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共度春宵,你太硬我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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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倾重新将明棠揽入怀中。 明棠不知他今夜怎生一定要抱着她,很是别扭。 不幸中的万幸,宫道上无人瞧见——但明棠素来脸皮子薄,干脆当了个缩头鹌鹑,埋头在谢不倾的氅衣之中。 他的长衫将明棠一整个裹了起来,泛着一点点淡淡的药草香,灰尘倒没多少,明棠呼吸了几口,好似辨认出一味药材“灵附子”的味道。 这“灵附子”是配奇毒或解奇毒的药引,明棠在金宫之中学会的几种奇毒都会用到。 谢不倾的身上怎会有此物的味道? 只是她的疑惑才刚冒出来,就被不断传来的剐蹭痛痒感拉走了思绪。 谢不倾将她抱在怀中,偏生他腰间还配着剑,走动间腰间的佩剑时不时擦过她的腰侧。 那佩剑是乌金铸造,冷硬非常,剑上生魂累累,煞气逼人。 但明棠怕的不是它带的命,而是此物着实太过冷硬,就算隔着几层衣裳,明棠都还能察觉到它的冰凉。 而随着谢不倾的走动,剑柄时不时一下一下顶在她的腰间,兼以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坠子佩玉等等。 环佩叮当声倒是清脆,只是明棠被顶着,滋味很不痛快。 谢不倾头一回去潇湘阁里逮她的时候,彼时就带着这佩剑。 当时那剑柄抵在她的腰侧不过一会儿,就将她的腰间压出一块儿淤青,接下来几日都疼的厉害。 明棠也算是吃过它好几回亏了,只觉得苦不堪言,忍不住想要伸手将它拨开,小小声地抱怨:“大人,可否将佩剑解下?” “怎么,嫌它太硬了?” 谢不倾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话语末尾却是一挑,带了些寻常时没有的微扬。 明棠觉得不对,可她又品不出这话有什么不对,便也只能就事论事道:“大人能佩剑行走宫禁,自然是大人的权势,只是这剑柄抵着,小的有些吃不消。” “你矜贵娇气的很,吃不消是应当的。”谢不倾闷闷笑了两声,然后才道,“不行,若有刺客,无兵器在手便是送命。” 这话明棠接不了,谢不倾的理由更是冠冕堂皇,既有道理,又没有半分道理。 明棠深知自己说不过他,只能在心中加倍地盼望速速到雨花台,不受这折磨。 好在谢不倾的步伐亦不慢,他亦步履从容,却仍旧有几分急切之意。 月色洒了他二人满头,萧瑟的冬风却吹不散有人心头燃烧的烈火。 宫灯静静,疏影交融。 明棠与谢不倾解了误会,却没人理会那豁出去好大本事,才终于暗算到谢不倾一回的小小宫妃丽美人。 她被谢不倾一剑斩断了手指,血几乎淌满了半张软榻。 谢不倾走后,她惶然至极,只觉得自己恐怕命不久矣,富贵险中求,没求到这大太监的垂怜,反倒要将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催命的恶鬼手里。 倒不想谢不倾并无要她命的意思,那几个锦衣卫甚至给她的断指草草止了血,免得她因血流不止而死。 之后便没再多对付她,只在她嘴里赛了块儿臭抹布,威胁她不许吵闹,便将她捆成一团丢在角落里。 明宜筱不知这究竟是何意思,又怕又冷,又痛又惧。 她身上的衣裳早被她自己褪去,又没来得及穿上,如今夜里凉的厉害,那几个锦衣卫哪会管她的死活? 所有的活色生香没落到看也不看她一眼的人眼中,倒都在这夜色冷风之中凋零,明宜筱被冻得瑟瑟发抖,连牙关都在打颤。 她自小就是金尊玉贵伺候大的,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没捱到下半夜,便冻得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里,好似听到看守她的锦衣卫在说话。 “大人的意思是,这人还要不要留着?