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尾巴

    李泌看着薛涛，问道：“姑娘有如此见地，可是令尊早年对你说的吗？”

    薛涛答道：“奴婢受家父影响，一直以来就对南诏及吐蕃和众多蛮族的讯息有所留意，并且也从各种渠道收集有关他们的讯息，通过把这些讯息汇总并加以整理分析，奴婢自认为目前是我大唐悄悄行动的最佳时机。”

    李泌听了点头赞许，并对韦皋抱拳说道：“老夫恭贺韦大人得了一个善于谋局的女诸葛。”

    韦皋听了很高兴，对薛涛说道：“你既然心里有想法为什么不早和本官说呢？”

    薛涛答道：“奴婢的身份卑贱，人轻言微，大人新官上任又雄心勃勃的想要有所作为，奴婢心中虽然着急却不敢在此时妄言，要不是奴婢揣测出老先生到访西川的目的就是来阻止大人，奴婢今天这些话依旧是不敢说出口的。”

    “也难怪你不敢进言，一定是看我厉兵秣马地备战，怕违逆我的心意吧！”韦皋说道：“看来身为封疆大吏，身边真需要有一个军师从旁参赞才不至于鲁莽行事啊！你既有才，虽是女子将来亦能为我大唐建功立业，我不日就给朝廷上奏折，请求陛下降旨脱了你的乐籍。”

    薛涛听了眼睛一亮，但是马上又暗了下去。因为她知道，即便韦皋上了奏折，目前皇帝也不会恩准，反而还会斥责韦皋。于是薛涛说道：“大人不必为此事分心，当今选人南进才是要紧之事。”

    李泌想了一下，对韦皋说道：“薛姑娘所言不假，韦大人如果此时上书请求陛下为她脱籍，没有合适的理由陛下肯定不会恩准，正所谓‘欲速则不达’，韦大人不如在招抚南诏这件事上多给薛姑娘一些机会，待事成之后向朝廷报功时，再顺势提出此事为宜。”

    薛涛听李泌这么说这次眼睛是真的亮了，她知道如果韦皋若能顺利把南诏招抚，这可是天大的功劳，那时把自己作为有功之人报上朝廷，陛下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恩赏脱籍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韦皋听了点点头，说道：“是我太着急了，派人去南诏之事我午后便落实。目前薛姑娘的事……..”

    看着韦皋欲言又止，薛涛马上就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奴婢心中并无失望之意，大人当下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不必把奴婢的事放在心上。”

    李泌听了，稍稍思索了一下，说道：“老夫倒是觉得有件事要薛姑娘去做很合适，只是需要委屈一下薛姑娘，不知……”

    薛涛听了马上接口说道：“老先生但说无妨，只要于我大唐有益，无论何事奴婢都愿意去做。”

    李泌和韦皋听了薛涛这个弱女子的大义凛然之语，心下都暗暗敬佩。

    于是李泌接着说道：“松州（今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松潘县）是川西门户，出了松州就是蛮族控制的杂居地区，这里各族商人汇聚，鱼龙混杂，不仅是刺探蛮族和吐蕃动向的最好地点，而且是我大唐最接近蛮族的地区了，如果有一个有心之人住在那里，很容易就能联络到蛮族的头领。”

    以薛涛的聪慧，马上就明白了李泌的意思，果断地说：“先生之意奴婢懂了，去松州往大义上说是为国，往私利上说是将来帮奴婢脱籍的重要条件，我愿意去！”

    “那可委屈姑娘了。”

    韦皋听了，觉得可行，抱拳就对薛涛说：“薛姑娘，韦皋在这里先行谢过。”

    ……….

    因为李泌此次来西川除了向韦皋明言筹划西川的大局，还有一件事就是要亲自到边境松州去实地考察一番，如果时间允许，顺道去松州罗令则的老家去看一眼，探探这个人的底细，此事不便对韦皋讲，所以李泌就托词说蜀川人杰地灵的名胜很多，自己随处要去看看，并拒绝了韦皋派人保护的好意。

    走出节度府，李泌四下观望了一下，不见绿云的踪迹，暗自思索她可能独自先回客栈了，于是信步往客栈方向走去。与此同时，两个看似普通的人却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

    因为上次在衡山有吐蕃人要绑架自己，所以李泌自然要警惕一些，他知道成都吐蕃人及其眼线肯定不少，所以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往客栈方向走，在路过一些卖东西的小摊贩时还假意驻足观看商品询价，实则是有意识的停下观察身边的情况，通过几次观察他发现，有两个人始终跟在他身后，虽然那两人掩饰的很自然，但是他们与李泌的距离保持的太合适了，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虽然什么破绽也没有露出来，但是还是引起了李泌的警觉，正在思索如何应对之时，李泌突然看到了不远处也在假意买东西的绿云，李泌心里有了底，望着绿云轻微的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前行。

    绿云看到李泌摇头的信号，知道老先生已经发现了跟踪的尾巴，猜测他摇头是暗示自己，告诉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看来先生是要看看这两个人的真实意图。于是绿云不敢怠慢，警惕的跟在二人身后。

    李泌路过一个卖笔墨纸砚的小摊，看着五颜六色的小纸张故意停下问道：“请问这种蜀笺（jian）为何如此多彩？”

    摊主答道：“一看客官就不是我们蜀川人，自然不知道这是‘薛涛笺’了。”

    “‘薛涛笺’？老夫确实是第一次来蜀川成都，只知道黄色蜀笺是为了便于文人写诗，可不知道这‘薛涛笺’是何来历，如何使用？”

    摊主笑道：“若不是听客官说话是外乡人，我还以为客官是故意戏耍我呢，因为这‘薛涛笺’在蜀中文人中实在是大名鼎鼎，无论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小的都给您介绍一下这‘薛涛笺’的由来。话说过去的文人写信作诗，都用黄色的大纸张，为了便于欣赏，写完以后还要剪裁成适合单手拿捏的尺寸，所以很不方便。后来我们蜀人发现用大纸写书信和作诗既浪费纸张又不美观，就最先发明了这种适合文人写书信和作诗的小纸，故称为蜀笺。前些年我们蜀中的大才女薛涛，发现蜀笺只有一种土黄色，不够风雅，于是就试着给蜀笺上色，经过试验，她用成都城南门外五里的浣花潭的水、木芙蓉的皮造纸，造出的纸张不仅洁白干净有韧度，而且还有天然花纹并容易染色。后来她又用芙蓉花、茶花、鸡冠花、荷花等各种花草捣碎后的汁液调配，添加到纸浆中，就造出了这五颜六色的蜀笺，这彩色的蜀笺一经推出便倍受文人们推崇，大家都很喜欢用这种彩色蜀笺写信作诗，不仅新颖美观，甚至还能衬托文章意境，因为是薛涛发明了这种染色方法，所以文人墨客就把这种彩色的蜀笺称为‘薛涛笺’了。”

    李泌听了点点头，大笑着说道：“看来什么事情也要问问才知道原因啊，如果不是店家你讲，老朽只知道这‘薛涛笺’是纸张，而不知其来历和用途，如此说来，这薛涛果然是个心灵手巧的才女啊！”

    不远处的绿云听到李泌此言心下明白，这是先生暗示自己不要着急，一定要弄清楚这两个尾巴的来历和意图，当看到李泌无意中往自己这边看时，微微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