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西安省报的报社如今已是不同以往了，随着改革开放的进行，这里已经成为了宣扬小康盛世的总指挥部了。来来往往的吉普车在这里进进出出，大门之上也可以清晰的看见几面迎风招展的红旗，这里有着一批又一批满怀热血的记者，他们每一个人都走访过省内的任何一个角落。一个照相机，一只笔外加一个记事本便是他们的全部装备了。要知道，就这三样东西，不知写下了多少轰动一时的重磅新闻，传递了多少社会正能量。 高朗，就是这些记者中的其中一员。他对这个职业有着一种天生的热爱，认定作为记者能够走南闯北，无拘无束。如今，他在这里以工作了整整五年之久了，在这其间，他有过不少的采访经历，前不久，还被报社提名为“劳模记者”的称谓，这也更加坚定了他对这份职业的热爱。 我们知道，他的爷爷是中央领导高步节，高老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所以自然对他宠爱有加，这几年里更是希望为孙子能找一个好的姑娘，不过高朗却对此刻意的回避着，这并不是说他没有喜欢的人，或者说是不愿意成家，在外人看来，他迟迟不娶妻可能是因为担心结婚后会束缚自己职业的自由性，可是在他心中却一直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当然，也可以说是一个人。想必大家应该很清楚，这个人就是当年抗洪牺牲，人人敬佩的省报大记者田晓霞。他喜欢的人也正是她，从晓霞进入报社的第一天起，他就被这个姑娘所散发的气质深深的吸引着，时间久了也对她产生了爱恋之心。不过，后来他了解到，这个才华出众的美丽女孩的男朋友居然是个掏炭的，而且还是农村出生，这让高朗感到十分的不解……再后来，1983年夏天，南部的那个城市突遇洪水，他把这个宝贵的采访机会让给了她，可不成想，后来她就再也没回来过。当高朗得知自己喜欢的人在洪水中英勇牺牲后，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灰暗起来，世界都失去了光彩。如今，也快三年过去了，他内心对田晓霞的那份痴迷也渐渐的淡化了，可久久不能从中走出来，这中间父母给他介绍了许多姑娘，可最后都被他回绝了。在他看来，这些姑娘咋能和自己心中圣洁的晓霞想比呢？倒不如多出去做做采访，从中抚慰一下自己的内心。 最近，省上宣传部又下达了新的任务，内容还是关于关于宝康洪灾的，当年的那场洪水的确震惊了全省，甚至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视，现在省委宣传部想借这个时候，从新召集一批记者下去前往当地进行实地考察，准备刊登一期灾后宝康重建家园的报道，推广到全省，主要还是为了彰显人们追求小康的时代激情而刊订的。 其实早在1984年年底，田福军就已经将宝康市的财政收入发展到了灾前的水平。而如今洪水已经过去三年了，当年被洪水席卷的宝康自然也消去了它狰狞的一面……不过，城市重建以后却一直没有相关的报道。直到现在，省上宣传部才正儿八经的开始行动起来，深入基层，进行实地考察… 高朗作为省报的模范记者，自然也就得到了参加这次走访的机会。他其实并不想到那里去，主要是因为那个城市吞噬了自己喜欢的人，给他留下了痛苦的回忆，所以对此次任务，他表现的相当消极。后来，经过报社的主任几番开导后，同时又出于自己对这份职业的热爱，他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项任务。 这次出访任务，共有九个记者参加，有五个人是对宝康市区进行走访报道的，剩下四个人负责在宝康市周边的附属地进行走访报道。而高朗，就属于后四个人中的一员。他同样也是任务的总指挥，至少在那待够三天才能回来。 他们大约做了四个小时的车，就赶到了宝康市。现在，马上就快七月了，天气除了热就是热，而这里又是全省最靠南的城市，火辣辣的太阳便毫不留情的洒在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有的人甚至热的喘不上气来，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句抱怨声。早不采访，晚不采访，非要赶在这最热的季节里，这不熬煎人嘛。 宝康市在这三年间，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由于它靠近省城，加上这个地方常年降水量充沛，地区农业水平也自然比其他地方高出一个层次，田福军上任以来，他又在地区内提出了以农业带动经济产业发展的措施，在全市大规模搞起了的建设，在加上省委在财力上给予的支持，宝康市在灾后发展的速度异常的迅猛。 田福军也是刚离开黄原，昨天才赶回来。因为今天早上市委要召开一个上半年全市工作总结会，作为全市一把手的他必须要参加。回来后，他就听说了省委要为宝康刊登一期重建家园的报道，发布至全省报刊。他心想，这的确是能让宝康市走出去的一个好途径，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多多宣传这个自己所管辖的城市呢？说不定还能让它成为省上重点建设的城市之一。 