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为父竟给这小子,做了大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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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府的书房内,帘幕低垂,光线幽暗。 因为周仓调查到“这批军械”的真正出处,整个事件渐渐的变得明朗了起来。 “周将军的意思是,这些军械均是出自江陵城郊的那…那处山庄里?” 马良还是不信,再三询问确定。 周仓重重的点头,无比坚定的回答了一个“是”字。 他详细说道:“今日关公让末将去调查这‘交州’商贾的身份,末将就跟着他们,竟发现市集上有售卖木头的小贩认出了那史火龙!”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末将担心错过什么,就派人也去查查这贩木的小贩,可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竟查出了这小贩近日售卖出大量的木头,这等数量的售卖…比他以往几年加起来还要多…乃至于让整个荆州的木价迅速的上涨。” 说到这儿,周仓顿了一下,“顺着这条线索,我又派人接着查,这才发现大量的木头涌入的地方,均是江陵西城郊的一处山庄,不止是木头,就连黑市上…大肆的镔铁也运送至此,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那山庄里的锻造之声…” 言及此处,马良顺着周仓的话试着道。“制造偏厢车、木牛流马、连弩均需要大量的木头与镔铁,所以,周将军就大胆猜测,这些木牛流马均是出自那山庄,而那所谓的‘黄老邪’更是身处此间!” 马良提出了“黄老邪”。 周仓并不知道,“末将没有查出什么黄老邪呀?谁是黄老邪啊?” 马良将关银屏提及的那偏厢车刻着的“黄老邪造”四个字告诉周仓。 周仓这才恍然大悟。 直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马良接着问:“既已经猜测是那山庄,周将军何不带官兵闯入其中,去调查一番呢?” 这个… 周仓挠挠头,“关公只让末将暗中打探,末将又发现,那山庄周围暗哨不少,怕是再靠近一些,就会打草惊蛇…故而…” 马良会意的颔首,“周将军做的对,若是唐突的闯入,反而鲁莽…是某疏忽了。” 俨然,马良意识到。 这位“黄老邪”既名字中带着个“邪”字,那想必…脾气并不好。 万一得罪,岂不是失去了一位有可能拉拢招募的“名巧”? 而随着这一系列的禀报。 关羽的眸光幽沉了起来,“这‘黄老邪’既在江陵,那售卖军械何不直接寻关某?如此张扬…还是借云旗之手?其目的只是为钱么?亦或者他是为了唬骗云旗?” 关羽抛出了他的担忧。。 马良也猜不透… 就像是他的名字,黄老邪…邪…此人邪乎的很。 “黄老邪,黄老邪…” 马良不由得喃喃的再度轻吟着这个名字… 等等,突然…他的眼珠子一定,像是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是一封信! 是孔明,前段时间寄给他的信笺中,提及过的一个名字。 ——黄…他也姓黄! ——“邪”的话…他为人处世,也邪乎的很哪! 黄老邪,黄老邪,难道…难道是…他么? 当即,马良眼珠子一定,连忙道:“关公,这黄老邪我知道是何人了?” “何人?” “此前孔明传回的书信中提及了一个名字,那便是他的岳父黄承彦!” 马良细细的解释道:“孔明言及…其岳父黄承彦周游归来,老家沔南已于战乱中毁于一旦,于是就于江陵城西郊外一处山庄中定居…” “孔明还言及,他这岳父脾气古怪,不喜凡尘俗事,且孔明已经安排了一些仆从、侍卫护卫山庄,平素里让我等无需去拜会,留给其一方安静之天伦。” 讲到这儿… “咕咚”一声,马良咽了一口口水,他像是一下子恍然了。 他抿了抿唇道:“方才周将军提及的城西郊外,某记得,那处唯独一座山庄,而那山庄的主人,除了这位孔明岳父黄承彦外?还能有谁?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不等马良把话说出。 关羽的眼眸一下子睁大,他大声道:“此‘黄老邪’便是那‘黄承彦’…” “嘘…” 关羽的话才刚刚传出,马良连忙比出食指。 因为诸葛孔明的交代,这事儿他们知道就好,万不能传出去。 更不能违背了孔明的意思,引得四处之宾纷纷去叨扰。 可… 关羽眸光幽深。 他一下子就陷入了巨大沉思,如果…如果这黄承彦就是黄老邪。 那他做出这些军械,又哄抬价格去售卖? …他…不对! 他要这么多的钱做什么? 等等… 关羽突然想到了一个点。 他连忙张开嘴巴,可话到了嘴边,却并没出口。 他其实想说的是一个猜测… 如果,如果这件事,不只是黄承彦,云旗那小子也参与其中呢? 虽然这个想法很大胆,但关羽忍不住顺着往下猜测。 ——『难道…是关麟请他出山,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戏,表面上的目的是哄抬军械的价格,可背地里嘛…』 关羽不由得又联想到,此前的顿悟。 ——『治乱,数也;』 ——『勇怯,势也;』 ——『强弱,形也。』 因为关麟的缘故,关羽对《孙子兵法》多出的这些感悟,驱使着他从另一个角度思考。 这件事儿背后掩藏的东西,又或者说…他关羽眼睛里看到的,其实是某些人想让他看到的。 整个事件,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局。 当然,这只是猜测… 关羽随口问出一句:“云旗可曾去过西城郊…” 这个… 周仓眼珠子转动,起先没往这边去想。 可现在…突然牵连到四公子,周仓突然想起了什么。 “去过!” 周仓的语气笃定,“此前…云旗公子每隔半个月就会去一次,而往往去过之后,就能带回许多炖好的牛肉,是府中的文吏亲口告诉末将的!” 因为是与牛有关,总是会有“爱牛人士”状告关麟,周仓自然不会陌生。 可… 这么一想… ——『难道…』 周仓眼珠子一凝,连忙开口:“关公,难道…难道云旗公子…” 不等周仓把话讲完,关羽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 连起来了… 这下,整个事件,统统都连起来了! 诚如关索,他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往东城郊的鲍家庄跑; 云旗这小子,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往西城郊去。 再联想到,近来关麟发了笔小财,联想到那大肆木材、镔铁的购置,且运往西城郊的山庄,联想到那史火龙、游坦之是借关麟的台,才将这神奇的军械公之于众。 关羽有理由相信,这事儿必定有这小子参与。 ——『这小子,竟能将黄承彦拉拢到身边么?』 关羽越是这么想,竟隐隐还有几分不服气。 黄承彦,他关羽也见过,可两人脾气不对,话不投机… 黄承彦从未给关羽好脸色看,关羽何其傲气,又如何会再去拜访他? 当然,话不投机归话不投机,这位沔南名士,关羽还是钦佩的。 他是孔明年轻时的半个师傅们,又能培养出才思如黄月英这般的奇女子,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么去想… “黄老邪”也好,“黄承彦”也好,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云旗这小子与黄承彦的这一波合作,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在算计着什么? 可能是出于“受害者”的经验,也有可能是因为被儿子算计的多了,关羽一眼就能看出来,关麟在图谋不轨。 当然… 这份图谋未必对荆州不好,但是,关羽敢笃定,这份图谋一定会对这小子大有益处! 呼… 这下,关羽总算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刻的他,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 而同样恍然大悟的也包括马良。 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马良的想法与关羽如出一辙… 他方才还疑惑,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悄无声息的收购到这么多的良木,这么多的镔铁。 这种能量,绝非一个小门小户可以办到的。 可如果是黄承彦,那…就果不其然了。 作为沔南名士,他在整个荆州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又有孔明专程派来的人协助办事。 别说一些木头、镔铁… 只要他能想到的,他什么都能搞来! 也唯独他,能兴建起这么一处“工房”! 不过…马良眼珠子一定,连忙提醒道:“关公,若这件事儿真的是四公子与黄老…那…” 关羽知道马良的想法,当即吩咐周仓。 “周将军!” “末将在。” “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了。” “啊…”周仓一愣,好不容易有眉目了,又牵连到黄承彦,牵连到四公子,牵扯到了那批军械… 不更应该查清楚么? “这是军令!”关羽的声音不容置疑。 “喏…喏…”周仓只能领命。 这事儿,关羽与马良想的更远,既然这事儿涉及到了黄承彦,那不管有没有关麟这小子的参与,都不能再查了。 黄承彦的身份太特殊了,他是孔明的岳父,若关羽公然调查孔明的岳父,这若传到成都成何体统? 刘备集团内部讲究的,可不止是打打杀杀,更是那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人情世故啊! 关羽,岂会是让刘备难堪? 再加上,虽然这件事儿调查出了些许端倪,但马良的意思,关羽明白。 ——按兵不动。 ——静观其变。 一如上一次洪七公引发的那沸沸扬扬的“合肥赌约”的风波,最后的结局,静观其变的刘备集团,不正是最大的受益者么? 