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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醉酒

    李承听了陈仙奇满是威胁的口气,淡然地说道:“如果你们真是来要钱,我可以给你们指条明路;如果只是找借口来滋事,那尽管请便,李承是朝廷命官,受皇命到此接管山南东道所有军政,如果你们想谋杀朝廷的封疆大吏,那就来吧,一切后果自有李相公来承担。”

    陈仙奇一看李承大义凛然地揭穿了他的阴谋,他气馁了。因为临来之前,李希烈命令不许动李承一根手指,只能动嘴来威胁恫吓。如今看李承根本就不怕,知道想利用口舌继续纠缠下去,简直就是自取其辱,毕竟一个耍大刀的人和耍笔杆子的人在打嘴仗上面是班门弄斧的愚蠢行为,只好悻悻地说道:“李大人刚才说,如果我们是为了钱就指给一条明路,那就请李大人说吧。”

    李承听出了陈仙奇语气变化,说道:“梁崇义谋逆之时,扣押了朝廷大批由江汉各道转运来的钱粮,如今就存放在襄州转运院,如果诸位真的想谋财,何不去转运院看看,反正这些钱粮如今已经是一笔糊涂账,朝廷也不知道这里还剩余多少。”

    李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在来襄州的路上,就曾经遇到了正往淮西蔡州运送钱粮的车队。李承知道李希烈必定是霸占了这些钱粮,如今转运院无论还剩下多少钱粮,李希烈都不会交给朝廷,既然明知道这笔钱粮再也留不住了,干脆再把这个锅扣到李希烈头上。

    陈仙奇一听,鼻子都被气歪了。虽然转运院里的钱粮名义上是属于朝廷的,但现在里面的钱粮早就被李希烈视为自己的私有财产,李承说了半天还是再挑事。陈仙奇不敢再继续纠缠下去了,他每抛出一个理由,李承最后都把矛盾引向了李希烈,他这些话已经让同来的兵士们心中产生了郁闷,如果再纠缠下去,说不准不仅不能吓跑李承,反而会惹得李希烈不满,只好假装高兴地说道:“多谢李大人,我们这就去转运院看看。”说完,大声对手下的兵士说道:“我们走。”

    ……

    李希烈把陈仙奇铩羽而归的情况告诉了自己的爱妾窦桂娘。

    窦桂娘听了,对李希烈说道:“看来此人倒还真是一个不怕死的硬骨头。既然碰上这样的人,妾身也没有办法,看来夫君只能把山南东道交给他了,反正襄州转运院也在夫君手里控制着,能拿走多少就是多少吧。”

    李希烈听了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综合考虑目前的形势,这也是使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唯一可行之计了。于是,李希烈叫来陈仙奇,低声吩咐他在撤军之前,带领手下士兵要把山南东道六州之地洗劫一空。

    ……

    李希烈纵兵席卷了山南东道全境,抢来的财务无处堆放,直接放到了襄州转运院库房,准备分批运往蔡州老巢。恰好此时德宗的诏书到了襄州,责怪李希烈有负圣恩,催促他尽快将山南东道的军政转交给李承,然后迅速东进淄青。李希烈看了诏书,毫不在乎的扔到一旁,派手下人去驿馆把李承请到帅府来。

    李承来到帅府,直接被人带到了后厅,只见李希烈已经摆好了酒宴,坐在桌旁等他了。

    看到李承来了,李希烈马上站起身说道:“来来来,李大人,本帅近日一直冗事缠身,慢待了李大人,今日终于算处理完了,略备薄酒赔罪。”

    李承早就听说这几日淮西兵在山南境内四处抢掠,知道李希烈打算离开了,这是离开前最后的疯狂。自己虽然怒火中烧,但是形势所迫,自己虽然名义上是山南东道的节度使,但是手中既无兵、也无将、更无权,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办法能对付手握重兵的藩镇统帅兼宰相的平南王李希烈,只能心中愤懑。为了尽快送走这个瘟神,目前只能忍辱负重了。所以李承听了李希烈的话,赶忙赔笑说道:“相公大人的话,下官可不敢当。”

    李希烈请李承坐下,一边的侍女斟酒,李希烈举杯说道:“干!”说完,自己一饮而尽。李承也举杯干了。侍女又满上,李希烈再次举杯,说道:“不日本帅将回兵淮西,只是当初随军带来的钱粮无法全部带走,还要留一部分人在这里看管,待全部清运完成后才能完全撤离,还望李大人海涵。”

    李承一听就知道所说的钱粮肯定是襄州转运院的钱粮和近日抢掠的财帛太多,李希烈无法一次全部带走,就说到:“相公大人请放心,此事包在下官身上。”

    李希烈听了大喜,心中暗想,看来这个李承对节度使一职都想疯了。嘴上却说道:“没想到李大人如此爽快,来,干杯!”

    ……

    李希烈这个人长的很彪悍,做事狠毒跋扈,但是酒量却不如看起来很文弱的李承,李承刚刚酒过三巡,李希烈醉得说话都已经口齿不清了。

    李承一边劝酒,一边试探性地说道:“相公大人,下官到襄州初来乍到,手中没有一些钱帛无法在此地站稳脚跟,如果相公能给下官留下些钱帛,只要下官在山南站住脚,以后李承定当厚报相公的恩德。”

    李希烈此时已经头脑不清了,大大咧咧地说道:“好----说,好说,给你留下两成,就两成。”说完,头一歪,就斜靠在椅子上酣睡起来。

    李承正思索着该找谁做个见证,证明李希烈答应了自己这件事的时候,窦桂娘带着几个侍女来了。看着醉倒酣睡的李希烈,赶忙命令侍女把他搀回卧房休息,自己却留下来对李承说道:“李大人,你的话我刚刚在门外听到了,一会我派人把看守转运院的周曾将军叫来,等淮西兵一走,你就找周曾将军去要账。”

    李承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女人到底是谁,也不好多问,只能半信半疑的等着。

    窦桂娘又派人把周曾找来,把周曾和李承一起带进李希烈卧室,一边使劲地叫李希烈一边说道:“相公,周将军也到了,李大人还在这等着呢,有什么事你赶紧说啊。”

    费了半天劲,李希烈才嘟囔了一句:“不行了,夫人,夫人代劳。”

    周曾看到这一幕很纳闷,壮着胆子问道:“夫人,相公找我有什么事。?”

