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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再去鬼子手心里请

    4、再去鬼子手心里请

    越往深水里趟越危险,但是,再危险,也必须要请的。武装大请客,第二“请”的是混伪事儿地头蛇,这些个家伙儿更狡猾,更得需要智慧和耐心。

    塘口是一个镇,东边依着微山湖,南边傍着万福河,坐落在济宁至金乡的道路上,是济宁到湖西的唯一通道,这里一卡脖子,就是连只蛤蟆也休想爬过去,所以,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因着水陆两个方面的便捷和向西部大平原辐射,塘口这里,早在明清时代,就成了湖东政治、经济、文化的重镇,就是在这战乱不休,民生凋敝的年代,人口也在万人之上。

    鬼子没来湖西之前,国民党济宁市党部在这里设置区党部、区公所,公安局、水陆警备分队等党政特机关,在心理上,把塘口作为了前哨对待。

    日寇侵占后,国民党的人,虽然跑的没影踪,但他的机构却极其罕见地保留下了,日本人也知道这里位置重要,也知道重要的位置需要重要的人来把手,来镇守,就照葫芦画瓢,也相应地成立了这些机关,维持着这里日常的治安秩序和经济管理。

    现在,这里,也随着日本人的颓势,渐渐成了伪军的天地,除了日本一个一百余人的宪兵分队常年驻守,震慑敌手宣誓威严外,其余的,都归四老虎管了。

    因此说,这里的汉jian顽寇管事的,自觉着有这两棵大树靠着,对暂时还没把触角伸过来的八路军轻看得很,大都顽固到了骨子里。

    所以,到这里请客,如同到鬼子手心里到鬼子嘴巴里扒粮食,可是危险得很,也艰难得厉害。

    这点,彭琦辉心里就像明镜似的,处处小心,时时设计,为了不惊动敌人的巡逻哨,他们在外濠就下了船,和战士们一起,脱了鞋袜,排成单列,手搭手地踏着没膝深的苇草沟,沿着河边的崎岖小道,歪歪咧咧地走。

    二更时分,他们悄悄地来到了塘口镇南的湖神庙。

    一路上,竟然没惊动任何动静,除了公安队小心翼翼外,还有的就是鬼子岗哨稀疏,巡逻松弛,管理懒惰,使得各处的防守,处处缝隙,漏洞百出,看来,他们的好日子真的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山有山神庙,湖也有湖神庙,但凡有点规模的地方,大都会有神的庙宇,供人们来朝拜,这是中国历史的特色,也是封建社会,历朝历代统治者们百用不爽的法子,即是,用神,用鬼,来威慑、恫吓、愚弄百姓,达到他们的万事久安的目的。

    微山湖边的这座湖神庙,修建于隋朝,可是有历史,也可是个大去处,红瓦绿墙,朱门屏风,飞檐斗拱,斜山站角,挂有风铃,四梁八柱,雕梁画栋,门内湖神两侧,还塑有风神、雨神、雷神、闪神、雹神、土地爷、财神爷等等,这些神儿、爷儿各持兵器,服饰有别、神态各异,让人见后敬意肃起,按需膜拜祈求,不自觉不经意地按着他们的教化处事。

    在古代,历代,微山湖水大浪急,经常泛滥成灾,淹没村庄和庄稼,吞噬行船打鱼的人。人们没有办法,只好寄托于湖神保佑。给他建庙修身,侍候时鲜供果,于是,一年到头,香火旺盛;春夏秋冬,善男信女络绎,以独特的姿势和眼睑,见证了历朝历代的兴衰,见证了百姓群众的血泪艰难,还有,再以长久的神秘,继续引导着人们对它的崇拜。

    只是,日本人占领后,这里开始衰败了。

    人们在家里躲着连命都保不住,谁还信这泥塑的湖神?于是,这里又成了麻雀、蜘蛛光顾的地方,湖神的眼神,本来就半睁着,现在对着朱雀徒叹无力回天,就假装啥事看不见,落个轻身,一任灰尘落肩,蜘蛛编织。

    一年前,镇教育所秉承日军教化旨意,把湖神庙改建成了小学校,还从济宁第一中学请了一位名叫杨天漫的老师,由他领着,在这里教育镇上富家子弟读书,学日本人的文字,把他们的占领企图延伸到中国人的下一辈儿。

    只是,令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请的这个老师,是一个共产党员,是八路军的地下工作者,暗地里,这湖神庙,成了一处八路军的地下联络站。

    彭琦辉来到湖神庙,立即封锁消息,派好明暗岗哨,严密监视行人,把住附近路口,提防敌人的突然到来。

    不多会儿,街上传来几个人轻微的脚步声,旋刻,大门被推开,进来的是行动排长郑义明,他身后是塘口镇的场面人物张德民和李木匠,他们的身后,自然是警卫的士兵。

    中间人,来了。

    彭琦辉显然与两个人熟悉,油灯下,他们熟悉地握着手,简单的寒暄后,彭琦辉直接地向他们交待任务:去向刘普德、杨家骏、陈旭杰、宋激光家送通知,“请”他们立即到湖神庙来,有“要事”相商。

    刘普德、杨家骏、陈旭杰、宋激光是塘口镇的保长镇长,是公安队要请的客人。

    为什么要张德民和李木匠转手去请?

    还是这里的敌情严重,政情也极其复杂。

    有位哲人说过,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张德民和李木匠虽然是六个指头挠痒痒,是多余的那一道子,但是,他们的那一道子,在当时,确实合理的,需要的。

    张德民和李木匠在塘口镇的身份很特别。

    那个时候,为了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需要中性身份的人在伪顽人员中间搭个桥。

    自然,伪顽人员慑于日益强大的抗日力量,为自身、为家人计,也不敢死心塌地地在鬼子一棵树上吊死,特别是那些“硬”、“杆”们,因为“黑点”到了顶,相继被镇压后和多种形式的教育后,他们也想留条后路,为抗日办点实事算送礼,但毕竟是阴阳两界,不好明达明来,这样他也需要人给八路军联系。

    于是,在当时特定的条件下,一个名词,暗暗地产生,叫做“中间人”。

    那么,什么样的人能当“中间人”?

    在那个都把筷子往锅里伸的年月里,在社会上没点名分的不能干,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不愿干,老实本分的干不了,太“红”的、太“黑”的、太“富”的都不敢干,因为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什么人叼了去。

    张德民走过几年大船,在济宁卖过几年苇席,跑过南下过北,经多见广,不怕事儿,在各个山头都走得开。

    李木匠是个手艺人,进百家门,吃百家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派”的,都接触得到。还有,那环境下,穷人家是做不起家具的,因此交往的都是在塘口镇有些脸面的人物。

    两个人,说是“中间人”,其实,暗地里向着共产党的成分大。

    一些混伪事的人虽然也知道这层,但也不敢动他们,有时候还故意透点秘密,买他们个小帐,以备今后不定什么时候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