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青蒿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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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的气氛很是沉重。 疟疾、天花、鼠疫……这是人类的天敌,每当大规模的爆发,便会伴随着成千上万的人被夺去生命,而人们除去将感染疫病的区域彻底封锁任由病患自生自灭之外,束手无策。 哪怕是到了房俊穿越之前,人类也只是将天花彻底的消灭,其余疫病只能预防和治疗,无力根除。 在这个时代,只要沾染了这些疫病,便等同于死神降临…… 即便是中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孙思邈,亦是有心无力,扼腕长叹。 房玄龄揉了揉鼻梁,无奈的叹息一声,道:“某明日便进谏陛下,对关中一带疑似罹患疟疾的病人进行筛查,一旦发现病患,便立即隔离,若是有地方集体发病……唉。” 一声叹息,便代表着或许有某一个地区将被重度隔离,所有人都被封锁在那个区域之中,自生自灭。 这年代人们以宗族为先,最是注重血脉亲情,很多地方有人沾染了疟疾等疫病,为了不被官府抓走隔离,往往将病患私自放在一个与人隔绝的地方,任其慢慢死去。 然而人皆有情,何况骨肉至亲?这些病人虽然被私下隔离,但是其亲人又怎么忍心任其在孤独哀嚎之中死去?前往探视几乎是必然的。如此一来,疫病的传染源便恢扩散,导致整个宗族都有被感染的可能。 故此,一旦某一个地方发生大面积的疫病,必然是传染源扩散,那么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有被感染的可能,为了安全起见,官府只能对该地区进行封锁…… 无疑,这是最残忍、也是最无奈的方式。 宅心仁厚、君子如玉的房玄龄,如何能够忍心坐视那些百姓在疫病之中被舍弃,在病痛之中慢慢致死? 然而现实便是如此残酷,若不想疫病快速传染,只能用这等惨无人道的方式进行隔离…… 孙思邈微微摇头,神情苦涩。 他一生游历天下,以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为己任,不知多少身染绝症之人在他手下妙手回春,亦不知有多少人在他面前病痛而死。见惯生死,却并非人人皆能对生死等闲视之,修道修得慈悲心肠,却是越发的悲天悯人…… 身为医者,却不能妙手回春拔除病痛,难免有自责之意。 房俊斟酌一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无奈说道:“晚辈在江南牛渚矶被山越暴民围困之时,曾经听得一个来自洞庭一带的兵卒说起过,言及青蒿氽烫,可治疗疟疾,效果奇佳……” 他其实真的不愿说起这个。 身为穿越者,自然有着属于穿越者的秘密,这等泄露“天机”的事情做得越多,被戳穿的风险就越大。可不能小瞧这个风险,在这个科学技术极其低下的年代,一切无法解释的事情都会被划入“鬼怪”、“妖孽”等等范畴,简而言之,就是反社会、反人类。 对于这等情形,人们处置的方法只有一个——抓起来,烧死…… 并不仅仅似西方才有用火将“异端”烧死的习惯,东方也有。不过东方的文化底蕴代表了博大宽阔,人们从来不会认为世界观、价值观的分歧从而将某些标新立异之人划入“异端”,更不会因为学术不同将对手打入万丈深渊。 然而若是与妖魔鬼怪画上等号,那么全社会都会振臂高呼将你绑起来烧死,因为你太可怕了…… 可是即便如此,就能坐视那些百姓明明有救,却不得不在病痛之中惨死? 房俊做不到。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伟大,但是他有自己的人格与底线。 为了挽救成千上万的人于疟疾之中,他愿意冒一冒险,况且面前一个是自己的老爹,一个是品德高尚的“神医”孙思邈,就算查觉自己所言有些不可思议,想必亦不会将自己归于“神鬼”之列吧? 孙思邈听闻青蒿氽水可以治疗疟疾,先是豁然动容,继而白眉微蹙,疑惑道:“老道游历天下数十载,江南也好洞庭也罢,都是去过的,尤其是八百里洞庭,更曾驻留过两年之久,却为何未曾听闻这等民间偏方?” 身为医者,自然对各地的秘方、偏房尤为关注,孙思邈每到一地,皆会收罗当地的偏方加以甄别,这些偏方之中自然大多数是子虚乌有以讹传讹,对于病情非但无用甚至会贻误病情乃至于令病患病情加重,然而其中自然也有一些偏方对于治疗一些疾病有奇效。 “偏方治病”,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况且又有多少名满天下的方子便是由民间由民间流传的偏方演化而来? 可是孙思邈在洞庭湖逗留许久,却未曾听闻青蒿氽水治疗疟疾这等传言,这就不能不令他奇怪了…… 房俊早已料到孙思邈有此一问,也不做解释,事实上也没法解释,干脆两手一摊,耍赖道:“我哪儿知道?反正我也是听说,至于行与不行,试试不就知效果?反正有一个法子总比束手无策好吧?” 这事儿当真解释不了,青蒿氽水大概是解放前后南方民间流传的法子,唐朝自然是没有的…… 孙思邈倒也未曾多想,世间偏方何止万千?自己没听过实在也算不上奇怪,正如房俊所言,试一试又不麻烦,反正自己不也是束手无策么?若是无用,顶多废了一番力气,可若是有用……那可是解救万民与水火之无上功德! 当即便问道:“只是不知,是哪一种青蒿?” 房俊照旧两手一摊:“我那儿知道?” 孙思邈又问:“那是否还有别的药材添加其中?” 房俊脑袋都大了一圈儿,我也只是听那个屠大妈做青蒿素的报告之时隐约记得,你问我还有没有别的药材添加其中,可我有去问谁? 还是两手一摊:“我那儿知道……哎呦!” 却是房玄龄见他一推二五六神情轻佻,气得将一起后面放的鸡毛掸子抓起来丢在房俊脑袋上…… “孽障!你可知孙道长心心念念为百姓接触疟疾之厄,愁白了多少头发,耗费了多少心血?这等高风亮节之长辈,当怀着无比崇敬之心,岂能如此轻佻推搪?不当人子的东西!” 房玄龄气呼呼的怒骂。 房俊这个委屈啊……心说我这就算是有良心了吧?冒着“身份”被揭破的危险说出青蒿而非是金鸡纳霜,简直就是品行高洁的代表了好不好?若是跟你说了后者,怕是你们一辈子都不知道那是啥玩意,除非咱的船队能够横渡太平洋达到南美,给你们弄两颗金鸡纳树回来…… 一旁的孙思邈连忙劝阻:“房相息怒……二郎非是医者,能够记得当初一个小卒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已然实属难得,岂能要求更多呢?既然确定了是青蒿氽水,大不了就是老道费点心神多多试验几遭,又有何妨?只要这青蒿当真能够救得百姓之姓名,二郎便是天大的功德!” 这话当真没错。 疟疾同天花一样,非但是不治之症,还因为强烈的传染性令人谈之色变,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百姓因其丧命。 若是能够有一个方法救治,简直就是天赐鸿福! 房玄龄哼了一声,瞥了一脸委屈的房俊一眼,道:“这小子现在尾巴翘翘,一点点的功勋便整日里得意忘形,若是不敲打敲打,迟早要吃大亏!” 房俊无语。 得咧,这哪儿是因为自己对孙思邈不尊敬才挨打? 分明就是老爹看自己最近的行事不爽,借着机会敲打呢…… 孙思邈却是不以为然:“房相何必过于苛责?二郎之才学品性,年青一辈当中实属翘楚。少有人能出其右。假以时日,定然是大唐之栋梁、百姓之福音,房相当以此子为荣!” 房玄龄捋着胡子,故作淡然道:“道长谬赞了……这小子性情粗鄙暴戾难当,不敲打敲打,就得上房揭瓦!” 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得意的不行。 孙思邈之身份地位,早已超然,即便是当着他房玄龄之面,亦无须讨好恭维,所以夸奖房俊的这番话,想必是出于真心。儿能够得到孙思邈这等人物的夸赞,身为父亲的房玄龄怎能不得意? 只是一瞥眼瞧见房俊面有得色,顿时脸色一沉,叱道:“混账东西!还坐在这里干什么?既然那青蒿氽水的主意是你出的,自当筹备人手帮着孙道长多多试验,早日拿出稳妥之策,解救万民于水火!” 房俊无语,瞧瞧外边天色,小心翼翼道:“这个……好教父亲得知,今日天色已晚,不久既要宵禁,要不……咱等明天行不行?您放心,这法子是儿子想出来的,定然帮助孙道长将其稳妥的弄出来,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绝无二话!” 房玄龄面色稍霁,点头道:“这才像话。” 孙思邈捋须微笑,将父子两人的心思尽数看透,却并无反感。 功名利禄,世人尽皆趋之若鹜,房家父子又何能例外呢? 相比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房家父子哪怕追逐名利亦是光明正大有所付出,皆可称君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