里头没动静了,好似昏死过去了。” “你不知道,这是那位放进宫里的人,等闲不能轻易叫她死了,否则还需要你我来看着她?” “你不早说,你说事关那位,西厂之中谁不知道她不能冒犯!若非如此,她早就该死几回了,不算今日这回,上回在御书房她那行径便该死了。” 窸窸窣窣的,今夜的任务是守人,锦衣卫轻松的很,不免多说了些闲话。 可惜明宜筱就算听见,也入不了耳。 这隆冬夜里冷的可怕,西宫之中无人居住的宫殿更是冷寂,没有取暖的炭盆,更无地龙等物,她冷的要死,后来还发起烧来,迷迷糊糊的,再更多的话就连听也听不见了。 雨花台之中却是一片温暖。 此处有温泉泉眼,受这温泉带来的热气滋润,整个雨花台之中一片春意融融,花花草草抽了新芽儿。有几棵小的桃花树甚至打了花骨朵儿。 一如上一回来的时候一样,雨花台幽静非常。 明棠上回没瞧见雨花台的景色,如今一见,才知在大梁国皇宫之中竟还能有个如此精妙之所在。 花树影重重,与外头都好似不是同一个世界。 除却一个刚从元宵宫宴上下来,带着浅浅酒意正要入浴的魏轻。 他才换了衣裳,就被从浴池之中赶了出来,连衣裳都没穿好,满脸的如丧考妣,与周遭的美好之景格格不入。 雨花台之中不只一处净室,谢不倾先将明棠送进了主泉眼“日月池”,这才出来。 魏轻立在庭院之中,瞥了一眼,忍不住撇嘴。 这位九千岁,如今是越发不将皇室放在眼中。 雨花台是御泉,其中的主泉眼“日月池”更是帝后专用,即便如今雨花台被赐给了太妃,又成了魏轻的常驻之所,但为敬天恩,其余人启用温泉时也只去其他的泉眼净室,无人敢去日月池沐浴。 谢不倾倒如同逛自家后花园一般,径直就进了日月池。 只是魏轻又转念一想,整个皇宫于他而言兴许也就和后花园差不了多少,便无话可说了,便只会在原地翻白眼。 他也不系好自己的衣带,双手抱胸,见谢不倾出来了,斜瞥一眼谢不倾:“这是解了毒了,迫不及待又来我这雨花台共度春宵,怎生不进去?” 他说话素来如此混不吝,不过谢不倾今夜也不同他计较。 “清华露,两坛,再带些口味清淡能垫肚子的点心来。” 魏轻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祖宗,您知道您在说什么么?点心好办,但清华露,还是两坛?大半夜的,我去皇陵给您偷两坛?” 清华露是烈酒,更是有市无价的珍稀之物。 这清华露乃是先帝元后亲手所酿,口感绵柔,下肚倒烈,酒意极快上头,不过难得不伤身,甚至还有些养生健体之效,当年也不过只有百余坛。 有些为帝后赏赐给了下臣,有些当年宴请便已消耗一空,剩下的数量亦不多,在先帝驾崩之后便已随葬皇陵。 这大半夜的,去哪儿给这祖宗弄清华露? “一万两。” “区区一万两,叫我去给你做这完不成的事儿,我不……” “黄金。” “……至少也宽限两三日吧,这样紧急,我去哪找,找不……” “你父王手里那只私兵。” “什么也不成——等等,您说的是我父王手中的私兵?” 魏轻已然是一连串拒绝下来拒绝惯了,口中一顺,听到后头甚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若是能将那支他想了二十年的私兵拿到手,又何必如当下一般看那老混账的脸色? 别说是清华露,就是让他当下胸口碎大石,上刀山下火海,摘星射月,他也都能去给他办到。 区区清华露,今晚他就是真当真去挖皇陵,也给谢不倾寻俩坛出来。 “半个时辰——不成,至多一盏茶的功夫,我立即给您寻来。” 魏轻方才还是一脸的如丧考妣,这会子便是喜上眉梢,连自己的衣裳都顾不得穿好,疯了似的往外跑走了。 谢不倾看着他的背影,微垂的眼中有暗流涌动。 此间种种,皆为身外之物。 他从前不懂何为今朝有酒今朝醉,清华露年年都喝,也不曾喝出几分滋味来。 如今想来,却是他错失美酒真意多年。 魏轻做事,虽开价极狠,却桩桩件件都做得极好。 等他提着两坛清华露,并一个大食盒进雨花台的时候,果真不曾过一盏茶的功夫, 魏轻甚至很有眼力见地说道:“我今夜不靠近正中了,您爱在哪儿便在哪儿,保管您这夜里见不到我半个人,不打搅您。” 说罢,他挤眉弄眼一番,摆明了是在揶揄,随后才往外头走。 谢不倾看着他那模样,微微勾了勾唇:“你与明家大娘子道阻且长,有这空闲想本督的事儿,不如多想想自己。” 