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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黑衣人

    朱泚一觉醒来,突然看到了臂弯里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吓得赶紧起身,却发现自己也是一丝不挂。他赶忙从一片狼藉中找到自己的衣服,一边穿一边暗想,这可坏了,怎么能让宫里的女人侍寝呢。穿完衣服的朱泚赶忙跑出北华殿,韩旻和姚令言正侯在殿外,看到朱泚出来了,马上凑过去说道:“太尉醒了。”

    朱泚忙问道:“你,你怎么敢安排宫里的女人呢?”

    姚令言一脸无辜地说道:“太尉这么说可冤枉我了,我们为太尉安排女乐演奏只是来助兴而已,昨夜太尉喝的兴起,最后是您主动将女乐搂在身边的,我几次咳嗽提醒太尉,可太尉却将我和韩将军赶了出来,我们怕这件事让别人知道,特意在北华殿周围布置了两层士兵,既怕打扰了太尉的雅兴,又怕走漏消息。就这样,韩将军还不放心,特意在此盯了一宿。”

    朱泚也知道自己的爱好,暗想总不能自己快活过了,却将责任推在姚令言和韩旻身上,好在姚令言把消息局限在了守夜的这些士兵范围内,不至于闹得满城风雨。如今的形势已经由不得自己再做一个忠臣了,先是弟弟朱滔在河北自立为王,然后自己又住在皇宫睡了天子的女人,这都是掉脑袋的死罪,幸亏眼下自己还掌控了这几千兵马,否则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将来是否有命活下去,还真得靠这些泾源兵。想到这些,朱泚眼睛一转,说道:“那就多谢二位帮忙了。值守的士兵也很辛苦,二位不要忘了多给他们打点赏钱。”

    姚令言一听正色说道:“太尉这话就见外了,泾源士兵就是您的子弟兵,连我和韩将军都是太尉的属下,为太尉值班守夜乃是份内之事,岂是贪图赏钱而为之。”

    朱泚听了姚令言的话心中很受用,说道:“那就有劳各位了。二位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吃过午饭二位还要劳烦二位将军带人到各衙门去转转,将留在京城的所有官员和宗室成员都登记在册并保证他们的安全。另外,姚将军再将泾源士兵全部调到京城来加强京城的守卫,但是一定要约束士兵,不得扰民。”

    姚令言抱拳答道:“太尉放心,我今日已派左骁卫将军刘海宾负责维护京城秩序,绝对不会有人滋事,有敢不遵太尉号令者,杀无赦!”

    ……

    傍晚时分,完了事的韩旻悄悄地走进了一家酒楼,在单间里,看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罗令则。

    罗令则说道:“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亏了先生的地图,从进城到入皇宫,一点冤枉路都没走。”

    “没人怀疑你的身份吧?”

    “我骗姚令言自己是吐蕃熟户,他相信了我。”

    罗令则看着韩旻笑着说道:“怪不得齐王(李纳)要派你混入泾源军中去卧底,看你的肤色确实像是吐蕃人。”

    韩旻说道:“我们高丽人的肤色可不是天生这么黑的,当初为了混入泾源军,我先在吐蕃境内浪迹了一段时间,帮吐蕃人牧马放羊,故意将皮肤先晒成这么黑才去泾源军投军的。”

    罗令则点头说道:“韩将军心思还挺缜密,佩服。”

    “齐王那边可有什么指令?”

    “今晚回去,你就提醒姚令言,神策军在永兴坊有一个军械库,里边有一种强弩叫伏远弩,三百步外还可穿透重甲,一定要把这些兵器控制在手中。我需要两张完好无损的伏远弩,一张拆解,一张做样品比对,齐王一直惦记着自己造出这种兵器,你务必乘机搞到两张伏远弩并交给我。”

    “先生放心,我回去就和姚令言说,最迟明晚交给您。”

    “还有,朱泚在宫内到底用没用宫女侍寝?”

    “先生妙计,朱泚现在已经铁定被我们绑架了。我今天之所以这么晚过来,就是朱泚让我们去登记在京官员和宗室名单去了。”

    罗令则一听,知道朱泚这是想把在京的官员和宗室当作人质控制在自己手里,心中不禁满意地点点头。此时他突然想起了李淳还在慈恩寺,马上说道:“我差点忘了,太子的世子李淳日前奉旨到慈恩寺去给唐安公主诵经祈福去了,你一会马上带人把他控制住。”

    “把他带来交给先生您?”

    “不,你把他带回皇宫,软禁在宫中。最好能挑拨一下世子和朱泚的关系,怂恿李淳刺杀或殴打朱泚,只要朱泚杀掉宗室成员,他必然会将整个长安搅得天翻地覆。”

    “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子,能有这个胆量吗?”

    “别忘了,还有很多忠臣留在长安没走,那些人早晚会发现朱泚的真实面目,世子即便不敢,只要有人刺杀朱泚,你都可以说成都是世子暗中策划的。”

    …….