他听说高朗也在这次采访记者的行列中，而且曾经在女儿的日记上也看到过高朗，他猜想，高朗大概就是当年女儿的同事吧，在加上他田福军和高老曾经也多少有点交情，于是便打算见一见这后生，和他说说这几年宝康的情况，好让高朗能把这次采访报道快速的登上去，以便更快的让宝康市成为全省的关注对象。 不久，他便通过市宣传委员会的接待处联系到了高朗。 不过，高朗此次来，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市委书\记所接待，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个人就是田晓霞的父亲！这当然也并不奇怪，当年他和晓霞工作时倒是经常在她面前提自己的爷爷，可从来没见田晓霞提起任何一点关于她家里的事。不仅是他，就是报社里的其他人也压根不知道田晓霞是什么来历。这也可能跟晓霞不想让同事知道她是市委书\记的女儿而影响自己和周围人交往有关吧。高朗甚至以为她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人家的孩子。如今，书\记要接见自己，对于高朗来说，他只想着能快速完成省上交的任务，离开这个让人心痛的地方。不过，现在要见他，他能有啥办法拒绝呢？也只能过去…… 高朗进入办公室后，看到了正在埋头写报告的田福军。他下意识的发现，晓霞很像眼前的这个人，他皱纹不堪的脸上略带一丝沧桑与苦楚，身上的衣服也褪了色，头上的白发糟乱不堪。对此，他很惊讶，堂堂一个书记居然看起来这么寒酸，他进门前还幻想着这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书记才能将这座被洪水袭击的城市建的如此甚好。而多年从事记者职业的高朗却真的巧妙避过了一切和田福军有关的信息，而使他对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 田福军看见他走进来后，忙招呼着他坐下，并给他沏了杯茶。 他当然受之不起，一个市委书｜记居然会为自己亲自沏茶！这传出去该多么可笑啊，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记者… “你就是那个叫高朗的记者吧”田福军问道。 “是的，不知书｜记您找我有什么事？” “主要是我听说这次省委组织你们来宝康采访，要为我们写一篇报道。是吗？” 他听后，犹豫了片刻。难道，书记接见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在报道上可以写上点什么关于他的功勋一类的话，好方便为他本人在省里树立威信？不过他立刻又想到，就算写也不过分啊，人家毕竟是真正将宝康市恢复的一片兴盛，现在功成名就，想得到一些大众的认可也不为过…… “嗯，我们这次的确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任务而来宝康市的。我来以后，感觉这里的确变化很大，这还都多亏您上任以来所实施的正确方针，宝康才能走到今天。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您的事迹报道给全省的人民。” “哎，这个就不必了，我其实也没做啥。宝康市的今天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关键是人民那灾后建设家园的决心和大家共同的努力，才得以迅速恢复的” 高朗听后点了点头，“您说的是，田书记。” “其实，这次呢，我想见你也主要是因为这个采访，有个事想让你帮忙。” “您说，田书记” “你看，这几年，我承认我们的这所城市已经克服了洪水给这里带来的冲击。可是，老百姓还是穷，也仅仅能吃饱肚子而已。你要不信我说的话，明天可以到几个附近的村走走，拜访拜访。这个也是让我最愁心的，假使没有三年前的那场洪水，宝康也许就会跟其他城市的情况差不多。可当年那场洪水真是把我们这冲穷了，让我们在经济方面比其他市落后了许多。 “那田书记您得意思是？” “其实也没啥，我主要是想希望你能把这里的实际情况一一反映上去，同时也可以把我的一些做法汇报给省上。主要还是希望省委能重视宝康。在经济上能在进行一些支援来。这样我们会发展的更快。” 高朗难为情的点了点头，他没想到，书｜记居然希望自己把地区的真实情况原封不动的汇报上去，固然这样报道显得更有真实性。不过话说白了，这毕竟使田福军的政绩大大折扣。也违背了这次采访的最初目的！ “书记，这次其实我们来，也只是报道宝康市重建后的一些现状。如果按您所说的写，那到时估计省委也会对您不满意的。”高朗说道。 “有啥不满意的，咱黄土地上的人穷就是穷，苦就是苦，过了这么多年的穷日子还看不出来？你就按我说的写，我相信省委一定不会对我失望的。” 高朗最终还是答应了田福军的请求。 处理完公事后，田福军便问道，“我听说你认识田晓霞？和他同事吗？” 奇怪，他怎么会问起自己心中的晓霞呢？这让高朗很是不解。 “我是他同事，不过，书记你咋知道的？” “她是我女儿，几年前她就是在这被洪水冲走的，我翻了她的日记才知道你的”， 高朗听后，感到十分的惊讶。他万万没想到坐在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田晓霞的父亲。