魏轻果然一提明宜宓就要跳脚,谢不倾却懒怠多言。 他不过微微侧头,就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锦衣卫提着魏轻的衣领,将他一下子提到外头去了。 没了魏轻的聒噪,雨花台之中又重回一片寂静。 谢不倾提着那两坛清华露,轻咳了两声,便转过身回日月池之中去。 温泉池畔总是水汽氤氲。 走进去,不闻人声,只听见簌簌流水声。 略略一眼望过去,朦朦胧胧的水汽后一时间没瞧见人。 跑了? 谢不倾挑了眉头,先将清华露与食盒放下,轻声唤她:“明世子?” 他多喊了两声,水池边才响起来闷闷的嘟囔声。 “……何事?” 谢不倾循声而去,这才在温泉池的一个角落里瞧见明棠趴在入水的玉阶上,竟是沉沉睡过去了。 温泉水暖,浑身暖融融的,会睡着亦是正常。 谢不倾再轻唤了她几声,也只听见明棠含混不清的应对,猜她是这些时日太忙了些,又大病了一场,没甚松快的时候,心头微微一软。 谢不倾便将自己的衣衫也褪下,下了玉阶到池中,拿了一边的香胰子,亲自为明棠洗漱沐浴。 明棠的发丝同她的人一样柔软,谢不倾苍白却精瘦的手在她的发上轻轻揉捏,竟当真是在为她洗浴。 明棠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摆弄她的头发,微微地躲了躲,这一躲差点从玉阶上滚下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入谢不倾的怀中。 这样一跌下来,明棠才终于睁开了眼醒了。 她刚刚睁眼的时候,一双风流眼之中还微微有些迷茫,愣愣的看了面前的人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然后才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中衣已经沾水湿了,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两抹薄红,连忙往后退去:“……大人。” 谢不倾骨节分明的指间还沾着些泡沫,身上的衣裳也被她扑腾间打湿了不少,只是看她一眼:“过来。” 分明不是多么命令式的语气,甚至在这水气氤氲之中显得有几分软和。 但看着谢不倾唯有褪去衣衫时,隔着一两层薄薄的中衣才能显露出的肌骨分明的上半身,即便他的面上毫无紧迫之色,明棠却依然在那一刹那觉得自己仿佛落入牢笼的羔羊。 她微微在原地愣了愣,谢不倾便已经勾起了唇角:“明世子应当听话些,得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明棠晓得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咬了咬唇,心想只当被狗咬了,还是往他的身边去了。 只是她提心吊胆着,却没想到这老东西没动手动脚,当真是在替她洗浴,将她的发洗净了,又将身上也擦干净。 这温泉之中的水实在暖融融,又比外头暖和许多,明棠着实有些不愿意离开。 谢不倾却将她一整个从水里抱了起来,用大毛巾子一裹,放在一旁的软垫上。 软垫下就是地龙,暖融融的。 “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似的贪图暖和,可要晓得这温泉之中虽是暖和,水汽却重,若入了骨头缝,也是会遭风寒的。你这身子你自己明白,如通纸糊的似的,还不好好爱惜?好些上去,将身上擦净了穿衣裳,再过来吃东西。” 明棠听着他这些话,倒觉得如同家里的老嬷嬷一般念经似的。 想起来小时候闹腾,爹爹和阿娘也是这样念自个儿,明棠便有些发愣,待反应过来,手里已然拿了干净的衣物。 穿了衣裳,到底是闹腾半夜,有些饿了。 一边的桌案上摆着食盒,明棠过去打开了,瞧见里头都是清淡的小点心,便吃了两个。 她嗓子眼儿细细,常常咽不下东西,顺手拿了食盒边的水壶,倒水出来喝。 瞧见她倒了水,谢不倾的眸色微微一暗。 他还没想个法子诱哄她喝清华露,她倒自己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