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305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再多一些

    接下来两天,林祯就在清醒和混沌之间反复横跳，一时记得起以前的事情，一时又记不起的。沈定担心她这样反复发作会对脑子产生不好的影响,让李太医来看过几次,李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最好尽快将皇后这毛病给治好。

    沈定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来到苏州后,他就不停地派人出去打听在扬州时大娘跟他提起过的那个道观，只是苏州城这么大，有大大小小无数个道观,哪里能那么快找到？

    他原本想瞒着林祯的病情不让太多的人知道，免得又对林祯不利的，好在林祯白天的时候基本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也没暴露出她时好时坏的情况。

    但事情总是发生在不经意间，他们来到苏州后几天，苏州知府以给皇帝接风洗尘的名义，在别苑举办了一场歌舞宴会。这样的场合，除了帝后以外,随行的嫔妃官员也一同参加了。

    宴会开始前林祯还好好的，像平时那样黏糊糊地缠着沈定,要沈定抱抱,周围的宫人和官员都已经习惯了帝后这样的相处模式,知道皇帝就乐意宠着傻掉的皇后，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

    沈定当时还担心对林祯影响不好，千方百计地哄林祯让她自己走。林祯却不依，站在原地跺脚撒泼道：“不嘛，就要抱着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定也没什么好掩饰或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见她这样，就纵容又宠溺地哄她道：“乖了，听话，自己走。”

    林祯见他就是不愿意抱自己，就委委屈屈地走过去一些，准备死缠烂打。刚好这时贺延跟着其他几个官员赶到来了，见到帝后这副模样，先是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就低下头去当做什么都没看到那样行了个礼。

    沈定见贺延来了，像是宣布所有权那样，下意识地将林祯往怀里揽了揽，一副占有的姿态，然后才施施然道：“都免礼平身吧。”

    “谢陛下。”众人谢过皇帝后，便站了起来。

    林祯原本还在跟沈定撒娇的，被这些官员行礼的动静给打断了，等他们起来后，她好奇地从沈定的怀里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她就看到了站在官员中间颇为眼熟的贺延。

    她像是认出了贺延那样，突然惊喜地喊了一声：“贺延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林祯这么一喊，所有人都惊讶了一下，特别是沈定和贺延。前者惊讶之余有点担心又有些警惕和对贺延的敌意，而后者则是惊喜居多。其他事不关己的官员则低下头去，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的同时默默看戏。

    贺延很快就恢复如常，恭谨地笑了笑回答道：“回皇后殿下的话，微臣一直都在这里。”

    林祯像是忘记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那样，疑惑道：“咦，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滇地准备考取功名吗，怎么突然就到这里来了？”

    听了林祯这话，贺延也跟着困惑起来。他进京赶考已经是年初的事情了，那时候林祯还没出事，按理来说应该知道他为何会在这里才是，又怎么会这样问呢？

    沈定则一脸凝重，知道林祯的脑子又开始混乱了。他不想让旁人知道林祯这段时间记忆混乱，之前她痴傻的时候都已经那么多人上书提议废后了，若是这些大臣再知道皇后的病情反复并且有恶化的倾向，估计会对林祯有更多不满。

    他不动声色地将林祯抱进怀里，一手捂着林祯的后脑勺将人摁在自己胸前，不让她继续面对众人，然后出声道：“皇后来之前刚睡醒一觉，估计是睡糊涂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还请众卿不要见怪。”

    林祯突然被摁进一个充满龙涎香的怀里，这个怀抱对她来说有些陌生，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她经常这样被皇帝抱在怀里一般。她有些困惑，什么时候她跟皇帝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大臣面前这般亲密了？

    而且皇帝居然当着这么多大臣的嫔妃的面这样说她，说她睡糊涂了在胡言乱语，她才没有呢，她明明在很正经地说话，皇帝这样说，让她这个皇后的面子往哪里放？

    她正准备为自己正名，但皇帝却不给她机会，只听皇帝笑着对众卿说：“宴会应该开始了，咱们快过去吧。”

    皇帝都这样说了，大臣们也只好压住自己心里的那点八卦之心，跟在皇帝后面往宴会去。

    后面跟着那么多人，林祯也没办法跟皇帝吵闹，只好安安静静地走在皇帝身边。

    沈定握着林祯的手，大冬天的，他竟然在寒冷的室外热得一手的汗，纯粹是被林祯吓的。他没想到林祯之前还好端端的，不知为何突然清明了过来，还记起了贺延的事情，这让他有些不安，一路上都走得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到了宴会上，苏州的知府和官员作为东道主，见到皇帝一行人来了之后，赶紧过来行礼寒暄。

    林祯不认得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她甚至连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为何会在这里都不知道，只是凭借着他们身上的官府，大概猜测他们是某地的官员，而她现在正在和皇帝应酬。所以她只好压抑住自己内心各种各样的疑惑，摆出身为皇后无懈可击的完美形象来，陪皇帝一起应付这个场面。

    苏州的官员大概知道一点皇后的情况，前两天皇帝刚到的时候，他们也见过皇后的样子，那时候的皇后就跟个小孩似的，幼稚又胡闹，哪里有一点国母的风范？若不是看在皇后之前为灾区做过的贡献，他们对这个国母是万分不满意的，也难怪之前朝中传出消息，说大臣们有意让皇帝废后了。

