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之交

    中秋的正日子，中午，小院的人集齐吃饭，桃仁杏仁桂枝凤鸣四个陪我用膳。今天还有好吃的月饼做饭后点心。桃仁张罗着拜月的果子和点心，今晚夜宴之后，我们还要单独在院子里拜月，我买回来的兔子灯，也挂在树枝上，等着月亮升起来，就点亮。龙须酥果然是桃仁最爱，她小气得只分了一包给其他人，剩下的都自己收好，舍不得一下子吃掉。杏仁和桂枝，也都酸溜溜的羡慕，只有桃仁有我给买的好吃的。中秋佳节，我这四个丫鬟，也服侍我了数月，也都尽心尽力，每个人赏银五两，绸缎一匹，再添一根银簪子，作为节日礼物。王府的丫鬟婆子是每年中秋和过年，会做一身新衣服，她们也有府里的衣服，只不过，我这边赏赐的绸缎，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没有。本来，我还想过，要不要给如云的几个大丫鬟也一人一匹布料，毕竟，茯苓半夏是和桂枝一起从京都来的好姐妹，桂枝有的，她们没有似乎不好。我提出了后，桂枝建议，还是不要，毕竟，王妃的丫鬟，还是由她自己赏赐比较好，我这边过于大手大脚的赏赐，会显得王妃的赏赐不够丰厚，而如云要掌管整个王府，也不可能只给自己的丫鬟赏赐，我那么做，反而是给王妃难堪了。看来桂枝也是学会了为我打算，稍微让我有点欣慰。

    今晚的家宴是阖府同庆，又在王府的正堂，这次是只有家人，大家略微随意，中秋的螃蟹正肥，王府众人也学着行酒令，作诗，喝菊花酒。

    想不到，几个姬妾也都各有所长，黄氏也一改之前的颓废，舞了一曲助兴。王府的戏班，也演了两套中秋的大戏，看得大人孩子都津津有味。

    我还小，就早早的逃了席，带着一众丫鬟回我的小院拜月。

    皓月当空，银盘一般的明月，似乎唤起了人的乡愁。每个人似乎都陷入了思乡的情绪中，对着明月焚香祷告，每个人都怀有心事。而我，已经能感受到王府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再过三天，我会和王妃一起，带着全家女眷和孩子，由刘杨护送，去端州的法华寺进香祈福。端州距离羊城有二百里地，差不多要两三天方能到。而我们除了进香祈福，还会去王爷在南岭山中的别墅小住几日，到重阳前才会返回。这也算是王府女眷们的秋游日。

    王爷会留在羊城，所以，还要留两名姬妾管家和伺候王爷，刘畅定了留下张氏和黄氏。本来自从上次七夕夜宴，黄氏一舞后，她便失去了掌家职位，协助王妃管家的重任，落在了高侧妃身上。而高侧妃多年伺候王爷，已经三十出头，王爷的意思是，让她去南岭的别墅好好休养几天，那边还有温泉可以洗，对她多年的风湿有益。而张氏虽然从未有机会掌家，这次留在府中，也可以试一下。至于刘旻，她本来就要蒙学，分院单住，就先跟着去进香祈福，路上就交给高侧妃照顾。王氏木讷老实，就也跟去秋游。刘畅的安排是皆大欢喜，有宠姬，有想掌事的姬妾，孩子也可以交给别人，没有孩子的姬妾，正好可以享受一下膝下有女的快乐。

    这次进香，是阖府女眷的行动，准备起来真是事情繁杂，庶务众多。天知道，要带多少箱子，足足有二十多辆马车，才勉强装下。

    我的院子留着桂枝看家，我带桃仁杏仁和凤鸣一同前往。走前一日，杏仁已经整理好的库房，把细软的名贵的金银珠宝，悄悄打成了包袱。一些贵重又不太实用的珠宝，悄悄拿去首饰店换成了银票，随身带着的银票有五万两，金叶子和小金豆也有两袋子，只留了几百两银子在房中。造册的绫罗绸缎，贵重药材和珠宝首饰摆件，则和桂枝全部盘点清理一番，把账目对清楚了。杏仁也算正式把我院子里的账目交给了桂枝。桂枝盘点完了，大吃一惊，她完全没有想到，我会有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之前觉得每月五十两备用金，绝对是有钱，现在，归她管理的账目下的物品，粗略估计也价值三五万两银子。

    杏仁交接了账目，开开心心的说，“我可算交出去了，每天守着库房那么多东西，我还真是提心吊胆的。”

    桂枝一脸苦笑，“杏仁姐姐你是轻松了，这个重担交给我了。”

    我哈哈大笑，“怎么样，东西太多也担心吧。无妨，等我们这次进香回来，大部分东西，我会交给王妃，毕竟，我们客居在王府，那么多东西也用不了，反而是王府迎来送往的会有用。”

    桂枝这才松口气，“那就好，不然，我可要担心死了。”

    几个丫鬟都知道，此次进香，不过是支开家中女眷的借口，王爷恐怕是要肃清王府中的细作和各方势力，把王妃，世子，保护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桂枝这些日子，只需要看好门户，指挥院子里的仆妇丫鬟，安安静静在院子生活即可。外面翻天覆地，也不会影响到小院。

