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谈判
上都饭店，上都最高档的酒店，年头久，名头响。 天上皇包间，三男一女，其中一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得多的中年人，背有点驼，满脸皱纹，活像个小老头，穿着与这里的布局格格不入。 “老哥，来，抽支烟。”其中一个身着唐装，红光满面的富态中年男人，从烟盒里捻出一根“九五至尊”，然后把烟盒推到小老头面前。他身后一直双手相叠，毕恭毕敬站着的稍微年轻点的男人赶紧快步上前，拿起火柴，帮他把烟点着，然后甩灭火柴，放进烟灰缸，迅速退了回去，恢复了刚才的姿态。 “杨董，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不抽烟的。”后者忙连连摆手，满脸堆笑，把手放到右边口袋外面，摸了摸，又放了下来，口袋里面放着一包“大前门”。 被称为杨董的男人抽了口烟，眯缝着眼睛，缓缓说道：“老哥，你也姓杨，也算我们有缘，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今天聚会的原因呢，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吧？哈哈，孩子嘛，年轻，容易冲动，难免犯点错误，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是吧？哈哈，关键是要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对吧？这件事情呢，都怪我，没管好孩子，我在这里呢，给你赔个不是。”说完，作势要站起身来。 小老头忙站起来，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这事不怪你，快请坐，快请坐，小孩子嘛，有个小灾小病的，难免。但是呢，你看是这样的，我家孩子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医药费都还欠着，医生说了，下午再不交上，就要停治疗了，这，你看。”小老头边说边拿眼睛瞟着富态男人。 富态男人把屁股放回了椅子面上，又抽了口烟，眼睛眯的更小了，身体向后靠，斜着眼，语气仍然慢条斯理：“这个嘛，我们应该负责的，你说我们当大人的，就是为孩子cao心的命，是吧？哈哈，这样吧，你说个数，但你说之前，我得请你帮我个忙，这忙无论如何你得帮，咱俩那么有缘，你这朋友我交定了，老弟请大哥帮个忙，你不会不答应吧。” 小老头歪着头，也眯缝着眼睛：“杨董，你太抬举我了，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啊，你忙的都是大生意，我就一修车的，你看这。” “我听说有不少记者找你是吧？”富态男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小老头眼睛一亮：“是有几个，有一个好像从《九州日报》来的大记者，我对那兄弟印象不错，约好了下午见面聊聊。” 富态男子猛抽了口烟，往烟灰缸里弹了弹已经积了很长的烟灰，往背后挪了挪屁股，身体往下倾了一些，语气仍然慢条斯理：“孩子治病大概要多少钱，你估个数，只要合理，我肯定满足，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嘛，我们得关心他们，爱护他们，是吧？责无旁贷嘛，哈哈。我的忙你可得答应哦，那些记者，满嘴跑火车，净是瞎话，指不定会写点什么不好的东西。少跟他们打交道，要不然，以后你的孩子上了大学，经常被人指指点点，对他的成长很不利啊，你说是吧？” 小老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富态男人手指夹着烟，一直盯着他。 “我家孩子，从小就听话，乖巧的很，眼瞅着就要上大学了，可现在，这腿也不知道好不好得了，要是好不了可咋办啊，这辈子就算废了。”小老头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右手不停的抹着眼泪。 顿了顿，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富态男人的眼睛：“杨董，我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跟你们家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以后还指望孩子毕业了挣钱养家呢，我看，就这个数吧，那些记者我不会去理睬的。”小老头拿手比较了个三。 “三万？没问题，现在就给你。”富态男人旁边一直坐着的女人这时说话了。 “不，是三十万。”小老头斩钉截铁的说。 “三十万？你想钱想疯了？你还不如去抢，上次小伟撞死个民工，也就二十万了事，你这简直是。。。。。。”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富态男人制止了她，转过头来对着小老头笑了一下：“老哥，别见怪，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别见怪，三十万是吧？没问题，只要孩子平安健康，我们做大人的就安心，是吧？哈哈，小王，拿张支票给我。” 