    韩旻回到皇宫已经很晚了,他带人先去了趟慈恩寺索要世子李淳,没想到主持方丈却说李淳一早已经离开长安去奉天了。韩旻不信,命人将慈恩寺搜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世子李淳的影子,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皇宫,找到将要歇息的姚令言,提出接管军械库的建议,姚令言点头同意,让他明早带人就去。

    ……

    十月(农历)的长安夜间已经很冷了,加之李淳和吐突承璀二人在军械库内一天水米未打牙,此时真是饥寒交迫,尽管身上都套上了两层军服挤着偎在角落里,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正当二人在军械库内小声抱怨天气寒冷之时,突然院子里传来轻微的震动,似乎有人跳了进来。李淳赶紧“嘘”了一下,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暗中摸到了身边的刀,将刀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等了一会,果然有一个黑影轻轻将军械库的门推开了一条缝,但是那人却没有急于进来,而是又等了好半天,听到里边确实没有任何动静才一闪身跨进来,就势一个侧滚,躲到了角落里。

    李淳看到来人如此警惕,并且功夫不错,连大气也不敢出,轻轻将刀拿起护在身前。

    又过了好一会,来人确定安全后,点亮了一只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李淳看到一个身材瘦弱的蒙面黑衣人,举着火折子开始在军械库内小心翼翼地查看起来,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东西。当那人来到伏远弩这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他举着火折子看着伏远弩架子下堆着的军服和木柴,突然一口吹灭了火折子,闪身躲到了黑暗之中。

    李淳看到来人这么警惕,一定是发现了伏远弩木架下自己和吐突承璀堆放的引火之物,所以才吹灭了火折子隐身藏了起来,以那人的身手和动作来看,自己和吐突承璀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吓得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心中暗想:此人到这里来,看到其它兵器都没停下脚步,一直见到伏远弩才驻足,说明这人也是奔伏远弩而来,看他的装束,肯定不是泾源兵和朱泚的人,否则不会蒙面翻墙而来。那么他是什么人呢?李淳猜不出,只好默默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黑暗中的等待对李淳和吐突承璀来说简直就是煎熬,明知道对方功夫高,可自己还没达到目的,既不能逃也不能出声的与对方消耗耐心,真是折磨人。此时的吐突承璀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一只手拿着刀,另一只手不自觉的紧紧住着李淳的胳膊,因高度紧张,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也许是吐突承璀的手抓痛了李淳,也或许是李淳为了安慰他,身子微微动了动,但是,因为身上穿着军服,虽然不是盔甲,但军服上还是有少量的甲片,碰到了吐突承璀的刀身上,发出了极小的声音,吓得李淳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凝神静气,不敢再妄动。

    那个黑衣人就像消失在黑暗中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过了好久,李淳心中终于松弛了下来,暗自庆幸刚才没有惊动黑衣人,他的腿因寒冷冻得有些麻木,并且因高度紧张长时间不动引起了酸胀,他刚想用手轻轻的揉一揉,黑暗中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他胸口上。黑衣人用清脆的声音小声威吓道:“你们是什么人?”说着,另一只手轻轻一晃,火折子自动就亮了起来。

    看到匕首架在李淳的胸口,吐突承璀吓得赶忙说道:“大侠饶命,我们是长安百姓,为了躲避乱军才藏到了这里。”

    李淳听吐突承璀的回答还挺机灵,也说到:“是啊,我们不是坏人。”

    蒙面人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李淳,说道:“听你们口音确实是长安人,但是你们刚才说的可不是实话。避祸为什么要爬墙跳到军械库里来?再说了,乱兵从昨天进城到今晚,没有发生一件祸害百姓的事情,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这么害怕被乱兵抓住?我看你们最好说实话,否则我的匕首可不是用来吓唬人的。”

    李淳沉默不语,脑子却一刻也没闲着,一直飞快的思索着。从蒙面人没有上来就下杀手的行为来判断,他不是想要自己的命;从他问话的内容和语气来猜测,他确实想知道自己到军械库的目的。

    想到这里,李淳答了一句很含糊的话,说道:“我们二人来这里的目的和你一样。”

    吐突承璀一听李淳这么说,赶忙用眼睛盯着黑衣人,害怕黑衣人恼羞成怒而对李淳有所伤害。

    没想到黑衣人听了李淳的话,大眼睛眨了眨,问道:“挂伏远弩木架下面的木柴和衣物是你们俩堆放的?”

    李淳从黑衣人的话中感觉到语气有所缓和,把心一横,说道:“是的,乱军下一步如何行动不可预测,我不希望乱军此时拿到这些伏远弩,万一他们和朝廷开战,这将会给官兵造成极大的杀伤。”

    吐突承璀一听李淳语气坚决地将来这里的目的和盘托出了,也鼓着勇气说道:“是的,我们就是想把这里一把火烧了!”

    黑衣人把火折子往李淳脸前凑了凑,看着李淳的眼睛,过了一会,慢慢把匕首收了回去,说道:“相信你们一次。”然后又问道:“那你们是什么人?”

    “这个可不方便透露。”李淳拒绝了黑衣人。

    黑衣人并不生气,似乎早知道李淳会这么回答一样,说道:“我打算马上放火把这里烧了,你们俩怎么办?”

    吐突承璀马上说道:“大侠,万万不可这时候点火,火一烧起来,此时正是夜禁时间,各里坊的坊门都关了,您让我们俩跑哪里去藏身?再者说了,即便我们藏到里坊里边去了,人家连夜一搜也能把我们给搜出来呀。”

    黑衣人反问道:“你们俩不是长安人吗,如今街上夜巡的士兵几乎没有,你们完全可以回自己家里呀。”

    吐突承璀一听就急了,脱口说到:“那可不行,乱兵都聚集在我们公子家里了,我们可回不去。”话一出口,吐突承璀就后悔了。

    果然,黑衣人看着李淳和吐突承璀,问道:“你们俩是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