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重新洗牌 第一百章 嘱托
因为专机是向东飞行，所以到达北京的时候，正好是5月24日上午。 科技再发达，调时差都是件麻烦事。幸好裴承毅早就习惯奔波的工作与生活，在回国的途中就抓紧时间睡了一觉。 “你的家人今天中午就能到达，我已经派人去机场接她们。” 裴承毅点了点头，并不担心家人的情况。作为共和国陆军上将，就算没有李存勋替他安排，国防部人事处也会派人去机场接他的亲属。 “我们现在去元首府。” “元首府？”裴承毅立即锁紧了眉头。虽然他早就猜到，让他提前回国不是李存勋的安排，而是王元庆的安排，但是他没有想到，王元庆会这么急，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 “你睡觉的时候，我接到了元首打来的电话。”李存勋苦笑了一下，说道，“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元首府与现在的元首谈国家大事了。” 裴承毅没有插话，他知道自己的级别。 来到元首府，裴承毅就明白了李存勋的意思。 虽然按照规定，在新元首产生之后，王元庆才会离开元首府，因为本届选举涉及到修改宪法、以及新的选举法，所以王元庆将在下半年离任，但是现在才5月下旬，元首府就比以往冷清了许多，就算裴承毅对元首府的情况不大了解，他也能够一眼看出来，王元庆正在为搬家做准备。 住进元首府不容易，而要潇洒的离开就更不容易了。 在不到90年的共和国历史中，真正在离任的时候潇洒离开的只有纪佑国。虽然在很多人看来，赵润东也算潇洒走了一回，但是谁都知道，如果赵润东不是受疾病困扰，恐怕王元庆上台的时候局势会复杂得多。更重要的是，不管从哪个方面看，王元庆取得的成就都不亚于纪佑国，如果他能潇洒离开，至少能与纪佑国平起平坐，成为共和国历史上最伟大、影响最为久远的国家元首。 在共和国军人眼里，王元庆的成就早就超过了纪佑国。 说得不客气一点，纪佑国主导的两场局部冲突，最多只能算是把共和国带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而与王元庆有关的三场地区战争，则奠定了共和国的百年基业。只要不出现严重的内部冲突，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共和国不用担心来自外界的威胁。可以说，王元庆一个人完成了需要几代领导人才能完成的伟业。 裴承毅是军人，自然对王元庆钦佩不已。 看样子，王元庆是铁定要淡出共和国的政治舞台了。 那么，“后王元庆时代”或者说是“后黄金时代”的共和国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裴承毅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他能够回答的问题。作为共和国历史上最强势的领导人之一，王元庆没有任何理由不对共和国的发展做出安排。正是如此，进入元首府的时候，裴承毅的心情有点忐忑不安，因为他预感到，王元庆在这个时候让他回到共和国，肯定有很重要的安排。 “你们来了？随意坐吧，别客气。”王元庆先招呼了李存勋与裴承毅，才吩咐秘书为两位客人准备茶水。等到李存勋与裴承毅坐到沙发上，他才走了过来。“阿根廷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还算不错，基本上在我们的预料范围之内。” 王元庆对李存勋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了裴承毅，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裴将军肯定对阿根廷之行很有意见。” 裴承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就在你们到之前，我接到了布兰迪诺的热线电话。”王元庆坐到了裴承毅对面的沙发上，说道，“美国总统有点气急败坏，虽然没有跟我撕破脸皮，但是听他的口吻，我们已经越过地线，美国不会继续退让。” “只是虚张声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李存勋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王元庆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军情局长都说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们确实没有理由害怕布兰迪诺的口头威胁，哪怕布兰迪诺有更大的政治野心，在第二届任期内，也不可能有多大的政治作为。” “布兰迪诺还会有更大的政治追求？”裴承毅插嘴问了一句。 王元庆微微皱了下眉头，示意李存勋来回答这个问题。 “众所周知，住在白宫里的总统只是公开的美国最高统帅。”李存勋架起了二朗腿，似乎觉得裴承毅提出的这个问题很低级。“当然，美国并不存在所谓的影子政府，在美国的政治体制下，也不可能存在影子政府。关键是，总统在做出任何决策的时候，都得充分考虑各大利益集团。换句话说，如果总统不考虑利益集团，其决策就得不到支持，也就不可能成为决策。毋庸置疑，总统身边的所有，包括妄图成为下一任总统的副总统、国务卿、国防部长都是利益集团的代表。