    窦桂娘赶紧说到:“早就劝过相公,喝酒误事,他总不听。”说着,她一指李承,说道:“这位是新任的山南东道节度使李大人,相公刚才答应李大人,转运院的钱粮留给李大人三成。”说完,眼睛瞟了一眼李承,希望李承配合一下。

    李承一听心中大喜,刚才李希烈在醉酒状态下答应两成,此刻在桂娘嘴里变为了三成,怎能不高兴,连忙说道:“是啊,刚才相公大人答应了本官以后,马上就派人去找将军,想当面告诉将军,没想到这么快就醉倒了。”

    周曾听了将信将疑,说道:“可相公醉成这个样子,末将无法确认呀。”

    就在此时,李希烈一翻身,嘟囔道:“我没---醉,夫人,让夫人---代劳。”

    窦桂娘听了,看着李希烈故作不耐烦地说道:“好了,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让我一个妇道人家代为转告。”说完,转身对周曾说道:“周将军现在能确认此事了吗?”

    周曾赶忙高声说道:“末将听清了,相公答应将转运院的钱粮留给李大人三成,相公让夫人将此事转达给末将。”周曾故意提高嗓门,无疑是希望李希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能有个反应,没想到李希烈鼾声如雷,根本没反应。

    周曾还是拿不准,心中总觉得不踏实,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窦桂娘当然看出了什么意思,就又走到李希烈床榻旁,一边推李希烈一边不停地问:“相公,我已经将您的意思告诉了周将军,他可以走了吗?你倒是说话呀,他可以走了吗?”

    睡的正酣的李希烈终于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可以”,李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因为他看到窦桂娘用此计来欺骗周曾,万一李希烈此时尚有一丝清醒,不仅自己接收山南东道的军政会横生枝节,很可能还会连累到桂娘自身。

    窦桂娘这是面带愠色地看着周曾,问道:“周将军还有疑问吗?”

    周曾看到李希烈最宠幸的夫人面带怒容,心中暗忖,这可是李相公最宠幸的女人,万一给他惹恼了,随便一通枕边风就够自己承受的,反正自己确实亲耳听到相公让夫人转达这件事,这次顺着夫人,将来没准还指望夫人为自己在相公面前美言呢。于是答道:“末将明白,末将告退。”

    ……

    第二天,李希烈率领淮西兵撤回淮西,只留下周曾和一千士卒驻扎在襄州转运院。

    李承接管山南东道的军政大权后,根据李希烈的行军速度推测淮西兵已经撤出了山南东道辖区后,马上亲自带领襄州驻军跑到转运院,找周曾交割了库存钱粮的三成,迅速转移到自己重兵把守的稳妥之地。

    自那以后,李承只要一有时间就宴请周曾等留在襄州的淮西将领,并和他们建立了深厚的私交,直到他们押运最后一批钱粮回淮西,李承才和周曾等人一一惜别。

    李希烈带领淮西兵征讨淄青李纳,走到许州(今河南许昌)就驻扎在那里停了下来。之所以停下,是因为他接到了淄青李纳的密信和大批的钱帛,李纳在信中不仅请求李希烈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而且信中还向李希烈承诺,今后与淮西结为同盟,共保富贵、唇齿相依。李希烈心动了,他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窦桂娘。桂娘看李希烈停在许州不走,就知道他已经有意与李纳互相勾结了,于是给出的建议是:“对李纳的信先不急于回复,既不答应他结盟,也暂时不去讨伐他,看着形势发展再说,如果朝廷讨伐不顺利,李纳必然还会再来请求结盟,如果朝廷势如破竹,那时出兵给李纳最后一击,夫君依旧是平叛功臣。”

    李希烈认为桂娘的办法不错,于是就驻扎在许昌,以休整为由迁延不进。

    在许州的李希烈整日里花天酒地,这一天见到周曾从襄州运完最后一批钱粮回来了,他感到很奇怪,一查账册发现运回的钱粮差了很多,一问才知道自己在襄州醉酒答应留给李承三成,恼羞成怒地问道:“醉话也能当真?为什么不事后在找本帅确认一下?”

    周曾无辜地说道:“相公下令当日,末将和夫人反复确认向您,相公当日还很不耐烦,第二日相公就带兵走了。”

    李希烈赶忙让人把窦桂娘和当日的侍女找来,桂娘的叙述与周曾大同小异,侍女也确认确实如此。李希烈不无懊恼的说道:“只因贪杯,害得我损失巨大呀!”

    窦桂娘从旁开导道:“那日我还奇怪,夫君为何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出来见一个外人,还催促我派人找周将军,原来夫君是酒醉妄言,妾身还以为夫君是让我当个证人呢。哎,事到如今后悔也晚了,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相公不必过于介怀,淮西兵把山南六州抢掠一空,如果不给李承留下些钱粮,李承无法掌控局势一定会向朝廷报告此事。既然相公给他留下这些钱粮,想必他也就不会上报天子了。况且,今日有恩与他,翌日有求于他时也方便开口。”

    李希烈听了,心有不甘地说道:“看来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