    但是今日一看，皇后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样端庄大方，优雅从容，气度不凡，简直是史书里记载的千古贤后再现，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弄得他们十分困惑，难不成皇后换了个人？

    不过碍于皇帝在场，他们也不敢多看多问，君臣之前寒暄过后，他们便恭恭敬敬地将帝后请到上座去了。

    宴会开始后，林祯终于能和皇帝独处了，她趁此机会，将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陛下，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现在是在做什么？”

    沈定已经习惯了她病情的反复无常，现在没有外人在，他就没有之前那样紧张了。他从容地回答林祯：“你忘了，现在我们正在江南巡游，现在已经来到了苏州，刚才那些就是苏州的官员，今晚是他们给我们准备的洗尘宴。”

    听了这话，林祯很明显一副震惊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怎么跑到江南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她想问皇帝，但是皇帝一副很认真地欣赏歌舞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打搅，也不敢让皇帝知道她得了间歇失忆，怕皇帝为她担心，妨碍南巡，只好自己一个人努力回想。

    这时，台上一舞尽，舞女们纷纷走到舞台前给蹲跪下给皇帝行礼，沈定知道这又是苏州知府的献美手段，有些无奈，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直接拂了苏州知府的面，只能当做不知情那样抚掌称好。

    而苏州知府见皇帝喜欢这支舞，就以为皇帝看上了他精心准备的这些美女，连忙上前谄媚道：“陛下喜欢这支舞，也不枉这些舞女苦练一个多月了，能够得到陛下的青睐，也是她们的福分。陛下若是喜欢，微臣便将她们献给陛下，让她们随陛下回到宫中，随时为陛下表演。”

    对此，沈定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也不直接拒绝，但也不说要收下：“这怎么好意思，何况宫里后妃美人已经够多，再多一些，皇后就要不高兴了。”

    苏州官员见皇帝提起皇后，便以为皇帝是担心收了这些美人会让皇后吃醋不高兴，那要是皇后答应，皇帝是不是就会收下了？于是他将希望寄托在了皇后身上。

    而跟着皇帝一路而来的官员却觉得苏州的官员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皇帝如今就独宠皇后一人，而皇后自从痴傻之后，便黏皇帝黏得紧，又怎么会让其他美人来分散皇帝的注意力呢？

    就在他们以为皇后会因此大哭大闹吵着不让皇帝收下这些美人时，皇后的举动却让他们出乎意料。

    只见皇后原本不知为何皱着的眉头在听到苏州知府这话后，突然就舒展开来，似乎很为苏州知府的知情知趣感到满意那样，出言道：“如今陛下后宫虽然充盈，但得圣心者寥寥无几，后宫更是数年无所出，倒是显得本宫这个皇后不称职了。若是陛下真的喜欢这些舞女，收入宫中给个位份侍奉身旁也无妨，将来若是诞下龙嗣，本宫也会视如己出，精心抚养。”

    林祯这话将皇后的气度和眼界都展现了出来，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若是记载在史册上，后来人一定会大肆称赞她是个大度贤惠的皇后，不争宠，不善妒，一心一意为皇帝和皇室血脉着想，能有这样的皇后，是皇帝的幸事云云。

    但是沈定并不喜欢这样的贤后，也不希望林祯变成那样圣贤的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后。那样的皇后若是单纯作为皇后来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贤后，无数帝王争着想要。但是作为深爱的妻子，沈定不想要。沈定想要的是爱他、想独占他，粘着他，跟他撒娇放肆，会为他争风吃醋的林祯，而不是一个圣贤的，没有一点感情的皇后。

    就在苏州的官员们准备赞扬皇后的气度时，只见原本在笑的皇帝突然沉下脸，很不高兴的样子，强硬道：“朕不要。”

    皇帝这样跟皇后截然相反的反应倒是让苏州官员们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说要是皇帝非要纳这些美人，皇后反对也就算了，可现在是皇后同意皇帝纳这些美人，皇帝反而不同意，这是什么情况？

    林祯也大为不解，她跟在沈定身边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了，选秀都经历过了两轮，虽然那两轮选秀时皇帝对那些秀女也兴趣平平，不愿意选，最后还是她好说歹说才留下几个，放进宫里也没个受宠的。

    她以为是皇帝看大家闺秀看腻了，想要点不寻常的，就想着这些地方官员献上的舞女也许能吸引皇帝，放进宫里赏心悦目也无伤大雅，才同意了苏州官员的提议，没想到皇帝也不高兴，她都要弄不懂皇帝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了。

    作为皇后，林祯是兢兢业业在做好皇后的本分工作，后宫的嫔妃受宠如何，生育多少，都是衡量一个皇后合不合格的标准。她既然答应孝德皇后成为皇帝的继后，那就要把皇后做好来，不辜负孝德皇后的厚望。

    但是自从她进宫成为皇后以来，宫里就没出现过一个宠妃，甚至皇帝都不宠幸后宫了，以前孝德皇后在的前几年，后宫虽然不是连连有皇嗣诞生，但好歹隔几年就有个孩子。

    到了她这里，她都上位三年了，后宫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以后野史上会不会写因为她善妒，独宠六宫，迫害嫔妃，所以后宫才无所出，将她列为祸国殃民的妖后啊，那她可太冤枉了！所以她自然着急给皇帝找宠妃生孩子证明自己不是妖后。

    只可惜她这点心思沈定不会懂，也不想懂，这场宴会最后以皇帝突然龙颜大怒提前离场而结束了。