当然，某些时候也会出现例外，比如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清楚杜奇威到底为哪个利益集团服务，或者说他还没有与利益集团扯上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美国的未来不是由总统决定的，布兰迪诺要想在离开白宫之后，仍然在美国的政治生活中发挥重要作用，唯一的选择就是进入与各大利益集团有密切关系的某家咨询机构，以某家大型企业的咨询顾问的身份继续发挥影响。事实上，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做得非常出色了，比如冷战期间的最后一任美国总统老布什就在离任后帮助石油集团说话，从某种程度上讲，后来的伊拉克战争就是由他安排的，小布什只不过是做了他没能做完的事情。另外，接替老布什的克林顿也在离任后担任过多家大企业的咨询顾问，2002年的高技术泡沫就是他亲手导演，并且亲手实施的。当然，失败的例子也有很多。比如里根因为在任期间一度想将金融权收归国有，在离任后不但没能成为顾问，还成了白痴。比里根的遭遇更惨的也不少见，距离我们最近的就是贾培尔，稍远一点的有肯尼迪兄弟。归根结底，不要把所谓的‘美国民主’想得太干净，只要有政治，就不会一尘不染。” 听李存勋说完，裴承毅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提得太低级了。 “事实上，我们做的事情也不比对手光彩。”王元庆把话题拉了回来，“发生在南大西洋上的对抗没什么好说的，军事斗争归根结底是政治斗争，如果军人不受约束，第三次世界大战早就爆发了。” 裴承毅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当然，从哲学上讲，只要国家与民族间的矛盾与分歧没有消除，第三次世界大战迟早都会打响。”王元庆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向日本本土投掷了两枚原子弹，第三次世界大战早就爆发了。即便在美苏冷战的‘恐怖和平’期间，两个超级大国的直接对抗都数次将世界推到毁灭边缘。虽然我们没有必要与美国打冷战，至少不会像前苏联那样，以硬对硬的方式与美国较量，在很大的程度上，我们与美国拼的不是综合实力，而是发展速度与发展潜力，但是不可否认，我们与美国的对抗不会结束，至少不会在某一方承认了对方的霸权地位之前结束，因此我们就得做好与美国打世界大战的准备。” 裴承毅的眉头迅速跳动了几下，王元庆最后一句话最为关键。 “事实上，进入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我们就开始做准备。”王元庆长出口气，说道，“不管外界如何看待在今年年初由各主要国家达成的，我敢保证，该条约生效之日，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进入了倒数计时阶段。当然，剩下的时间是多少，得由当时的世界格局决定。虽然从表面上看，全面销毁核武器是造福全人类的大事，至少让人类文明不再受到彻底毁灭的威胁，但是事实上，全面销毁核武器不但没能为人类文明提供真正意义上的安全保障，反而瓦解了维持‘恐怖和平’的最后一根支柱。说简单点，没有核武器，还有其他能够毁灭整个人类文明的终极武器，普通人能够想到的就有基因武器、气候武器、地质武器等等，而普通人想不到的，还有更加疯狂的计划。这些我就不多说了，以后你可以从李局长那里拿到详细资料。” 裴承毅朝李存勋看了过去，军情局长显得很平静。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在二十到三十年之内，我们不会受到战争威胁。”王元庆喝了两口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李局长已经把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我也不用在细节问题是和浪费唇舌。一个多月之后，我就将离开元首府了，共和国会朝什么方向发展，以及该朝什么方向发展，都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外了。只有一点必须肯定，那就是谁也不能阻止中华民族的复兴步伐，谁也不能让共和国走回头路。我让李局长把你接回来，正是因为在不久的将来，共和国需要一位像你这样的军人。” 裴承毅猛的一惊，差点没有回过气来。 “不要惊讶，在这个房间内，我没有必要像政客那样跟你说话。”王元庆呵呵一笑，说道，“爱因斯坦说过，他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使用什么武器，但是第四次世界大战用的肯定是石头与棍棒。毫无疑问，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中华民族的复兴带来的是整个人类文明的灭亡，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不能做人类文明的毁灭者，应该做人类文明的捍卫者。既然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不能避免，我们就得设法把这场战争的破坏范围降到最低限度。” “我能做什么？”裴承毅深吸了口气，稳住了有点起伏的情绪。 “你觉得你是军人，而军人不是建设者，而是破坏者，是不是？” 