    如云院子里也是留了半夏看家，同样的想法，都是留下管钱粮的丫鬟，方便在揪出细作的同时，看护好家中物品。

    临行前，贺文天师父来到小院，她此次也跟我们一起去进香，送来了路途中的紧急备用药品，刘智也会随行，所以，她会陪在小世子那边，随时看顾。毕竟，一岁多的小孩子要坐几天马车，实在是容易生病。如云本来的意思是，就近在羊城城郊的别墅避暑，但是，刘畅觉得还是去法华寺进香看着比较可信和轻描淡写。刘畅的侍卫队，基本上都是这些年来征战沙场的主力，加上一部分青山院忠字门和威字门的精锐，保护王妃和世子应该不成问题。

    我打算骑马，所以这几天和我的栗色小马齐齐，也天天相处，苏天照的徒弟，尹健羽带着他的马队的人，也是随从之列。苏天照，潘学义则坐镇王府，毕竟，刘畅这边也需要很多人手。

    临走前一晚，我去如云处问安，也看看还有什么临行前的嘱咐。如云忙了几天，有一点疲倦，想想马上又要舟车劳顿，不禁叹了口气，“小妹，明天就要远行了，你可准备好了？”

    “东西都收拾停当了，不过，我有一事，要和长姐商量。”

    “你讲。”

    “这次出门，我留了桂枝在院子里看家。不过，我院子的库房里，有不少贵重的东西，我怕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桂枝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我留了半夏在府里，桂枝如有需要，可以找半夏来处理。”

    “还有一事，我需禀报长姐，就是，我来南粤途中遇到一位朋友，临别他送了我很多礼物，我说的院子库房种的贵重东西就是那些礼物。之前，一直没有好好整理盘点，我并不知道会值那么多钱，这次杏仁整理列了清单出来，才发现，礼物价值不菲。我实在是不懂这些钱粮之事，还想等这次进香归来，可以把东西交给长姐保管，或用或送人，均可。”我说得真诚，就像一个孩子，忽然天上掉下来一大笔钱，交给家长一般。想来如云也并不会贪了我的钱财，所以，这些物资给她正是物尽其用。我拿了清单递给如云。

    如云接过清单，口中说，“可是在南岭救了你的京都吉祥号的长子？”

    “不错，就是他，赵鹄，赵公子。”

    如云一目十行的看着礼物清单，也是吓了一跳，“吉祥号不愧为京都巨富，随随便便送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姐，就尽数是这些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名贵药材。”

    我自是听懂了如云的话里有话，但是，我不打算接话。

    如云面上的吃惊，远远不如她内心的震惊，她虽然知道京都吉祥号家的长子救了如雨，甚至还备了薄礼送给如雨，所以，如雨来王府数月，都出手阔绰，没问她要份例，也过得很好。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赵鹄送给如雨的礼物居然如此之多，粗粗估算价值五万两银子左右。这哪里是普通礼物，简直就像是富家小姐的聘礼或者嫁妆。即便是她当初嫁入南粤王府，父亲也算倾尽财力，嫁妆也不过才价值十万两，其中包括许多很难变现的古董字画。已经算是京都嫁妆非常丰厚，而且，她是远嫁。

    想来如雨还小，对于钱的概念不足，上次她随手送给刘智的小玉马，都是和田美玉，而且雕工精致，价值不菲。如云万万没想到，赵鹄会送如此重的礼物给如雨，难道是他对南粤王府有所求？但是，时隔几个月，赵鹄并没有联络过王府。实际上，他对如雨有救命之恩，他若想攀附王府，最好就是刘杨去接如雨的时候，跟着一起来王府领赏，或借机认识王爷而有所图。如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理解，为什么赵鹄会送重礼，不过，看到如雨如此依赖她信任她，把礼物都交给她保管，还是欣慰的。毕竟是亲姐妹，这个世上，能信任的人本就不多，哪怕是夫妻之间，也是各怀心事。就象王爷此次的安排，往好了想是保护她和世子，实际上也是不够信任，不想自己的布局被看穿。

    如云嫁入王府三年，对刘畅有所了解，知道他一贯胸怀大志，很多事情，她宁可不知道，除非刘畅告诉她，她不会去打听外面的事情，也不想知道那些什么青山院，什么秘密。女人，只要家宅平安，夫妻和睦，孩子孝顺争气就好。

    如云看完清单，“确实礼物丰厚，如雨你和赵鹄赵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吗？”如云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如果两人是有私情的，那么这个礼物还说得清，但是，如雨才十一岁，情窦未开，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儿女私情。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赵公子都二十二岁了，他是大人。”我不知道为什么红了脸，如云在想啥。

    看见小妹又囧又害羞，小脸儿都红了，如云揉了揉她的头，“好了，我知道了。”看样子赵鹄确实与如雨没有私情，赵鹄那边不清楚，反正如雨这边肯定没有。她确实经常高估了如雨，她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又卧病在床数年，现在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一点女性的样子都没有。情窦未开，懵懵懂懂的，对金钱也没有概念。“如雨，你也要慢慢懂得金钱的用处，你不应该把那么大一笔钱随随便便交给别人管理。”

    “可是，你不是别人，你是我姐姐啊。我在世上的亲人里，最亲的人。钱也好，东西也好，能用才是福气。长姐如果需要，这些东西可以都送给长姐，反正本来也是被人赠与我的。我只需要足够吃饭的钱就行了。”

    如云听了有点感动，这个小妹，确实是自己在世上的至亲，家中虽然有父亲，但是他很少在家，也不理内宅，而同母的弟弟，出生就身体虚弱，一直病怏怏的，交流很少，唯独这个幼妹，自幼活泼可爱，依赖自己，“好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起赶路了。”如云破天荒抱了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