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他们找能训杆子兵的教官
时日转眼到了秋末。 一天的黄昏中,秋雨霏霏的满洞乡徐村,这个湖西的政治“风水”转到这里来的小村庄。 如同其他的村庄,这个中世纪的偏远平原小村庄,又逢战乱年代,都一样的寂静、孤陌,就像没有它的存在一样。 几声癞皮狗的叫唤,惊醒了早睡人的残梦。 是不是鬼子进村了? 慌忙的他们,赶紧地直起身子来听,“噗嚓,噗嚓嚓”,传来的,是由远而近的,一个人的,脚踩在泥泞的街上的跋涉声,还是个瘸子。 不是鬼子兵! 只要不是鬼子兵就好了,他们知道,只要不是鬼子兵,其他的人,就是再坏,也不会坏的像个鬼子兵,尤其听这瘸子的走步声,不管他多横,腰多粗,也一样的,不是一个跑腿的,就是一个下等人! 既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在雨天里,孤独的行走,就一定不会带来多大的危害。想到这里,人们长吁了一口气,而后,放心地、继续地续着他们的或是发财或者发迹的多彩梦。 这“噗嚓,噗嚓嚓”声音,一直传到李文德的家门口才消失。 李文德,在嘉祥一带,可是一个人物。 鬼子进湖西以前,李文德在湖西,在满洞,是一个望族。 湖西的风俗,一般的,望族,政治地位也高。 所以,李文德在满洞,同时又是一个乡绅,是“无极道”的道首。 无极道,如同一贯道、八卦教、战坛会、道德会、红枪会、九宫会、同心会等等杂物牛毛的这道那会一样,在在949年前的群龙无首的旧中国,是一种从事特殊宗教、社会或政治活动的,具有秘密宗旨和特殊礼仪的团体。就是一些异端教派,通过颂经拜神,制造和传播迷信邪说,据地自保,自成一家的邪教小组织。 因此,李文德走哪里,哪里都有鞠躬喊先生的,这令他很荣光,这也是他,为什么,到这年月了,还留着猪尾巴小辫子的当清朝的遗老,还四处的显摆有学问。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日军大举南侵,湖西迅速沦陷。 国民党军队的迅速后撤,致使湖西地区,陷入到无政府状态,千百万百姓,彷徨无主,无极道等一些封建迷信团体,依仗着他们在民间的巨大影响,借助武装,也迅速活跃起来。 湖西的这些封建团体,当时,按他们对日本侵略军的态度,可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属于不堪忍受日本侵略军的蹂躏而由群众自发组织起来的抗日武装,他们以各种形式打击日军,并同国民党、**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另一类是被地主、豪绅组织、cao纵的联庄会、会道门武装,其中有的已变坏通敌,成为汉jian,破坏抗日。 最后一类,是抱有各种不良企图的人,假借抗日名义组织起来的土匪武装,他们常常打着抗日的旗号,到处横行霸道,严重影响着抗日势力在广大农村、湖区的存在,乃至发展。 抗战后期,国民党也刻意利用和cao纵这些会道门,以达到**目的。 国民党山东省党部,在制订的**计划实施办法中,明确提出了利用、cao纵迷信团体的策略: 材料的原文就是,一,利用民众迷信心理,拉拢全省各地道门、帮会、基督教民之领袖份子,假借不伦不类之名义,先使入伙,使在不知不觉中为吾人效死。 二,收买全省各地道门、帮会基督教民之顽固激烈份子,加以训导,使在不知不觉中服从本党指导为吾人效死。 三,分别各项民众迷信团体之性质,选派本党中熟悉该团体内幕之干练同志,假借该团体所需要崇拜之人物,如道门中之师傅、宫长、坛长、法师、道长……诡称由为该团体素昔认为之圣地到来渡世救人,如对道门则称由昆仑、峨眉、珞珈、灵鹫等地,以坚定其精神上崇拜尊敬信念……民众头脑简单,如此一行,则莫不为信仰之团体效命致死,而实际则为本党效命致死…… 看这角度找的,措施定的,国民党里面确实有能人! 