没想到当年和自己共事的晓霞居然是市长的女儿。高朗刻意的注视了一下田福军，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沧桑的市长居然会有那么一个美得女儿，生活啊，总是这么的奇怪。它留给人们太多太多的疑问，而问题的答案又总无时无刻的去向你投来……他没想到这次采访还能遇到田晓霞的父亲，看来还真是没白来。 “算了，和你扯远了。你也去忙你的吧，记得，一定要实事求是的报道啊。多到周边村庄去走走，市区内不能代表啥。”田福军说到。 高朗随即告别了田福军。下午他便和几个同事前往地区周边的村庄进行采访。这才开启了此行的真正任务。大约第三天的下午，他们到了一个叫增岗村的地方。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走过四个村子。这里绿树成荫，还隐隐约约散发着花的清香，整齐肥沃的土地上到处都是金黄色的麦子等着人们去收割。近处还有一两声鸡犬相叫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清脆而悦耳，说实话，真的仿佛让人感觉走进了一片世外桃源的地方。 不过，走进村子后，他也发现了一些不好的地方。例如，原先废弃的住房依旧立在那，其中有一座房的一角还是被当年的洪水冲毁的，现在也没有人去管。而他了解到，这里的村支书也是个不咋管事的人，加上村里又缺钱，所以一直没顾得上重新砌这个墙。他还特意拿出照相机对着这面冲毁的墙角照了张照片，准备把它刊登进去。 而同行的几个人已经被他分配到村里的各处，也是为了尽早完成采访任务。 正当他站在这思索事情的时候，一阵阵争吵声从前面传了过来，立马打断了他的思绪。好奇心立马驱动他走了过去，走进才发现原来是一段夫妻在争吵。 只听见女人对男人骂道，“你个死鬼，我回娘家了一段时间，你怎么又把两年前的那个死人带到家里来了？” “啥叫死人？活的好好的被你说成个死。” “那你就去和那个死人过去。我受不了家里来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多一张嘴可就多一碗饭。” 男人听后，反手给了她一记耳光！“你放的这是什么屁话？啥叫我和她过，在胡说我锤死你。” “哼，反正我告诉你，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去养活一个外人。”女人说完便气汹汹的离开了，他用一只手捂着刚刚挨了耳光的地方，边走还不停的咒骂着。 眼前的这一幕，却让高朗感到很好奇。到底他们刚说的死人指的是什么。 他忙把那个男人叫住问道，“大哥，你刚刚和你老婆在吵啥事？我咋听你们还说到什么死人，意思是这里最近出人命了？” 那中年男子看了高朗一眼，“没死人，是我那臭婆娘那张欠扇的嘴乱说话。其实就是我把一个医院里没人要的女孩领到了家，然后那婆娘就开始跟我发牢sao，硬说她是死人。” 高朗听后，感到更好奇了。唉，谁叫他是记者呢？遇到这样新鲜的事情，总是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做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那大哥，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为啥在医院里，没人要吗？” “可不，她前段时间刚醒，我也纳闷居然没有人来认领她，我看这娃可怜，就把她又领会了家。”男人说到 “大哥，前段时间刚醒是啥意思，你为啥说又？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高朗穷追不舍的问道。 中年男人看样子被问的有点不耐烦了，他皱起了眉头，“我说，你谁啊？我们村里好像没见过你，咋还问个没完没了呢。你是想干啥？怀疑我私藏女孩，要调查我？” “不是，大哥，你别误会。我就是一个省报的记者，来这里专门做采访的，我没别的意思。” 中年男人一听是记者，脸上的表情更严峻了。他吓的二话没说掉头就走。这的确是一个老实善良的人，他只是讨厌那些记者挖别人的隐私，然后在呈现给第三个人看。毕竟，自己出于同情心把一个女孩领了回来，外人就总是嚼舌头，议论个不停。现在倒好，莫名其妙的又来了个记者，这万一一下子被颠倒是非报道了上去，那不仅是毁了自己，同样也是害了自己带回来的女孩。因此，他听见高朗说自己是记者后，二话没说掉头就走…… 高朗望着那个中年男人越走越远，他总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接着，他便越想越不对劲，总感觉事情有什么蹊跷。于是。高朗便悄悄的跟上那个中年男人的步伐，他想知道，他带回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样…… 他跟在男人的身后，直走，左拐，右拐，在左拐……不知转了多少分叉口……一想到自己心中的疑惑马上就可以解答，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激动。他在心里不停的发问：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