身后的男人从一直夹着的真皮皮甲里掏出一支笔和一本支票薄，撕下一张，上前把撕下的支票和笔递给富态男人，然后又退回原处。 小老头又擦了擦眼泪：“可怜我们家孩子，好不容易考上九州科大的啊，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却摊上这事儿。” 富态男人熟练的签好支票，放在桌子上，用食指压住，推到小老头面前。小老头站起身来，准备去拿支票。 富态男人也站起身来：“杨哥，咱俩这就算交朋友是吧？” 小老头点了点头：“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能跟杨董这样的大人物交上朋友，这我想都不敢想啊。” 富态男人收回压住支票的食指，坐回椅子上。小老头拿过支票，正面反面的仔细看了好几个来回，然后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放进上衣口袋里，扣上扣子，用力的压了压。 女人在旁边板着个脸，撅着嘴，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张支票。 “杨董，林总，你看，我们家孩子还在病床上躺着，我那口子吧，中风瘫痪了，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你们都是大忙人，我就不耽误两位了，我就先回去了。”小老头准备告别。 富态男人弹了弹烟灰，翘起了二郎腿：“老哥啊，这也快到中饭时节了，要不就一起吃个便饭再走吧。” 小老头又摸了下装了支票的口袋：“不了不了，你们吃，你们吃，那就再见了哈。”小老头把手放在胸前，冲富态男人和女人摆了摆手，又朝小王挥了挥手，小王眼皮都没抬，小老头没有理会，转身向包房门口走去。 富态男人坐在椅子上，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冲着小老头的背影说：“杨哥，那就不送了哈，慢走哈，有机会再一起吃个便饭，以后有事给老弟说以声就成哈。” 小老头刚一出门，女人就大声嚷嚷起来：“好你个杨光，你有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姓谁了，三十万啊，你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那小子的烂命才值几个钱，这不就断了腿嘛，医生不是说过不是特别严重，要不了两个月就恢复了吗？他说三十万就三十万，他说一百万你也给？跟了你算是倒霉了。” “够了！”杨光这次说话比较大声，声音浑厚，跟刚才截然不同。小王默不作声，低着头，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关上了门。 杨光原本就红光满面的脸开始涨得通红：“林梦，我忍你很久了，你再这么宠下去，小伟迟早会被你害死。现在还跟我谈钱了，咱家小伟超速百分之百还多，真要追究起来他只有吃不了兜着走，今年大学甭想上了那是肯定的，每次都让我擦屁股，我这个当董事长的脸都丢尽了，在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再说那些人就不是人了啊？他们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他们一样也有感情的，他们对自己的孩子付出的不比你少，也不比我少，甚至比我们都更多，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林梦也不甘示弱，把坤包往地毯上一扔，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杨光的鼻子就骂开了：“我没同情心了？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当初是谁把你这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扶起来的，你现在有的这些是谁给你的？你真还以为是你自己打拼出来的？我就直接告诉你，要不是我爸爸，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你现在还在街边摆地摊呢，你说我也真是，好好的一个高官家的千金小姐，怎么就被你这个土包子光凭一张嘴骗到手了。” 林梦骂完了，捂着脸哭了起来：“你说我宠小伟了，你也不想想，当初我们刚开始忙生意的时候，满世界的飞，都没时间陪他，有次他见了我都害怕的哭了，你说咱不对他好点，你良心过得去吗？呜呜呜！他现在都还在病床上躺着呢，还好没有个三长两短，不然我就跟你拼命，早跟你说了兰博基尼不够好，小伟会开起来不舒服，当初要是听我的买布加迪，能出这事吗？你给小伟买东西那么抠，给起那些穷鬼来，倒是爽快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呜呜呜，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人哦。” 杨光全身发抖，指着妻子，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他跺了跺脚，气冲冲的往外走，摔门而去。垂手在门口等候的小王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