心便是，孩儿心中有数。” 他也没拿什么兵器，仍然是白天那身装扮，赤手空拳地便往外走。出了自家的院子后，立即加快了脚步在山林中奔行起来。 李公甫仍用木遁之术，化作一道青光在后面远远跟随。 石头儿虽然只是在地上奔跑，速度却是奇快无比，数十丈的陡壁悬崖也只是顿足一纵便跳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深山的一座幽僻山谷中。 石头儿在山谷中四下看看，一纵到了一株参天古树的树冠上，寻了一个稳固的丫杈，很是轻松惬意地躺了下去。 李公甫则在山谷一边的石崖上方现出身形，选了崖边一块平整干净的青石坐下来，低头向下方观看。 时间一点点推移，天上的那轮圆月渐上中天，皎洁的月辉照在山谷中，将山石草木映得明净如洗。 忽地有一阵微风从远方吹来，李公甫嗅到风中隐隐带着一丝腥气，登时打起精神向谷口的方向望去。 不多时，便见一只只猛兽从谷口鱼贯而入，其中有金钱大豹、人熊、野猪、巨猿、猛虎……李公甫注意到那三头猛虎中有一头正是日间与石头儿相见的。 这些猛兽平时都是独占一方山林的霸主，彼此相见之后多半要进行一番你死我活的厮杀，但此刻却都是相安无事。进了山谷后，它们自发地在谷中的一片空地上围成一个圈子，然后便敛声屏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又过了片刻，沉重的脚步声从谷口传来。崖顶上的李公甫定睛望去，只见一只庞然大物人力而行，晃晃荡荡地走进山谷。这怪物足有三丈余高度，遍体生满三寸来长的黑毛，头上生一只短独角，面上青绿相间如同瓜皮，双目碧油油的似两朵鬼火，巨口如血盆，獠牙如锯齿。 李公甫如今的眼界颇为不凡，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来的那怪物竟然是一只极为罕见的山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