其实,四老虎说给高桥的这个毒计,就是国民党里的人,给他想出来的。 想出来这个办法的人,就是王子玉。 王子玉,老牌的军统特务,山东省党部的干员,在鬼子没侵略到山东来之前,他一直的促成的,就是国民党启用各种会道门,尤其是杆子会、红枪会的事情,因为他们手里有棍棒,都是年轻的男人,有力气。 兆向龙卷包跑了后,西蜀无大将,廖化充将军,王子玉就成了四老虎身边的参谋了。 他比兆向龙稳重,尤其是在四老虎靠边站的时候,仍能不离不弃,小心伺候,背着李连璧,没少出了置他死地的绝妙主意,所以,渐渐地得到了四老虎的青睐。 这也是四老虎为什么把拉杆子会、红枪会交给他的缘故。 他也知道,四老虎的水流顺乎了,他的小船,也才能走得开,所以,他为了能让四老虎得到鬼子的启用,就把这个主意,转交给了他。 没想到,这个敲门砖,在焦头烂额的高桥面前,这么容易的就成功了。 所以,王子玉更积极了,从得到四老虎的授权后,王子玉一个多月来,就没干别的事情了。 在湖西的那些老底儿,全叫王子玉熟门熟土的翻出来了,出土文物级的李文德,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些日子,李文德特别的顺风又顺意,四老虎竟放下皇协军总司令的架子,专门提着礼品来他家——专程——还焚香,磕头,与他结拜了仁兄弟,当场封他为嘉祥杆子会的总会长,并满许,只要把湖西的杆子会、红枪会收编收归皇军的旗子下,就让他当湖西皇协军副总司令。 用邓总司令的话讲,副总司令,就是关云长,就是房玄龄,就是曹cao曹阿瞒,管着几千人哩,可是大大官儿。 为这个副总司令,土埋脖颈子、脑后面还拖一根猪尾巴小辫儿干巴老头儿,虽然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副总司令,到底是一个啥样的官儿,但还是兴奋得,好几夜没睡好,走路歪歪斜斜,整天好像多喝了二两酒。 靠邓司令,准没错,现在,连皇军都听他的。 皇军,可是天下第一的皇上哩。 堂屋卧床上,李文德就像一条冬眠的老蛇,腿上盖一块皇军的草绿毯子,任两个新买的丫环轻轻地捶,圈在昏暗的油灯下,由小老婆伺候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大烟。 房屋里,暗影一闪,接着的,一个声音传过来,“总会长,哦哦,不!总司令,真是好福气,日本的烟土、英国的烟枪、美国的罩子灯,三个大富国儿比赛着的伺候着您哩,哪找这福气?嘻嘻。” 那“噗嚓……噗嚓嚓”声,正是这位踩出的,他叫徐振山,李文德的表侄儿,此刻正站在李文德的床头,躬着煮熟的虾米腰,小心翼翼的献媚着。 李文德仍然抻着脸,没抬头,吸一口,再慢慢地吐出来,“怎么着,听话音儿,差,办得不咋的?!” 听这口气,看这样子,此刻,李文德的心情,不是多么好。 徐振山知道,他是一个最喜欢听奉承话的人,鄙微的出身,使他从骨子里,最渴望别人的尊重。 这也是周围的人,找出了一条攀附他的渠道。 但是,这会儿,徐振山没号准脉,拍马屁拍到了驴蹄子上。 当然,他也知道,李文德最着急办的事情,他没办妥,一定会不高兴。 “唉,又白跑了一趟。”徐振山撩起袄襟,擦起了脸。他那张苦瓜长脸上,满是雨水。 这巴结人的活儿,还真难做。 李文德突然地大声,“你他娘的真没用!”喝骂斥责的同时,一脚蹬掉毯子,嚯的直起身。 “呦呦呦,总司令,可别着了凉,”徐振山挨骂更软糊,从小丫环手里,抢过来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老地方,“一场秋雨一场寒,您老的腿……” “这个周洪露,他,到底是咋想的?”李文德没理会他的殷勤,软下来,眼望着黝黑的房梁,魔怔样,喃喃自语。 “难道真这么难请?” 一个声音,猛不丁地,从另一张矮床上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