裴承毅点了点头，表示他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王元庆淡淡一笑，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共和国能够有今天，与军人的贡献密不可分。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那些优秀的军人，共和国早就分崩离析了。” 裴承毅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没有明白王元庆的意思。 “你是1992年出生的吧？”王元庆摸了摸下巴，说道，“比我小了近二十岁，不过不算太年轻。如果我没记错，在你即将从大学毕业的时候，也就是2013年左右，共和国走上了一条崭新的发展道路，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国的科学家研制出了复合蓄电池，并且找到了常温超导体，纪老也是在这一年提出产业改革的。也就是说，你应该对2013年前后的共和国有非常清楚的认识。在此之前，虽然共和国已经建国六十多年，虽然共和国的改革政策已经推行三十多年，但是得到的除了日益严重的环境灾难之外，就是悬殊的贫富差距，以及民众对改革的彻底失望。也许当时你不明白，以你现在的资历，你应该知道，如果没有2013年的转变，共和国会变成什么样子。” 听王元庆说的时候，裴承毅也在思考。 虽然元首的话很含蓄，但是意思很明确。在无法让产业升级，也就是无法提高社会劳动效率，将改革的成果留在国内，而不是被跨国企业与国际金融资本掠夺一空的话，共和国的改革迟早要走到尽头，最终肯定是无情的历史轮回。当38个主要产业中的36个都被国际金融资本与跨国集团控制之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步入发达国家行列，甚至不可能保持国内稳定。如果考虑到共和国的实际国情，即将在2024年左右进入老龄阶段，别说成为发达国家、别说保持内部稳定，国家不会在动荡与动乱中分崩离析、被虎视眈眈的敌人趁机肢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毋庸置疑，到时候，又会用成千上万，甚至半数以上的炎黄子孙的鲜血与生命数写一段可歌可泣的民族抗争史。问题是，没有任何一个炎黄子孙愿意经受祖辈曾经经受过的磨难。 作为军人，裴承毅有很强的危机感，自然知道纪佑国在共和国历史上的重要性。 事实上，只要明白共和国改革历史的人都知道，将共和国领上正途的就是纪佑国。如果没有纪佑国，不但没有现在的共和国，甚至不会有现在的和平局势。别的不说，一个拥有十多亿人口的大国的事情，就是全人类的事情。只要共和国出现动荡与动乱，没有任何国家能够从中获益。 见到裴承毅没有开口的意思，王元庆接着说道：“一切的起源，多可以追溯到一个叫作‘炎黄’的国家战略发展计划。准确的说，是一个综合了政治、军事、外交、文化、科技等等内容的民族复兴计划。别的不说，现在已经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各种电力设备，基本上都与该计划有关，或者说是该计划的产物。” 裴承毅并没感到惊讶，因为李存勋跟他提起过“炎黄计划”。 “看来，李局长把该跟你说的都说了。”王元庆呵呵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长话短说。‘炎黄计划’是纪老的心血，虽然我也是参与者，但是影响远不如纪老。最重要的是，该计划只规划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是由我执政的事情，没有对共和国今后的发展做出规划。不管怎么说，纪老也是人，而不是神，能够考虑到二十年后的事情，已经算得上是人上人了。非常可惜的是，我不是纪老，我也不可能成为纪老那样的领袖，所以我无法像纪老那样对共和国下一个二十年的发展做出规划，只能力所能及的做点事情，比如在最关键的位置上安排最恰当的人选，最大限度确保共和国能够沿着正常的道路，以正常的速度发展下去。事实上，凭借我们的领先优势，只要我们能够选对方向，按照正常的速度前进，在未来二十到三十年内，美国都别想追上我们。” “也就是说……” 王元庆压了压手，打住了裴承毅的话，说道：“因为保密要求，所以‘炎黄计划’从一开始就被列为军事计划，由军情局负责。虽然项总一再推荐由你出任总参谋长，甚至认为你才是唯一的合适人选，但是在我还是国家副元首的时候就承诺，必须改变陆军一家独大的局面，总参谋长由陆海空天轮流坐庄，而现在正好轮到海军，所以只能让你赋闲。我看过你的个人档案，除了指挥作战之外，你对军队的装备发展有非常深刻的了解与认识，所以我想让你协助李局长，加入‘炎黄计划’。” 听王元庆说完，裴承毅的眉头跳了几下，朝李存勋看了过去。 “当然，不是让你加入军情局，你现在是陆军上将，军情局那座小庙也容不下你。”王元庆呵呵一笑，说道，“李局长才领少将军衔，你要去了，李局长干什么？我的意思是，在有更加合适的安排之前，你能牺牲点个人利益，替国家做点事情。” 这下，裴承毅才明白了过来，也就立即答应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总得找点事情做，不能在家养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