且看看这件事儿会向怎样的走势发展,也看看这批军械最后会落入谁的手中。 退一万步讲。 如果关麟当真参与其中,那正好看看,他这小子又使得什么坏,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念及此处… 关羽琢磨着。 ——『突然这件事儿就变得有趣了起来!』 就在这时… ——“报…关将军,门外糜芳太守求见。” 一名侍卫轻声步入书房,拱手禀报道。 关羽知道糜芳定是来禀报,与那商贾商谈的结果,正想招呼糜芳进来。 马良的手却立时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关羽会意…直接吩咐,“领子方去正堂,关某更衣便去!” “喏!”侍卫再度拱手,快速退去。 而等侍卫走远。 关羽看出了马良的想法,目光幽幽的转向望向周仓这边。 马良的声音也适时传出,“周将军,今日之事干系重大,牵连甚广,无论是我们提到的人,还是事儿,唯独你、我、关公三人知晓,切不可泄露出去半字!” 严肃的口吻… 再加上关羽那一丝不苟的目光,周仓心知此事干系重大。 当即拱手,“我周仓绝不是那等乱嚼舌根的小人!” 关羽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周仓的肩膀,此举…表达了他的赞许。 马良则是一边感慨,一边再望向关羽:“如此…接下来,关公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静观其变!” 言外之意是…糜芳那边该怎么说,还按原来的去说。 这批军械该怎么争取,就按原本的去争取。 关羽一捋长髯,沉吟了一下,别说…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他其实更有底气了。 哪怕最后,这批军械哄抬到了天价。 哪怕是他关羽豪掷千金购得这批军械,当了这大冤种,可这笔钱,也没有落入外人的口袋。 当然,因为是给云旗这小子做“大冤种”… 多少还是让关羽的心情有那么一些的落寞! 怎么… 这事儿到最后,他关羽…竟给这小子做了“大冤种”呢? … … 贼曹掾府。 糜芳的儿子糜阳带人搬运来了最后欠的一批粮食。 马秉正带着一干文吏在细细的轻点,盘算… 时间太短,哪怕是筹措五万斛粮食,难度依旧不小。 甚至最后这批…根本拿不出粮食了,只能部分用粮食,部分用“金银”代替,当然,这就造成了账目有些混乱,清点起来的难度极大。 而后世,许多人以为,汉代是没有银子的。 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并没有大肆流通于民间,大多作为“官银”使用,还是可以大额支付的,而民间更多流通的是金子与五铢钱。 五铢钱的价格波动太大,曾经董卓铸小钱,直接让五铢钱的价值一落千丈,一斛粮食能卖到十几万钱。 所谓《三国志董卓传》中——“于是货轻而物贵,谷一斛至数十万。自是后钱货不行。” 而《后汉书·刘虞传》又记载——“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民悦年登,谷石三十”! 这里记载的,一斛粮食就只值三十钱。 乃至于,还有类似于公孙瓒,在易京屯了粮谷三百万斛,导致当地粮食的价格更低。 不过… 随着如今三分天下局面的出现,近几年来,钱币的价格渐渐的趋于稳定。 地域间会有差距,但不会相差甚远。 比如现在,在荆州,一匹绢帛的平均价格要在600-800钱; 一斛粮食的价钱大致在500钱; 而20两的金子为标准重量下的“1金”; 1金就等于480钱,约等于一斛粮食。 这么去换算五万斛粮食,也不过五万多金,汉代16两等于一斤,这就相当于…多少斤的金子呢? 呃… 关麟发现哪怕是掰开脚指头,他也算不动了。 总之…关麟不去算了,他承认,他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体育是历史老师教的… 跟这些数字打交道,简直比上“高数”课还头疼。 不过…在清点货物时,关麟发现了一个人才,别人算这些货物是用小本本一个个记住,然后相加起来。 这兄弟竟是用“计算”获得答案… 而且,关麟瞅着…他竟然用的还是“几何”公司、勾股定理,而算得的结果往往与这些文吏清点的一般无二。 这就了不得了呀! 关麟忍不住去问“你叫什么?” ——“糜阳” 关麟用手蘸水,在桌子上写了个“旸”字,询问他:“是这个旸(yang)?” 这小子摇了摇头。 “不是…是乐府诗《长歌行》中‘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的阳。” “那…你字什么?”关麟突然对这小子很有兴趣。 糜阳一本正经的拱手。 ——“小子糜阳,字罗庚,拜见四公子!” 罗庚? 糜罗庚! 乖乖的,给儿子起这么个字?难道是…在肚子里时,糜芳就预料到,他儿子这辈子与“数学”结缘? 这已经不是恐怖如斯了,这在数学领域,怕得是“大帝之姿”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